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周爷爷，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电话那头，三十岁的林小舟深吸一口气：「十岁那年，我每天去你店里等妈妈。」
「我知道。」老人笑了。
「可是妈妈从来没让我在那儿等过。」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拆穿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老人说：「因为我看见你了。而且我还看见了……」
01
放学铃响了。
林小舟收拾好书包，慢慢往校门口走。
不用急。反正没人在等他。
校门口挤满了家长。有人踮着脚张望，有人举着手喊孩子名字，有人一看到孩子就迎上去接书包。
一个小女孩跑到妈妈面前，妈妈蹲下来给她擦汗：「今天累不累？想吃什么？」
一个小男孩冲进爸爸怀里，爸爸一把把他举起来扛在肩上，两个人都笑着。
林小舟站在人群边上，看着。
他掏出手机，给妈妈发消息：「妈妈，我放学了。」
没有回复。
又发：「妈妈？」
还是没有。
他知道妈妈在忙。忙着给弟弟换尿布，忙着喂奶，忙着哄睡觉。
弟弟八个月大了。
从弟弟出生那天起，林小舟就变成了透明人。
他把手机收起来，一个人往外走。
不想回家。回家了也没人注意他。
他在街上晃荡，走着走着，看到一家小店。
很小的文具店，门口挂着褪色的招牌，玻璃上贴着「学生用品」四个字，也褪色了。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走进去。
店里很安静。货架上摆着铅笔、橡皮、作业本，落了一层薄灰。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老人，戴着老花镜，在看一本发黄的书。
听到脚步声，老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就是那一眼。
很平常的一眼。
但林小舟愣住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看过了。
在家里，他说话没人应。他进门没人抬头。他考了第一名把奖状拿回家，妈妈说「放那儿吧」，眼睛盯着弟弟，头都没转。
他已经习惯了当空气。
可是这个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朋友，要买什么？」老人问。
他站在那里，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想买东西。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待着。一个不用回家的地方。
「我……我在等我妈妈。」他听到自己说，「她让我在这儿等她。」
谎话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老人看着他，没说话。
「她……马上就来。」他又补了一句。
老人点点头：「那你先坐吧。」
他指了指柜台旁边的小凳子。
林小舟走过去，坐下来，掏出作业本，假装写作业。
其实他什么都写不进去。
他只是想坐在这儿。
坐在一个有人会看他一眼的地方。
02
第二天放学，林小舟又去了那家文具店。
还是那个理由：等妈妈。
老人让他坐，给他倒了杯水。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他每天都去。每天都说同样的话：「我在等我妈妈，她让我在这儿等。」
老人从来不问：你妈妈怎么还没来？
也从来不问：她每天都这么晚？
只是让他坐着，有时候给他倒杯水，有时候剥个橘子放在他旁边。
林小舟写作业的时候，老人就在柜台后面看书，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那种感觉很奇怪。
不是监视，不是审视，就是……看一眼。
像是确认他还在。
像是确认他存在。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不是透明的。
有一天，他写作业时铅笔断了。翻书包，没有削笔刀。
他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人看见了，从柜台后面拿出一支新铅笔，递给他：「用这个。」
「可是我没带钱……」
「没关系，先用着。」
他接过铅笔。
手有点抖。
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东西了。
弟弟出生后，家里所有的新东西都是弟弟的。新衣服、新玩具、新推车。过年的时候亲戚来，带的礼物都是给弟弟的——小衣服、小鞋子、会唱歌的小熊。
没有人给他带东西。
好像大家都忘了，这个家里还有另一个孩子。
他握着那支铅笔，指节发白。
「谢谢爷爷。」他小声说。
老人摆摆手：「写作业吧。」
那天晚上，林小舟把那支铅笔放在枕头底下。
睡觉前拿出来看了好几次。
很普通的铅笔，黄色的，上面印着「中华」两个字。
但这是很久以来，第一个给他的东西。
03
一个月过去了。
老人开始好奇：这孩子的妈妈，为什么从来不来？
有一天，林小舟走后，老人关了店门，远远跟着他。
男孩没有往家的方向走。
他在街上晃荡了很久，走进一个小区，在楼下的长椅上坐着。
坐了很久。
天快黑了。路灯亮了。小区里有人遛狗，有人带孩子玩，没有人注意到长椅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男孩就那么坐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慢慢往楼上走。
老人跟到楼下，找了个角落站着。
三楼的灯亮了。
传来开门的声音。
一个女人的声音：「回来了？」
很敷衍。像在说「哦」。
然后是婴儿的哭声。
女人的声音立刻变了，变得焦急、温柔：「宝宝怎么了？饿了是不是？妈妈来了妈妈来了，乖乖不哭……」
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没有人问男孩：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没有人问：作业写完了吗？没有人问：吃饭了没有？
老人站在楼下，听了很久。
他慢慢转身，往回走。
走着走着，眼眶忽然红了。
他想起自己的儿子。
儿子在大城市工作，一年回来一两次，每次不超过三天。打电话也是例行公事：「爸，你身体怎么样？」「挺好的。」「那就好，我这边忙，先挂了。」
五秒钟。有时候连五秒都没有。
电话挂了，他握着手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不知道该干什么。
老伴走了五年了。
这五年，他一个人守着这个小店，有时候一整天说不了十句话。街坊邻居都忙，没人注意到他。
他也是个没人看见的人。
他和那个男孩，是一样的。
04
从那天起，老人对林小舟更上心了。
他开始在店里备一些吃的。橘子、饼干、牛奶。
男孩来了，他就把东西放在旁边，不说什么，假装随手放的。
男孩也不说什么，写完作业，把东西吃掉，说一声「谢谢爷爷」，然后走。
两个人之间有一种默契。
不问，不说，不戳破。
有一天，林小舟写作业时，忽然问：「爷爷，你为什么每天都在店里？」
老人愣了一下：「看店啊。」
「可是……很少有人来买东西。」
老人笑了笑：「是啊，很少。」
「那你为什么还开着？」
老人想了想，说：「习惯了。在家里也是一个人待着，不如来店里。」
男孩低下头，继续写作业。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爷爷，你一个人住吗？」
「嗯，老伴走了。」
「儿子呢？」
「在外地工作。一年回来一两次。」
男孩没说话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他轻轻说：「爷爷，我每天来陪你好不好？」
老人愣住了。
「反正我妈妈每天都让我在这儿等。」男孩说，「我可以陪你说说话。」
他还在用那个谎言。
但老人听懂了他的意思。
「好。」老人笑了，「那你每天都来。」
05
那天是林小舟的生日。
十一岁。
他早上起来，在餐桌旁坐着吃早饭。
妈妈在厨房给弟弟热奶。
继父在看手机。
没有人说话。
他吃完早饭，背上书包：「妈妈，我去上学了。」
「嗯。」妈妈头都没抬。
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也许妈妈会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五秒。十秒。十五秒。
弟弟哭了。
妈妈立刻冲过去：「宝宝怎么了？是不是奶太烫了？妈妈吹吹……」
林小舟看了一会儿，然后开门，走了。
到了学校，他有点期待。
也许妈妈会打电话？发个消息？
一整天，手机没响。
下午最后一节课，语文老师在讲课文。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照在他的课本上。
他走神了。
他在想，如果妈妈记得今天是他生日，会怎么样？
会给他买蛋糕吗？会做他爱吃的菜吗？会说「生日快乐」吗？
他不知道。
他已经两年没有过过生日了。
前年的生日，妈妈刚怀孕，害喜得厉害，没心情给他过。
去年的生日，弟弟刚出生，全家人都围着弟弟转，没人记得。
今年呢？
应该也不会记得吧。
放学铃响了。
他收拾好书包，往文具店走。
推开门，愣住了。
桌上放着一个小蛋糕。
很小，只有巴掌大，上面插着一根蜡烛。蛋糕是粉色的，奶油有点歪，上面用巧克力酱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也有点歪。
老人站在旁边，笑眯眯的：「生日快乐。」
林小舟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你怎么知道……」
「上次你写作业，我看到学生证了。」老人说，「今天四月十七，是你生日吧？」
他走过去，看着那个蛋糕。
那四个字，歪歪扭扭的，不好看。
但他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字。
「这是你做的？」
「买的。蛋糕店的人帮我写的字，写得不太好。」老人有点不好意思，「我说写好看点，人家说就这水平了。」
林小舟盯着那个蛋糕。
他忽然蹲下去，捂着脸。
他哭了。
哭得浑身发抖。
老人愣住了，蹲下来：「孩子，怎么了？不喜欢吗？」
他说不出话。
他只是哭。
把这一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被忽视、所有的假装没事，全哭了出来。
他想起早上出门时妈妈的「嗯」。
想起一整天没有响过的手机。
想起去年的生日、前年的生日。
想起弟弟出生那天，全家人围在产房外面，欢天喜地。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没人理。
想起妈妈抱着弟弟说「妈妈的小宝贝」。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
今天是他十一岁生日。
妈妈没有记得。
全世界只有一个卖文具的老头记得。
他蹲在地上，哭得喘不过气来。
老人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老人也蹲下来，轻轻拍着他的背。
什么都没说。
就那么拍着。
过了很久很久，林小舟的哭声慢慢小了。
他抬起头，眼睛红肿，脸上全是泪。
「爷爷……」他哽咽着说，「谢谢你。」
「傻孩子，谢什么。」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擦擦脸，一会儿吹蜡烛。」
林小舟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
他站起来，看着那个小蛋糕。
「爷爷，你帮我点蜡烛好不好？」
「好。」
老人找出打火机，点燃蜡烛。
火苗跳动着，照在林小舟脸上。
「许愿吧。」老人说。
林小舟闭上眼睛。
他许了一个愿望。
他希望，以后的每一年，都有人记得他的生日。
不需要大蛋糕，不需要很多礼物。
只要有人记得就好。
只要有人知道，这一天，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睁开眼睛，吹灭蜡烛。
「许了什么愿？」老人问。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老人笑了：「好，不说。来，吃蛋糕。」
那天晚上，林小舟吃了一整个蛋糕。
很小的蛋糕，几口就吃完了。
但他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糕。
06
日子一天天过去。
林小舟每天放学都去文具店，在那里写作业、吃东西、陪老人说话。
有时候他会帮老人整理货架，把落灰的铅笔擦干净，把卷边的本子理整齐。
有时候他会给老人念课文，老人就在旁边听着，偶尔点评两句：「这句话写得好，你念得也好。」
有时候他们什么都不说，各干各的事。他写作业，老人看书。但那种安静不是冷漠，是舒服。
是两个人待在一起、不需要说话也不尴尬的那种舒服。
林小舟觉得，这是他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比在学校快乐，比在家里快乐。
因为在这里，有人看得见他。
可是，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
那天下午，妈妈忽然来学校接他。
不是因为想他。是因为学校开家长会，班主任点名要求家长到场。
他跟着妈妈往家走，路过文具店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老人正站在店门口，往外看。
看到他了。
也看到他身边那个女人了。
林小舟的脸一下子白了。
他低下头，加快脚步，从店门口走过，不敢看老人。
他的谎言被戳破了。
他妈妈从来没让他在店里等过。
他是自己来的。
他撒谎了。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害怕明天去文具店，老人会问：你妈妈不是让你在这儿等吗？她怎么自己来接你了？
他害怕老人会说：你骗我。
他害怕老人会生气。
更害怕老人会失望。
最害怕的是——老人会不让他再来。
那是他唯一有人看见他的地方。
他不能失去那里。
第二天放学，他没有去文具店。
第三天，也没去。
第四天，还是没去。
他绕路回家，宁可在街上多走半个小时，也不从文具店门口过。
他不敢面对。
07
第五天，放学的时候，林小舟在校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人站在那里。
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正朝校门口张望。
看到他出来，老人招了招手。
林小舟愣住了。
他慢慢走过去，低着头，不敢看老人。
「这几天怎么没来？」老人问。
「我……」
「是不是怕我问那天的事？」
他点点头。
老人笑了：「傻孩子，我早就知道了。」
他猛地抬起头：「什么？」
「你妈妈从来没让你在我店里等过。是你自己来的。」
他愣在那里，说不出话。
「你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老人说，「你说等妈妈，但你眼睛往左边看了——人撒谎的时候，眼睛会往左边看。」
林小舟的脸涨得通红。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拆穿你？」老人笑了笑，「因为我知道你需要一个地方。一个可以待着的地方。」
他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来。
林小舟接过去，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盒牛奶，一包饼干，还有一支新铅笔。
和第一次送他的那支一模一样。
「以后不用找借口了。」老人说，「想来就来。那儿永远有你的位置。」
林小舟站在那里，眼泪流了下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骗过了所有人。
原来老人一直都知道。
知道他在撒谎。
知道他在假装。
知道他其实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但老人没有拆穿。
他假装不知道，是为了让林小舟有个「理由」来。
他假装被骗了，是为了让林小舟觉得自己不是在乞讨。
他假装看不穿，是因为他看见了。
看见了那个假装有人等、其实没人等的孩子。
看见了那个在人群里假装没事、其实快要哭出来的孩子。
看见了那个每天来店里坐着、只是想要有人注意到他的孩子。
「爷爷……」林小舟哽咽着说，「谢谢你。」
「谢什么。」老人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回店里。今天的作业多不多？」
「不多。」
「那正好，我刚买了橘子，可甜了。」
两个人一起往文具店走。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老一小，并排走在街上。
林小舟忽然觉得，这条路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长了。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