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那会儿,发生了一件怪事。

一位连任了三届中央委员的“大人物”,忽然接到一纸通知:免去党内外一切职务。

这就相当于现在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一夜之间被踢出了局。

按常理,这人怎么也得闹一闹,或者找找老关系诉诉苦吧?

但这人没有。

他平静得吓人,只是默默收拾了几件破衣服,买了一张回河北遵化的车票。

回到村里,他把行李往炕上一扔,拿起锄头就下地干活去了,仿佛这几十年的官场沉浮,不过是做了一场稍显漫长的梦。

这个人叫王国藩。

现在的年轻人估计听都没听过这名,但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他可是全中国农民眼里的“顶流”。

咱们把时间条往回拉,拉到1949年。

那时候新中国刚把铺面支棱起来,看着挺热闹,其实家里穷得叮当响。

美国那个国务卿艾奇逊,当时就翘着二郎腿等着看笑话,说是中国人口太多,吃饭问题是个死穴,谁上来都得崩盘。

说白了,就是赌新中国会被饿死。

这话虽然难听,但当时的情况确实让人头大。

到了1952年,土改是搞完了,农民手里有了地。

可光有地不顶用啊,你得有牛、有犁、有种子吧?

那时候大部分农民家里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更别说买农具了。

一家一户单干,随便来场虫灾或者家里壮劳力生个病,刚分到的地就得卖了换药吃,搞不好又得变回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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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节骨眼上,河北遵化西铺村的王国藩坐不住了。

这一年秋天,西铺村穷得让人心慌。

全村多一半人都在饿肚子,那是真的吃了上顿没下顿。

王国藩是个1941年就入党的老党员,看着乡亲们守着土地还要饭,心里那个急啊。

当时上面号召搞互助合作,他一拍大腿:干!

只有抱团才能活命。

1952年10月的一个晚上,在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下,王国藩把大家召集起来了。

但这支队伍简直“寒酸”到了极点:一共23户人家,全是贫农。

把这23家的家底掏空了凑一块儿,你猜有啥?

230亩薄地,没有大车,没有犁,甚至连头完整的牲口都没有。

最离谱的是他们唯一的“重资产”——一头驴。

但这驴还不是囫囵个的,因为其中一户人家入社前欠了一屁股债,把驴的四分之一所有权抵押给别人了。

老百姓说话损,管这叫“三条驴腿”。

这就好比你要开一家物流公司,结果全公司的资产就只有一辆只有三个轱辘的破三轮,你说这生意怎么做?

这事儿一传出去,立马成了十里八乡的笑料。

那些富农和中农指着他们鼻子乐:“瞧这帮穷棒子,还要办社?

我看是蛤蟆想吃天鹅肉,早晚得穷散伙!”

穷棒子社”这个外号,就这么叫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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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被人叫“穷棒子”比骂娘还难听,那是把人的尊严往泥地里踩。

如果是普通人,听着这些风凉话,再看看那头只有三条腿归自己的驴,估计早就散伙回家抱孩子去了。

但王国藩这人身上有股子犟劲,既然没钱买农具、没钱买种子,那就去大山里“抢”。

那个冬天,北方的山里冷得能冻掉下巴。

别的农民都在家里热炕头上“猫冬”,王国藩却带着这23户社员钻进了深山老林。

他们要干什么?

砍柴。

这不是为了自家烧火,是为了卖钱。

那是真玩命啊。

几十里的山路,全靠人背肩挑。

鞋磨破了就光着脚,手冻裂了就用布条缠上。

就这么像蚂蚁搬家一样,硬是从石头缝里抠出了钱。

那个冬天过完,他们竟然奇迹般地买回了一辆大车、几头牛、骡子,还有急需的种子和肥料。

等到第二年秋天,奇迹发生了。

“穷棒子社”的粮食亩产比那些单干户多了整整三倍。

当金灿灿的玉米堆满场院的时候,那些曾经嘲笑他们的人,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那头只有“三条驴腿”的驴,也终于赎回了另外一条腿,变成了一头完整的、属于集体的驴。

这事儿很快就惊动了中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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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看到关于“穷棒子社”的报告时,高兴坏了。

这不就是他一直想找的榜样吗?

主席在编审《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这本书时,亲自给王国藩的事迹写了一段按语。

主席是这么写的:“我看这就是我们整个国家的形象。

难道六万万穷棒子不能在几十年内,通过自己的努力,变成一个社会主义的又富又强的国家吗?”

这一句话,把王国藩送上了云端。

一夜之间,他从一个被人瞧不起的“穷棒子头”,变成了全国农民的偶像。

1957年,他第一次见到毛主席,主席紧紧握着他的手,管他叫“建设共和国的功臣”。

后来的事儿顺理成章,王国藩仕途一路绿灯,连续当选了三届中央委员。

按理说,都当这么大官了,换个好点的房子、搞点特殊待遇,在当时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王国藩这人,简直“顽固”得可爱。

有关部门好几次想给他家盖新房,他全都给怼回去了。

他住的还是那几间土坯房,一下雨就漏水,还得拿盆接。

直到1995年,那房子实在破得没法住人了,家里人才勉强翻盖了一下,但屋里的家具摆设,硬是保留了当年的原样。

有个细节特别有意思。

1966年,周恩来总理陪外宾去西铺村视察。

为了接待总理,县里的工作人员想把午饭标准提一提,搞两个硬菜。

周总理知道后,特意嘱咐:“午饭标准一定要和当地群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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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中午,总理就和王国藩,还有几个老农围坐在一起。

桌上摆的是啥?

那是真真的农家饭:咸菜、大葱、玉米面饼子。

总理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还一边跟王国藩开玩笑。

这一幕,大概是王国藩这辈子最骄傲的时刻。

不是因为他接待了多大的官,而是因为总理认可了他那种朴素的本色。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虽然当了中央委员,但骨子里还是那个带着大伙儿砍柴的“穷棒子”。

可是,历史的车轮转得太快了。

1978年,风向变了。

王国藩因为在特殊时期的某些牵连,被免职回乡。

从叱咤风云的政治人物,一下子变回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这种落差,换谁谁不崩?

但他表现得异常平静。

没有怨言,没有牢骚,仿佛只是出了一趟远门,现在终于回家了。

倒是地方上的反应显得有些微妙。

西铺村因为有了这尊“大神”回来,加上过去那些政治标签,一度成了很多人不敢触碰的禁区。

地方领导出于谨慎,没敢启用这位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农。

这对王国藩来说,或许是他晚年最大的遗憾。

他不贪恋那个中央委员的头衔,但他遗憾自己明明还有把子力气,脑子里装着满肚子的种田经验,却没法再带着乡亲们大干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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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一把锋利的老刀,被挂在了墙上,只能看着田野慢慢生锈。

历史有时候就是这么无情,它把你推上浪尖,也能瞬间把你拍在沙滩上,连个招呼都不打。

晚年的王国藩,每天就在村里遛弯,侍弄侍弄自家的小菜园。

偶尔有后生晚辈问起当年的事,他也只是淡淡一笑,不愿多提。

但他那双眼睛,只要一看到庄稼地,还是会放出光来。

2005年10月2日,王国藩病逝,享年86岁。

他走的时候很安详,按照遗嘱,丧事一切从简,没有任何排场。

送葬那天,西铺村的老人们看着他的遗像,抹着眼泪感叹:“像王国藩那样的干部,以后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这话听着心酸,却也透着老百姓心里那杆秤的精准。

现在回过头来看,王国藩这个人,其实就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缩影。

他并不完美,也有局限性,但他身上那股子“不信邪”的劲头,是真真切切的。

在那个全世界都等着看中国笑话的年代,正是无数个像王国藩这样的“穷棒子”,咬着牙、勒着裤腰带,用最原始的工具,硬生生把一个积贫积弱的国家,扛进了工业化的门槛。

他这辈子,起于穷棒子,兴于穷棒子,最后又归于穷棒子。

他没给子孙留下什么金山银山,但他留下的那根只有“三条腿”的驴的故事,比什么金子都沉。

参考资料:
中共河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河北党史人物传》,中共党史出版社,2002年。
遵化市档案馆,《王国藩同志生平档案》,1952-1978年卷宗。
孟凡明,《“穷棒子”精神与中国农业合作化》,人民出版社,199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