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求你了,就当是为了我们陈家,留下这个孩子吧。”公公的声音嘶哑而绝望,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病床上那个插满管子,除了心跳再无生机的丈夫,又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那里,有一个刚刚萌芽的、无人知晓的生命。

我的世界正在坍塌,而一个决定,即将撕裂两个家庭。

01

我叫林晓,今年二十八岁。

在遇见陈浩之前,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命中注定。

我们相识于一场枯燥的行业峰会,他穿着白衬衫,干净得像校园里走出来的学长。

他递给我一杯温水,笑着说:“听这种会,比上学时听高数课还催眠。”

那一刻,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我们的爱情,就像所有俗套的都市童话,从相识,相知,到相爱,一切都顺理成章,美好得不真实。

陈浩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

他记得我所有的喜好,记得我不吃香菜,记得我生理期的每一天。

他会为我剥好一整盘虾,看着我吃得满嘴是油,然后宠溺地帮我擦掉。

他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无论多晚都开着车等在公司楼下,车里永远放着一杯温热的奶茶。

我们结婚三年,从未红过一次脸。

身边的朋友都羡慕我,说我嫁给了爱情。

我也曾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我们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两个月前,我的人生达到了幸福的顶点。

验孕棒上那两条清晰的红杠,让我激动得在卫生间里又哭又笑。

我把验孕棒小心翼翼地收进盒子里,想给陈浩一个天大的惊喜。

那天他下班回家,我故作神秘地让他闭上眼睛。

他笑着,纵容着我的小把戏。

当我把那个盒子放到他手心时,他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狂喜,最后,他一把将我抱进怀里,抱得那么紧,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一遍遍地说:“晓晓,我要当爸爸了!我们有宝宝了!”

那天晚上,他像个孩子一样,趴在我的小腹上,听了好久好久。

他说他好像听到了宝宝的心跳声。

我笑着骂他傻,才两个月,哪里来的心跳。

他却一脸认真地说:“我听到了,那是我们幸福的心跳声。”

我们约定,这个秘密先不告诉任何人。

等到这个周末的家庭聚会,再把这个好消息公之于众,给双方父母一个惊喜。

我们甚至开始偷偷地给宝宝起名字,为他规划好了未来的一切。

我以为,我们的人生剧本,会一直这样甜蜜地书写下去。

可我忘了,命运是个最喜怒无常的编剧。

它最擅长的,就是在你最幸福的顶点,给你最沉重的一击。

那个周五的下午,我正在家里准备着周末聚餐的食材。

我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电话那头,是交警冷静而公式化的声音。

他说:“请问是陈浩先生的家属吗?他在滨江大道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手里的西红柿滚落在地,摔得粉碎,像一颗破碎的心。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

等我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ICU的门口。

那扇冰冷的铁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焦急的我,门内是生死未卜的他。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冰冷,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公公婆婆也赶来了,婆婆当场就哭晕了过去。

公公强撑着,这个一向坚毅如山的老人,此刻脊背也佝偻了下去,眼眶红得吓人。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我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祷,求遍了满天神佛。

只要他能好起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不知过了多久,ICU的大门终于打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表情凝重地摘下了口罩。

“谁是陈浩的家属?”

我们疯了一样地围上去。

医生看着我们,沉重地摇了摇头。

“病人伤势太重,特别是头部,遭受了剧烈撞击,导致了严重的颅内出血和脑组织挫伤。”

“我们已经尽了全力抢救,但……”

“他的大脑已经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目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是医学上公认的黄金抢救期。

我们守在ICU外,不眠不休,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然而,奇迹终究没有眷顾我们。

三天后,专家组进行了联合会诊。

最终的诊断结果,像一把最锋利的尖刀,刺穿了我们所有人最后一丝幻想。

“脑死亡。”

医生平静地说出这三个字。

他说,从法律和医学的双重意义上,陈浩已经死亡了。

他现在之所以还有心跳和呼吸,完全是依靠呼吸机和药物在维持。

这种维持,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在延长家属的痛苦。

婆婆听到这个结果,再次哭倒在地,这一次,再也没能站起来。

公公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滚落。

我站在那里,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东西。

我的灵魂,仿佛也随着那个诊断结果,一起被宣判了死刑。

在处理后续事宜的混乱中,我因为悲伤过度,加上早孕反应,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婆婆守在我的床边,眼睛肿得像核桃。

她看到我醒来,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

那张纸,我认得。

是我从医院带回来,随手塞进包里的那张孕检报告。

那个我和陈浩的,关于未来的,最甜蜜的秘密,就这样以一种最残忍的方式,被公之于众。

婆婆颤抖着嘴唇,声音嘶哑:“晓晓,你……你有了?”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这个本该带来无限喜悦的消息,此刻,却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上。

它成了这个破碎的家庭,最后一点,也是最沉重的一点念想。

02

这个孩子的存在,像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让这个本已悲痛欲绝的家,瞬间炸开了。

公公得知消息后,这个在陈浩出事后始终强撑着没有倒下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他冲进我的病房,看着我,嘴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我震惊的举动。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床前。

“晓晓,爸求你了!”

我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就要下床去扶他。

“爸,您这是干什么!您快起来!”

婆婆也哭着去拉他,可他却执拗地跪在那里,纹丝不动。

“晓,晓晓……”公公老泪纵横,声音里带着乞求,“这是陈浩唯一的根啊!是我们陈家唯一的后啊!”

“求你,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

“只要你肯生下来,以后什么都不用你管,我们老两口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公公,看着一旁泣不成声的婆婆,再想想那个已经永远离开我的陈浩,我的心,疼得快要裂开。

留下这个孩子吗?

让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让他活在“遗腹子”这个沉重的标签下?

这对他公平吗?

而我呢?我的人生呢?

我才二十八岁,难道就要为了这个孩子,守一辈子活寡吗?

我的父母也从老家连夜赶了过来。

当他们得知公公的请求后,我一向温和的父亲,第一次发了火。

“胡闹!”

父亲对着公公,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只想着自己家的香火,有没有想过我们晓晓?”

“她才多大?凭什么要让她年纪轻轻就背上这么一个沉重的包袱?”

“你们这是自私!”

母亲则抱着我,心疼得直掉眼泪。

“晓晓,听妈的,这个孩子,我们不能要。”

“你的人生还长,不能被这个孩子毁了。”

“你跟我们回家,爸妈养你一辈子,我们重新开始。”

公婆的哀求,父母的劝阻,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痛苦不堪。

那段时间,我的世界是灰色的。

我每天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我的眼前,总是会浮现出陈浩的笑脸。

我想起他趴在我肚子上听胎心的样子,想起他对我们未来的憧憬。

他又何尝不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公婆为了让我留下孩子,几乎是倾尽了所有。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婆婆每天变着花样地给我做各种有营养的汤,一口一口地喂我喝下。

公公把他和婆婆的养老存折都拿了过来,硬要塞给我,说以后孩子所有的开销,都由他们来承担。

他们小心翼翼地讨好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和恳求。

而我的父母,则每天都给我分析着现实的残酷。

他们告诉我,一个单亲妈妈的生活有多艰难。

他们告诉我,孩子没有父爱,成长过程中会面临多少问题。

他们告诉我,我不应该为了一个已经逝去的人,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他们的每一句话,也同样有道理,同样是出于对我的爱。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的孤舟,随时都可能被巨浪吞噬。

这个曾经让我无比期盼的孩子,此刻却成了我生命中最沉重的枷锁。

我恨命运的不公,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食欲不振,精神恍惚。

有一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陈浩回来了,他像以前一样,笑着坐在我的床边。

我哭着扑进他的怀里,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然后,他把我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小腹上。

他说:“晓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从梦中醒来,我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那个梦,无比真实,真实到让我心痛。

我坐在黑暗里,良久,良久。

我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不能那么自私。

这个孩子,不仅仅是我的,他也是陈浩的。

他是陈浩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唯一的痕寄。

他是我们爱情的证明。

即使未来再苦再难,我也要生下他,抚养他长大。

我要告诉他,他有一个多么爱他的父亲。

我要让他,替他的父亲,继续看看这个世界。

第二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我的决定。

“爸,妈,这个孩子,我生。”

公公婆婆闻言,激动得抱头痛哭。

我的父母,则深深地叹了口气,眼里写满了无奈和心疼。

我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我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

但我,不后悔。

为了陈浩,也为了我自己那份不舍的爱。

03

做出决定后,我的心反而前所未有地平静了下来。

仿佛一块悬在半空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开始配合医生,安心养胎。

公婆更是把我当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衣食住行,照顾得无微不至。

而陈浩,依然静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的身体,靠着各种冰冷的仪器维持着运转。

每天的探视时间,我都会去陪他。

我知道他听不见,但我依然固执地相信,他的灵魂,一定还在某个地方,默默地守护着我们。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一个悲伤但平稳的方向发展。

然而,医院那边,却传来了一个让我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医生告诉我,陈浩的身体虽然靠着仪器在维持,但各项器官的功能,已经在不可避免地衰竭。

他们建议,我们应该考虑“放弃治疗”了。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这意味着,我们要亲手拔掉陈浩的呼吸机,让他真正地,从这个世界上离开。

这个决定,比让我生下孩子,要艰难一万倍。

我们全家人,再次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经过了数日的挣扎和商议,我们最终还是艰难地同意了。

让他这样毫无尊严地躺着,对他,对我们,都是一种折磨。

不如,就让他体面地,有尊严地离开。

我们选择了第二天下午,作为告别的时间。

那天,我把公公婆婆,还有我的父母,都叫到了医院。

我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当着所有人的面,也当着陈浩的面,正式地,最后一次,许下我的承诺。

这既是对长辈们的交代,也是我对陈浩最后的誓言。

医院的VIP病房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生命监护仪发出的,规律而冰冷的“滴滴”声。

这声音,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是我们唯一的慰藉。

而很快,它也将永远地消失。

公公婆婆站在病床的另一侧,眼睛红肿,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的父母站在我的身后,母亲的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肩膀上,给我无声的支持。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陈浩的床前。

我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他那只因为长时间输液而有些冰凉的手。

他的手,还是那么宽大,曾经,就是这只手,为我撑起了一片天。

我把他的手,缓缓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着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触感。

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滑落下来,滴落在他毫无血色的手背上。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稳住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阿浩,你听到了吗?”

“爸妈都在这里。”

“我的爸妈也来了。”

“我决定了,我答应爸,我会把我们的宝宝生下来。”

“我会好好地把他抚养长大,让他像你一样优秀,像你一样善良。”

“你放心吧。”

我的话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回荡。

公公婆婆的脸上,露出了悲喜交加的,极为复杂的表情。

我身后的母亲,发出了压抑的抽泣声。

我说完了。

我说出了我的誓言。

我准备松开手,让这一切,都尘埃落定。

就在那一刻,意外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