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凌晨两点,床头柜上的手机跟抽风似的震动起来。

我(林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推了推旁边的丈夫陈明。“陈明,你手机。”

“大半夜的,谁啊?”我睡意全无。

“是陈亮(小叔子)。”陈明一边套着T恤,一边急匆匆地说,“他要去机场,赶飞机,让我赶紧送他。”

“机场?”我皱起眉头,抓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的飞机?他怎么不早说?”

“我哪知道!估计是急事吧!”陈明已经穿戴整齐,抓起车钥匙就要往外走。

“等等!”我一把拉住他。

“又怎么了,林静?我弟等着呢。”陈明不耐烦地回头。

我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冷冷地说:“别去。你弟三小时前刚发的朋友圈,机票照片清清楚楚,是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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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陈明脸上的焦急瞬间凝固了。

他一把夺过我的手机,瞪大了眼睛,仔细辨认着那张朋友圈配图。图片里,一张机票的边角露在外面,航班号和日期清晰可见——确实是“后天”,周六上午十点起飞。

“这……”陈明卡壳了,脸憋得有点红,“他、他是不是买错票了?或者……这是旧图?他现在急着走,肯定是这个航班取消了,改签了凌晨的!”

我(林静)靠在床头,抱着胳膊,心里一阵发冷。

“陈明,你清醒一点。”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他要是改签了,为什么不直接说改签了?他要是急,为什么不打车?非要凌晨两点把你这个当哥的折腾起来?”

“那他是我的!他肯定是没钱打车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我就是太知道了。”我打断他,“我太知道他了。陈亮今年二十五了,不是五岁。他从大学毕业就没正经上过一天班,天天跟着他那些‘朋友’搞什么‘项目投资’。上次他‘创业’失败,是谁给他填的窟窿?”

提到这个,陈明的气势弱了半截。

我们俩就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里,一个月加起来一万出头的工资,要还房贷,要养孩子。儿子涛涛刚上初中,正是花钱的时候,前阵子非要去学画画,那个美术班的学费贵得吓人,我俩刚咬牙交了钱。

家里的活期存款,从来没超过五位数。

“林静,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陈明试图辩解,“他这次去深圳,就是去谈正经生意的!妈都说了,他这是最后一次,保证能成!”

“吗?”我冷笑一声,“咱妈(婆婆)的耳朵根子软,陈亮说什么她信什么。他要是真谈‘正经生意’,会凌晨两点,连个去机场的打车费都掏不出来,还要撒谎骗你?”

“你怎么能说是撒谎呢?”陈明还在嘴硬,“万一人家朋友圈就是发给别人看的,他真实的飞机就是现在呢?”

“行。”我点点头,拿过手机,“他不是把位置发你了吗?你打个车过去,我出钱。你到了地方,确认他真的在机场,真的要上飞机,你再回来。”

陈明被我噎住了。他知道,我这是将他一军。

他抓起自己的手机,试图给陈亮打回去:“我再问问他!”

“嘟……嘟……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冰冷女声,陈明的脸色彻底变了。

“关机了……”他喃喃道,“林静,他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我也愣住了。事情,好像开始往我们没预料到的方向发展了。

02

“出事?他能出什么事?”

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咯噔”一下。陈亮这个人,虽然不着调,但胆子小,平时都是小偷小摸地从家里拿钱,这种“撒谎被揭穿就关机”的戏码,还是头一回。

陈明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卧室里转来转去,T恤下摆都忘了塞进裤子里。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发我的那个定位,离咱家不远,就在城东的那个‘幸福里’小区门口。”

“你疯了?”我拉住他,“那个小区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他大半夜约你在那见面,还撒谎说去机场,你现在过去,是想干嘛?送人头吗?”

“可他是我的!”陈明急得眼睛都红了,“他万一……万一被什么人给扣下了呢?那些搞‘投资’的,我听说……不干净!”

正当我们俩在卧室僵持不下的时候,客厅的座机突然“铃铃铃”地响了起来。

我和陈明对视一眼。

这个点,会是谁打座机?

我们家的座机,平时基本就是个摆设,只有双方的老人会打。

陈明一个健步冲了出去。我紧跟在后。

“喂?妈?”

果然是婆婆。

“陈明啊!你接到亮亮(陈亮的小名)没有?”婆婆的声音又尖又利,透过听筒刺得我耳朵疼,“这个臭小子,跟我说钱包被偷了,困在外面回不来,让我给他转五千块钱!我寻思着大半夜的,我上哪给他转钱去!我就让他找你!你赶紧去啊!别让他一个人在外面!”

我站在陈明旁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婆婆的话。

我拽了拽陈明的衣角,用口型对他说:“又一个版本。”

陈明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火气:“妈,他刚才是跟我说,他要去机场,赶飞机。”

“机场?!”婆婆的调门又高了八度,“他去什么机场?!他不是去深圳‘考察项目’吗?怎么又要去机场?哎呀不管了!他肯定是遇到难处了!陈明,你这个当哥的,你可不能不管他啊!你们是亲兄弟!”

“妈,你先别急。”陈明捏着眉心,“他刚给我发了个定位,但他现在……关机了。”

“什么?!关机了?!”

婆婆那边“哎哟”一声,我甚至都听到了她拍大腿的声音,“这可怎么办啊!他不会是被绑架了吧?!那些天杀的!我就说他那些朋友不靠谱!陈明!林静!你们赶紧报警啊!”

“妈!”陈明吼了一声,总算让婆婆冷静了一点,“你别自己吓自己!我去看看!我现在就去他发的那个定位看看!你别管了,赶紧睡觉!”

陈明“啪”地挂了电话,回头看着我,眼神里全是血丝。

“林静,这下你听到了。他跟妈说钱包丢了,要五千。跟我说赶飞机。现在又关机了。‘幸福里’小区……我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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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幸福里”小区,我(林静)知道。

那是个老破小,因为租金便宜,成了很多刚来城市的打工仔、小商贩,甚至一些……边缘人士的聚集地。

陈明说他必须去,我知道我拦不住了。

“我跟你一起去。”我立刻起身回房,换上了外出的衣服。

“你去做什么?”陈明皱眉,“你在家待着,万一亮亮又打电话回来呢。”

“他不会打回来了。”我一边穿鞋一边说,“他要是真被绑架了,打回来的是绑匪。他要是没被绑架,他现在这个关机状态,明显是在躲我们。我跟你去,至少多个照应。你一个人去,万一真是个套,你陷进去了,我和涛涛怎么办?”

陈明没再反驳。他知道,我说得在理。

凌晨两点半的街道,空空荡荡。

陈明把车开得飞快,暖气开得很足,但我还是觉得手脚冰凉。

“林静,”陈明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你说……亮亮会不会真的在搞什么……犯法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看着窗外飞逝的霓虹,“但我知道,他这次要的,肯定不止五千。”

婆婆说要五千,只是因为婆婆的退休金卡里,估计也就这点活钱了。

陈明没再说话,只是把油门踩得更深了。

“幸福里”小区没有正经的大门,只有几个破旧的铁栏杆。车开不进去。

“定位就在里面。”陈明停下车,“B栋。”

“你在这儿等我。”陈明解开安全带,“我上去看看。B栋301,我记得是他一个姓王的朋友住那儿,以前提过。”

“我说了,我跟你一起。”

“不行!”陈明态度很坚决,“林静,听话。万一有事,你马上开车走,去派出所!别回头!”

看着他决绝的眼神,我妥协了:“那你把手机开着录音。有任何不对劲,大声喊,我立马报警。”

“好。”

陈明下车,钻进了B栋那个黑黢黢的楼道。

我坐在车里,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过去了。

楼道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陈明既没上来,也没喊叫。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我准备拿起手机报警的时候,我的微信“叮咚”响了一声。

不是陈明,是一个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是涛涛的美术班班主任,王老师。

这么晚了,老师发信息来干什么?

我点开信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涛涛妈妈,明天……不,就是今天。今天上午的美术课,我想请个假,家里出了点急事。您看方便吗?”

我愣住了。

一个美术老师,凌晨两点半,给学生家长发微信请假?

我正想回复,突然,B栋的楼道里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陈明的一声怒吼:

“陈亮!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04

我的血“轰”的一下全涌上了头。

我顾不上回复王老师,抓起手机就跳下了车,直奔B栋。

“幸福里”的楼道里,感应灯都是坏的,我只能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跑。

“陈明!陈明!”

“我在三楼!”陈明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带着压抑的喘息。

我冲上三楼,走廊里一片狼藉。301的房门大开着,一个行李箱倒在地上,里面的衣服、杂物撒了一地。

陈明正揪着一个人的衣领,那人正是小叔子陈亮。

而陈亮的对面,站着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人。那女人我认识,虽然只在家长会上见过几面,但我绝不会认错——

她就是涛涛的美术班班主任,王老师!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彻底懵了。

王老师看到我,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神慌乱地躲闪着。

陈亮被陈明抓着,一脸的狼狈和不耐烦。“哥!你抓疼我了!你放开!”

“放开?”陈明气得浑身发抖,一巴重重地甩在陈亮的脸上,“你管我叫哥?你看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你跟她,你们俩!”

陈明指着王老师:“你骗我说去机场!你跟妈说钱包丢了!你关机!你就是为了跟她私奔,是不是?!”

“私奔?”王老师尖叫起来,声音发抖,“陈明哥你别乱说!我……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那种关系?”我(林静)走了过去,捡起地上散落的一张纸。

那是一张医院的B超单。

我看着上面的名字和诊断结果,手都在抖。

“王老师。”我抬头看着她,“怀孕六周,建议卧床静养。你这‘急事’,挺急的啊。”

陈亮一看到那张B超单,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挣脱陈明的手,抢过来撕了个粉碎:“你别瞎说!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陈明气急反笑,“你拿着我的钱,跟我老婆的儿子的老师,搞大了肚子,你跟我说没关系?!”

陈明的话信息量太大,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等。”我拦住又要动手的陈明,“陈明,你说……他拿着‘你’的钱?”

陈明铁青着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银行APP的转账记录。

“你自己看!”

我凑过去一看,心脏猛地一抽。

就在一个小时前,陈明的个人账户上,有一笔五万元的转账。

收款人,备注是“王老师”。

“陈明!”我尖叫起来,“这五万块钱,不是我们说好了,留给涛涛上高中用的‘备用金’吗?!你什么时候给他的?!”

“我没给!”陈明也急了,“我密码他知道!他肯定是偷我手机转的!”

“哥!你别血口喷人!”陈亮梗着脖子喊,“这钱是你自愿借给我的!你说了,支持我创业!王老师……哦不,小雅(王老师的名字),她就是我的合伙人!我们这是要去深圳开拓市场!”

“合伙人?”我简直要被这荒唐的戏码气笑了,“大着肚子,凌晨两点,跑到这种地方,跟你‘开拓市场’?”

王老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关我的事……是他!是他(陈亮)说他哥(陈明)会支持他的!他说他哥很有钱,开了个大公司!他说这五万块钱只是启动资金,到了深圳,他哥会给他打一百万!我……我才辞职跟他走的……”

一百万?

我和陈明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荒谬和……恐惧。

陈亮这个谎,撒得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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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一百万?陈亮,你疯了?”陈明(丈夫)气得嘴唇都在发白,“我上哪给你弄一百万?你知不知道,为了给你填上次的窟窿,我跟你嫂子(林静)把唯一的理财都取出来了!”

“我不管!”陈亮破罐子破摔地坐在了行李箱上,开始耍无赖,“反正话我已经放出去了!小雅(王老师)那边我也保证了!你是我哥,你必须帮我!你要是不帮我,她……她就去涛涛学校闹!说我骗她!说你这个当大伯的见死不救!到时候我看涛涛的脸往哪搁!”

“你……你混蛋!”陈明扬起手,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王老师哭得更凶了:“陈亮!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说你哥人特别好……呜呜呜……我工作都辞了,现在怎么办……”

我(林静)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头疼欲裂。

我扶着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家庭纠纷了。这五万块钱是我们的底线,现在被陈亮捅破了。而这个王老师,怀着孕,工作也没了,就像个定时炸弹。

“都别吵了。”我开口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陈明和陈亮都安静了下来,王老师的哭声也小了点。

“陈亮。”我盯着他,“你跟王老师,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去年涛涛刚上美术班那会儿。”陈亮低下头,小声说。

“所以,你从一开始接近她,就是有预谋的?”

“我……我没有!”陈亮急忙辩解,“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我冷笑,“真心相爱,就是骗她你哥是大老板?真心相爱,就是偷你哥的钱,带着她凌晨私奔?真心相爱,就是拿我儿子的前途来威胁我们?”

王老师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陈亮:“陈亮……她说的……是真的吗?你……你哥不是开公司的?”

陈亮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完了……全完了……”王老师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陈明看着她,又看着陈亮,最后看着我,满脸的疲惫和愧疚:“林静,现在……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钱没了,小叔子搞大了儿子老师的肚子,这老师看样子是要赖上我们家了。

我深吸一口气。

“陈明,你先把王老师扶起来,她毕竟怀着孕,大半夜在地上凉。”

陈明赶紧过去搀扶。

“陈亮。”我走向小叔子,“这五万块钱,是你转给王老师的吗?”

“不……不是。”陈亮眼神闪烁,“我是转给我自己,然后……取了现金给她的。”

“取了现金?”我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从你哥账上转了五万到你卡上,然后马上去取了现金?”

“对……对啊。”

“在哪里取的?这个点的银行可没开门。”我步步紧逼。

“就……就楼下的ATM机啊!”

“好。”我点点头,掏出了手机,开始拨号。

“嫂子!你干什么!”陈亮一看来电显示,慌了,“你打派出所电话干嘛!”

“干什么?”我按下免提,冰冷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陈亮,你偷你哥的钱,是盗窃。你用这笔钱,哄骗王老师跟你走,涉嫌诈骗。我儿子还在她手下上课,你这是把我们全家往火坑里推!”

“别!嫂子!别打!”陈亮扑过来想抢我手机。

陈明一把将他推开:“林静!你冷静点!这是家事……”

“家事?”我看着陈明,“从他把主意打到涛涛老师身上,从他偷走我们给涛涛准备的钱开始,这就不是家事了!”

“喂?您好,这里是城东派出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电话接通了。

陈明和陈亮都僵住了。王老师也停止了哭泣,惊恐地看着我。

我握着手机,看着眼前这三个烂摊子。

我知道,今晚的事情,绝不像“私奔”这么简单。陈亮取了五万现金,在这个王老师身上,一定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我的目光,落在了王老师紧紧攥在手里、一直没松开的那个粉色小钱包上。

我对着电话,缓缓开口:

“警察同志,我要报警。但是,在报警之前,我想先跟你们说一件更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