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姐,别怕,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妹妹江月在手术前笑着对我说,神情轻松得仿佛只是去赴一场普通的约会。

二十二年来,她一直是我身前的太阳,照亮我所有的路,我早已习惯了躲在她的影子里。

我以为,这只是她无数次“保护”中的又一次,是我早已习惯了的、被她偏爱的日常。

九个小时后,手术室那盏刺目的红灯终于熄灭。

主刀秦医生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了出来,他摘下被汗水浸透的口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着我们一家人,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沉默了许久,似乎在组织语言。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极其沙哑和沉重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我们所有人如坠冰窟的话。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01

病房里的空气,比窗外那片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要塌下来的天色,还要压抑,还要沉重。

我和江月,这对从出生起就被命运蛮横地、不讲道理地捆绑在一起的姐妹,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个必须二选一的、残酷无比的分叉路口。

主刀的秦医生在术前谈话时,把话说得很直白,也很残忍,像一把冰冷锋利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了我们一直以来都在刻意逃避的残酷现实。

我们共享了部分重要的器官和循环系统,以现有的医疗技术,分离手术的成功率极低,几乎不可能保全两个人。

这是一个选择题,一道把我和妹妹两个人鲜活的生命,放在一个看不见的天平的两端,然后逼着我们最亲近的人,去冷酷地衡量孰轻孰重的选择题。

“保我姐。”

江月那清脆得有些过分的声音,像一块被突然投进死水潭的石子,猛地打破了病房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满不在乎地斜靠在病床上,手里还拿着一本花花绿绿的时尚杂志,语气轻松得仿佛是在决定今天中午的午饭是吃米饭还是面条。

“我早就想一个人出去闯荡世界了,这次正好,算是提前实现愿望了。”她冲着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笑容里带着她标志性的、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爽朗和痞气。

“姐,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以后替我多看看这个我还没来得及好好体验的世界。”

“不行!”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尖叫了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和刺耳,“江月,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是一体的,要活就一起活!”

我的激烈反应,似乎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夸张地、也是极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脸上露出了那种我熟悉了二十二年的、不耐烦的神情。

从小到大,她就像一个身披铠甲、英勇无畏的女骑士,永远都冲在最前面,为我遮挡着生活中所有可能出现的风雨。

而我,总是那个跟在她身后,被她保护得密不透风的、看起来更像是妹妹的“姐姐”。

“这不是你的决定!这是我的命,也是你的命!我们凭什么要被分开!谁给你的权力来做这个决定!”我红着眼睛,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嫩肉里,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

母亲在一旁早已控制不住地泣不成声,父亲则默默地背过身去,他那宽厚而坚实的肩膀,在微微地、也是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困兽般的呜咽。

这场让人身心俱疲的、没有任何意义的争吵,已经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好几天,从医生宣布那个残酷无比的最终手术方案开始,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我们就好像两只被命运的铁链,死死地锁在同一个狭小笼子里的可怜动物,疯狂地想要挣脱这不公的束缚,却又因为彼此之间那血肉相连的羁绊,只能徒劳地、也是痛苦地互相撕咬。

我们伤害着彼此,也用这种方式,更深地伤害着我们自己,以及所有爱我们的人。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刻,这份我坚持了整整二十二年的、几乎已经成为本能的心甘情愿的迁就,却成了她用来牺牲自己、成全我的最冠冕堂皇的、我无法反驳的理由。

就在我们两个人僵持不下,病房里的空气几乎要凝固成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非常礼貌的、节奏分明的敲门声。

一个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职业套装,看起来非常干练和专业的年轻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看起来就很厚重的黑色公文包。

她径直走到了我们的病床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在我们姐妹两个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然后才开口问道,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静。

“请问,哪位是江月女士的家属?”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的来意到底是什么。

“我是方静律师,受江月女士的个人委托,来向各位处理一些关于本次手术的相关法律文件。”她一边说着,一边姿势熟练地从她的那个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装订好的文件。

“根据江月女士的个人意愿,她已经自愿签署了这份具有完全法律效力的《自愿捐献及手术风险无条件承担声明》,并且在两天前,就已经在公证处进行了公证。所以,从法律的层面上来讲,在接下来的手术过程中,她的生命权益顺位,将自动低于江静女士。”

方律师的这番话,就像一颗被引爆的重磅炸弹,在这一间小小的、压抑的病房里轰然炸响,震得我们所有人都头晕目眩。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份白纸黑字、并且盖着鲜红公证印章的声明,又转过头去,看了看病床上江月那张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的脸。

一股彻骨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在那一瞬间,从我的脚底,沿着我的脊椎,疯狂地向上窜起,让我浑身冰冷。

她竟然……早就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计划好了,并且做得如此的滴水不漏。

她用这种最决绝、最不留任何余地的方式,彻底地堵死了我和我的家人,为她争取那渺茫生机的最后一点点可能。

02

最终,我还是被迫地、也是绝望地,接受了这个由江月一手安排好的、我根本无力反抗的残酷结局。

那份冰冷的、具有完全法律效力的声明,像一道由钢铁铸就的、无法逾越的铁闸,彻底地断绝了我心中所有不切实际的念想。

手术的时间,被最终确定在了第二天的清晨,一个据说天气会非常晴朗的日子,仿佛是为了刻意地映衬我即将到来的所谓“新生”。

那个晚上,我们谁都没有睡,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光线昏暗的床头灯,那柔和的光线,将我们两个紧密相连的影子,长长地、也是扭曲地投射在雪白的墙壁上,紧紧地交织在一起,仿佛永远也无法分开。

我们像小时候那无数个因为打雷而停电的夜晚一样,并排躺在那张专门为我们特制的、足够宽大的病床上,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懂的私密话题。

我们聊起第一次偷偷地用妈妈的化妆品,结果把昂贵的口红涂得满脸都是,最后被妈妈发现后,狠狠地揍了一顿屁股的“光辉事迹”。

我们聊起第一次因为意见不合而大打出手,结果因为身体相连的缘故,只能非常笨拙地、也是非常滑稽地互相拉扯对方的头发,最后又抱着对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和好的狼狈场面。

我们聊起了那些共同经历过的、独一无二的、充满了欢声笑语和酸涩泪水的二十二年,那些琐碎而温暖的片段,像一部被按了快进键的老旧电影一样,在我们的眼前一帧一帧地快速闪过。

我们都非常有默契地,没有去提那个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也根本无法去回避的词——“以后”。

我的鼻子猛地一酸,赶紧把头扭向另一边,不让她看到我那在一瞬间就彻底泛红的眼眶,声音因为无法控制的哽咽而变得有些沙哑和模糊:“不会有如果的,我们早就说好了,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她似乎是轻轻地笑了笑,然后伸出那只属于她的、总是比我温暖的手,像小时候安慰我一样,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胳膊,没有再继续这个让人感到心碎的话题。

当护士推着那辆冰冷的、即将把我们这对连体姐妹无情分开的移动病床,走进病房的时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好透过干净的窗户,在地板上洒下了一片温暖而明亮的金色光斑。

一切的手术前流程,都在有条不紊地、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麻醉访视、术前消毒、最后的身体状况检查,每一步的推进,都像是在走向一个早已被设定好的、我们任何人都无法更改的终点。

在即将被推进那扇冰冷的、隔绝了生与死的白色大门前,她突然叫住了正准备转身离开、去家属等候区等待的我,示意我等一下。

她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用精致的深蓝色丝绒小袋子装着的东西,然后不由分说地、也是不容我拒绝地,塞进了我的手心里,那东西冰冰凉凉的,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

“姐,拿着这个,就当是我送你的护身符吧,以后它会替我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她对我俏皮地眨了眨眼,努力地想要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但那笑容却显得无比的勉强和苦涩。

我疑惑地打开那个小袋子,发现里面是一枚看起来很普通的、月亮形状的银色耳钉,做工算不上特别精致,但款式很简单,也很耐看。

“这是什么东西?”我看着她,用一种充满了疑惑的语气问道,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个特殊的时刻,送我这样一件礼物。

我下意识地用手指掂了掂,意外地发现,这枚看起来小巧玲珑的耳钉,竟然比我所戴过的任何一枚普通银饰,都要重上不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我把它拿到眼前,借着走廊里明亮的灯光,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这才发现在那弯弯的、如同新月一般的弧度的内侧,竟然用一种极其细微的雕刻工艺,刻着我们姐妹二人名字的字母缩写——“J&Y”。

我追问她这枚看起来有些奇怪的耳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她只是神秘地笑了笑,然后用一种非常笃定的、不容我置疑的语气说:“这是我们独一(无二的证明,你只要好好地收着就行了,别问那么多。”

就在这时,主刀的秦医生和他的整个手术团队,正好从我们的身边经过,他们行色匆匆,准备进入手术室,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秦医生在路过我的病床时,他那锐利的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到了我手中正紧紧攥着的那枚月亮耳钉,他的脚步,在那一瞬间,有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他的眼神,在看到那枚耳钉的刹那,瞬间就变得异常的复杂和深邃,那里面有惊讶,有疑惑,甚至还有一丝我完全看不懂的……了然。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充满了深意的目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用一种沉稳的声音,对我叮嘱了一句:

“好好保管它。”

说完,他便带着他那庞大的手术团队,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扇象征着希望与绝望并存的白色大门,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发愣,心里充满了疑惑。

一个国内顶尖的、见多识广的外科专家,为什么会对一枚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耳钉,产生如此巨大的、不合常理的反应?

我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那盏刺目而冰冷的红灯,有生以来第一次,对我这个朝夕相处了整整二十二年的“妹妹”,感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陌生。

03

江月最终还是被推进了那扇冰冷坚硬的、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大门,长达九个小时的、足以将一个人所有心力都彻底耗尽的漫长等待,也就此正式拉开了序幕。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无限地拉长、放慢了,走廊上那台电子钟每一次猩红色数字的跳动,都像一把沉重的巨锤,狠狠地敲击在我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让我坐立难安。

每一秒钟的流逝,都像是在用一把生了锈的、极其迟钝的刀子,在我的心脏上反复地、缓慢地切割着,带来一阵又一阵尖锐而持久的疼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的父母双手合十,在那条长长的走廊尽头,那尊不知道是哪位家属留下来的小小的祈祷像前,不停地、也是徒劳地祈祷着,他们的嘴唇在无声地翕动,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期盼这两种矛盾的情绪。

我则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毫无生气的雕像,呆呆地坐在冰冷坚硬的长椅上,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枚月亮耳钉,用指尖反复地感受着它那冰冷的金属质感,这是她留给我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念想。

在等待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那位之前出现过的、总是面无表情的方律师,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她的表情依旧是那么的平静和专业,仿佛不受任何外界激烈情绪的影响,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她没有多说任何一句废话,只是再次从她的那个看起来总是装满了秘密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用厚实的牛皮纸袋密封好的、看起来沉甸甸的文件袋,郑重地递给了我的父母。

“叔叔阿姨,这是江月女士在手术前,特别委托我转交给你们的‘第二份礼物’。”方律师用一种公事公办的、不带任何个人感情的口吻,平静地说道。

“她还特别嘱咐过,这份文件,必须要在手术完全结束之后,不管结果如何,你们才能打开看。”

我的父母伸出那双因为紧张而不断颤抖的手,接过了那份仿佛有千斤重的、充满了未知和神秘的文件袋,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巨大不安和浓重得化不开的疑惑。

方律师在交代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便对着我们微微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迈着她那一贯沉稳的步伐,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自始至终没有再回过一次头。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极其缓慢地流逝着,长长的走廊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们几个人那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此起彼伏,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等待进行到第五个小时,我们所有人都已经身心俱疲的时候,手术室那扇紧闭着的大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了一道不大的缝隙,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小护士,神色慌张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她一边朝着血库的方向跑,一边焦急地对着自己肩膀上的对讲机大声喊着:“血库吗?手术室急需B型血浆!病人出现不明原因的大出血!快!情况很危急!”

在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她大概是因为跑得太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就摔倒在了地上,她的嘴里还在无意识地、用一种近乎崩溃的语气,不停地念叨着:

“怎么会这样……生命体征的指标完全反了……这不科学……这完全不符合术前的检查报告……”

她那因为极度紧张而显得有些含糊不清的话,还是像一根根被烧得通红的钢针,一字不差地、也是狠狠地扎进了我们这些正在焦急等待的家属的耳朵里。

母亲的身体猛地晃了晃,如果不是父亲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可能就已经晕倒在了地上,父亲自己的脸色,也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血色。

“指标完全反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大手给狠狠地攥住了,猛地向下一沉,带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烈的窒息感,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一种极其不祥的、如同黑色潮水般的预感,将我整个人都彻底地淹没了。

04

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般难熬的九个小时,终于在无尽的、足以将人所有心力都彻底耗尽的煎熬中,走到了最后的尽头。

当手术室上方那盏折磨了我们整整九个小时灵魂的红色警示灯,终于在一瞬间,毫无征兆地转为代表着一切尘埃落定的绿色时,我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残酷的酷刑,全身所有的力气,都在那一刻被抽干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手术室那扇隔绝了两个不同世界的大门,缓缓地、也是沉重地向两边打开了,主刀的秦医生拖着他那疲惫不堪的步伐,像一个刚刚从惨烈战场上走下来的士兵一样,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脸上的那张蓝色口罩,已经被汗水完全地浸透,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脸上,清晰地显露出他那因为极度的疲惫和专注,而显得有些凹陷下去的面颊。

他的脸色异常的凝重,眼神里充满了复杂到难以言明的情绪,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手术成功之后,本该有的那种喜悦和轻松,这让我的那颗刚刚才落下去一点点的心,又一次地悬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我们一家三口,看着我们那三双充满了期盼、恐惧和巨大不安的眼睛,张了张嘴,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来宣布那个最终的审判结果。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说出了那句我们苦苦地等待了九个小时的结果。

秦医生摘下口罩,声音沙哑地宣布:“手术结束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