书接上回。

警方问及单慧珺在哪里学的一手好厨艺的时候,董迎春表示并不清楚,但他想起单慧珺之前一次意外事件,是在1940年,也是石中金前来要的人。她推荐的是一个姑娘,可是石中金以及那个人都不满意,于是董迎春就推荐了单慧珺,这把那个人表示认可。

于是单慧珺就去了长江对岸浦口商埠区,这一去就去了八个多月后又被石中金派两个大汉送回,为此,石中金还让大汉还一再嘱咐董迎春,包括你在内,不许任何人不准向单慧珺打听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在干什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后来单慧珺偷偷告诉董迎春,说她去了浦口,跟一个姓郭的厨师以夫妻名义同居。老郭是厨师行业中的“散仙”,即靠着一手厨艺本着两相情愿的原则受雇于人家,这个“人家”可以是某家馆子,因为大厨生病或者有事告假数日而请其去顶班做临时工;也可以是某公馆或富家,请其操办婚丧庆生宴席,干完活后给钱,单慧珺的厨艺就是跟老郭学的,有时也跟着老郭去某富家或公馆干活儿,她给“丈夫”打下手。至于回来的时候,为何需要由两个大汉将她护送回妓院,单慧珺则闭口不谈。董迎春也没敢打听。

警察听后心里暗惊,那个“散仙厨师”老郭十有八九是“军统”或者 “中统“特务,其潜伏浦口显然是为了完成某项重要任务。该任务不外乎暗杀、爆炸、绑架或者窃取重要情报,而单慧珺就是给这个厨子打掩护的,至于单慧珺突然被人护送回妓院,可能是老郭被人察觉而被捕甚至当场被击毙;也有可能已经完成了任务,但在撤离时突然遭遇不测。

一般说来,那两个汉子有可能就是接应特务。之所以把单慧珺送回妓院而没当场灭口,很有可能是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来不及毁尸灭迹。警方就疑惑,这个情况单慧珺怎么没说?

稍后,宋洪让董迎春说说她所知道的关于罗霜至的情况,董迎春表示不认识此人,可当宋洪告诉她,罗霜至就是石中金让她物色一个姑娘去做人家女友的那个男人。董迎春这才恍然大悟,董迎春毕竟是妈妈桑出身,十分健谈,说起话来可以滔滔不绝。就在这个时候董迎春又突然想起一个事情来,于是和警察要了一支香烟抽了后就接着往下说。

1947年6月下旬,“寻香阁”放假半个月,里面众姐妹闲着没事,就凑些钱钞请伙房加菜或者叫外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侃大山。每当这时,董迎春也会端着酒杯各个房间乱窜,听这些小姐胡吹海聊,谁说的好,董迎春还给买单,这天她在某个房间里听聚在那里的三个姑娘在聊石中金。其中有一个姓常的小姐表示,她曾被老石接出去“金屋藏娇”了十天,以后石中金来“寻香阁”时,总喜欢到她房里过夜,给的银子也多,就是那啥差点,以后就越说越下道了,而此刻董迎春要向侦查员的反映的跟罗霜至相关的情况,就是这个常姑娘透露出来的。

常某跟单慧珺同岁,容貌在“寻香阁”里属于头牌,她和单慧珺的私交还不错,平时私下接触时会互相说一些自己的隐私。而且据常某说,那是1945年5月单慧珺刚与罗先生结婚不久,单慧珺写了一封挂号信给她,约她过两天前去水西门“江南饭庄”见面。常某是包身妓,不是随便可以离开工作场所,须获得妈妈桑的许可。常某当然不敢说是去会单慧珺,便佯称去见石中金。

石中金是董迎春最怵头的一个对象,当下也只能答应。常某和单慧珺在饭馆吃了一顿饭,还喝了一瓶果子酒。席间谈得最多的自然是单慧珺从良后的生活,常某听着觉得非常羡慕,喝了几口酒后幽幽道:“还是你福气好,我要是能够嫁给像罗霜至那样的男人就好了!”

单慧珺却说:“可我也有些担心,因为我觉得他并不像一个生意人,跟你那位石中金像是一路人。罗霜至本人当然没有这样说过,但凭我多年在行院阅人无数的经验,觉得他那副做派倒还真像是特务。”

常某表示,特字又怎么呢?公家人啊,吃穿不愁,无人敢惹,那多威风,出入有轿车,身边有保镖,背后跟佣人,有几个女人能够享到这样的福,你我这样的出身能嫁给一个知心人很难啊。

单慧珺就说,这倒也是,不过那是以后的事,眼下我跟着这个特务,有些提心吊胆啊!他竟然清楚我有三个相好,而且把他们的姓名、职业、住址甚至家庭情况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这也是我怀疑他跟石中金是同行的一个原因,有一次我和罗霜至在一起吃饭,当时,他什么话也没说,笑吟吟地让我拿一张白纸给他,用钢笔在上面划拉写字,待到他写完后把纸给我一看,我一下子就慌了,心脏狂跳不已,上面写的就是她的三个老相好。

随后我就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此时罗霜至却从厨房拿来一个大西瓜,他把西瓜放在桌上,举起西瓜刀便砍,出手之快,令人眼花。转瞬之间就把西瓜切成了十二瓣,而且大小一模一样,用尺量过的也没那么准!常某听得目瞪口呆,忙道:“这不是杀鸡给猴看吗?”“对啊!这是罗霜至在警告我,意思尽在不言中,意思是如果胆敢再跟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来往,这快刀就要让你尝尝了!”侦查员问董迎春单慧珺的那三个相好的姓名和住址。董迎春摇头说这个可不知道,你们要了解的话,得去找常小艳。常某就是常小艳。

在这种情况下,警方当即开始全力查寻常小艳,因为解放后,南京市民政局已经取缔全市妓院时,根据小姐的原始情况及原籍地进行了不同的安排,最后在南京市公安局的调查下得知,档案上记录:常小艳,去向:投亲,已落实,住城南饮马巷,在其亲戚所经营的茶馆打杂。

当找到常小艳,经了解,她与董迎春所言相符,单慧珺临离开“寻香阁”时,曾把其三个相好的姓名和住址留给常小艳,说万一她发生了什么不测,捎信给常小艳求助时,常小艳可以把她的消息传给他们,她相信三人中总有一人会帮助她的。常艳说着,从她的梳妆盒里找出了那张颜色已经略微变黄的纸条交给侦查员。

常小艳还说,当初解放后政府取缔妓院时,她曾去跟这三个分别姓伏、戴、茅的男子见过面,当时是想问问他们是否可以为她自谋出路提供帮助。其中,那个叫伏鑫的那人说他正准备去徐州投亲,自顾不周,帮不了她,抱歉。另外两人名叫戴继兴、茅思善,看样子也已是落魄不堪,都表示无能为力,由此可见男人啊,讲话都不可信,都是骗人的鬼。

单慧珺的相好伏鑫已去徐州定居的消息顿令侦查员兴奋,4月18日,包忠仁等人返回徐州后,专案组立刻开会,汇总调查情况,分析案情和制订新的调查方案。警方对单慧珺暗中监视的情况表明,单慧珺这几天行为很正常,但问题是她自己之前行为关键内容故意隐瞒后,她应该有涉案嫌疑,因此专案组决定,再次对单慧珺进行调查,的相关情况。这次调查包括再次核查前面曾提及过的本案发生当晚单慧珺的活动情况。罗霜至被害那天的上午,单慧珺当时的说法是:她当初嫁给罗霜至后不久,便随丈夫来徐州定居。

单慧珺出生于苏北盐城,但一直生活在南京,说一口地道的南京话,但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盐城人,凡是有人问及她是哪里人氏时,她都回答自己是盐城人。在南京生活时,她只要遇到盐城口音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就会产生一种亲近感。

当时“罗汉酒肆”虽然小,但由单慧珺一个人负责一应厨务活儿,其工作量很大,她很少有走出店门随意去外面转转的机会。所以,单慧珺在徐州只有一个老乡兼闺蜜——柳金枝。

柳金枝比单慧珺大四岁,也是盐城人,柳金枝也是当年家乡遭灾后出来逃荒定居徐州的。她逃到徐州后,被一户开绳索作坊的小业主收为童养媳。在她十六岁时就嫁给了与其同龄的丈夫邢某。后来公婆双亡,作坊落到邢某手里,没几年因为经营不善,作坊败落了。好在邢家在乡下有几亩田地,于是一家三口就由城市居民变成了农民。

此后夫妇二人自己种起了蔬菜,还养牲畜,后来又挖了池塘养鱼。如此经营了几年,经济状况大为改观。柳金枝经常把自家种植的蔬菜和鱼虾禽蛋拿到城里向饭店酒馆出售,就这样和单慧珺就相识。一段时间交往下来,二人互觉投缘,便以姐妹相称。

邢某嗜酒,柳金枝难免会嘀咕几句,有次二人吃晚饭时发生争执,柳金枝被邢某抽了一个耳光。柳金枝挨打后,立马进城向单慧珺求援。单慧珺闻讯后恼怒不已,跟罗霜至说了一声就叫了辆出租马车连夜直奔九里亭。像单慧珺这种烟花行院出身的女性,擅长施展各种手段跟外界打交道,其中不乏刁钻蛮横。

当然,邢某对单慧珺并不感到怵头,但他此时却又必须对单慧珺点头哈腰。因为,他知道单慧珺的丈夫是参加过国术大赛并获得名次的武术高手,又是他家大客户,因此单慧珺连夜赶去后,邢某马上由大灰狼变成了小绵羊,对单慧珺唯命是从,向柳金枝连连鞠躬赔礼,嘴里一迭声“我该死”,最后总算平安无事过了关。这么一折腾,已是二更时分了,单慧珺已经回不了城,于是就住了下来。

包忠仁、宋洪、周宗耀三人为了验证事情真实性,三人就去了九里亭,正好赶上邢、柳夫妇俩正在吵架,见来了三位公家人,便都住了嘴,却仍旧是一副气咻咻的样子。包忠仁一个手势阻止了,然后让周宗耀把她带到一边儿去,让邢某把话说出来。邢某说的内容让侦查员颇感兴趣:他对单慧珺跟其妻的交往并无反感,觉得单慧珺待人热情,出手也比较大方。他去“罗汉酒肆”送货,单慧珺从来不还价,说多少钱就给多少钱,而且还不让找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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