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卷十一有云:“犬有三目,一目视人,一目视鬼,一目通阴阳。若犬吠空巷,必有魅行;若犬噤声伏地,则煞已临身。”

民间更有一条不成文的忌讳:导盲犬是盲人的眼,也是替盲人挡煞的魂。 如果一只训练有素的导盲犬突然在某个路口死活不肯走,那千万别硬拉。因为在它的眼里,前面的路,可能已经不是给人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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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林婉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那天傍晚让女儿小雅独自出门。

小雅十四岁,先天性视神经萎缩,世界对她来说就是一团化不开的浓墨。但她很坚强,性格开朗,生活基本能自理。

这一切,都归功于“豆豆”。

豆豆是一只四岁的金毛导盲犬,受过最严苛的专业训练。它温顺、沉稳,是小雅的“眼睛”,更是她的守护神。

那天是阴历七月十四,中元节前夕。

傍晚五点,天色阴沉得可怕,低垂的乌云像是一块吸饱了脏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上空。

“妈,酱油没了,我去楼下便利店买一瓶,顺便带豆豆透透气。”

小雅熟练地给豆豆穿上红色的导盲鞍。豆豆很乖,立刻站得笔直,尾巴轻轻摇摆,用头蹭了蹭小雅的小腿。

林婉正在厨房忙着炸祭祖用的面鱼,看了一眼窗外。虽然天有点黑,但便利店就在小区门口,直线距离不过两百米,还是熟人开的,应该没事。

“行,快去快回。天要下雨了,别走远。”林婉嘱咐了一句。

“知道啦!”小雅笑着应道。

“豆豆,走,去商店。”小雅轻轻拉起导盲鞍。

一人一犬,走出了家门。

林婉听着楼道里传来的盲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那是她最熟悉的安全感。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是她最后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半小时过去了。

窗外下起了暴雨,雷声滚滚。

林婉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五点半。

“怎么还没回来?”

平时这个距离,一来一回顶多十五分钟。

林婉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莫名的不安像野草一样在心头疯长。她擦了擦手,掏出手机给小雅打电话。

“嘟……嘟……嘟……”

电话通了,但没人接。

林婉安慰自己,可能是雨太大,小雅没听见,或者是正在结账。

又过了十分钟。

还是没人接。

林婉坐不住了。她抓起一把伞冲出了家门。

电梯停在了一楼。林婉冲出单元门,暴雨瞬间打湿了她的衣衫。

她一口气跑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

“老张!我家小雅来过吗?”林婉推开门,焦急地问道。

店主老张正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被林婉吓了一跳:“林姐?没啊,小雅今天没来过啊。”

“没来过?!”

林婉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不可能!她四十分钟前就出门了,说是来买酱油!”

“真没来。”老张一脸茫然,“我这一直坐在这儿,连个苍蝇飞进来我都这知道。再说了,带着那么大一条金毛,我能看不见?”

林婉的腿软了。

从家门口到便利店,只有这一条直路,两边都是小区的围墙,根本没有岔路口。

两百米的距离。

一个人,一条狗,就这么凭空蒸发了?

02.

报警、调监控、发动物业寻找。

整个小区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监控录像显示,小雅和豆豆走出了单元门,身影消失在了通往便利店的那条林荫小道上。

然而,奇怪的是,便利店门口的监控,以及小区大门的监控,都没有拍到她们的身影。

那条林荫小道长约一百米,中间有一段监控死角,因为树木茂密,加上暴雨干扰,画面一片漆黑。

她们就是在那段死角里消失的。

晚上十点。

雨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和烧纸钱的焦糊味。

林婉瘫坐在物业的监控室里,双眼红肿,嗓子已经喊哑了。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了保安队长惊恐的声音:

“找到了!找到狗了!”

林婉猛地跳起来,发疯一样冲了出去。

地点是小区的后门,一个平时锁着的废弃铁门旁。

在那堆满杂物的角落里,豆豆缩成一团,浑身湿透,原本金黄色的毛发沾满了泥浆和某种黑色的油污。

“豆豆!小雅呢?小雅在哪?!”

林婉扑过去,抱住豆豆的头。

然而,豆豆的反应让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这只受过严格训练、平时连鞭炮声都不怕的导盲犬,此刻却像是见了鬼一样。它浑身剧烈地抽搐着,眼睛瞪得滚圆,眼白里布满了血丝。

它死死地盯着那扇废弃的铁门,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呜呜”声,四只爪子在地上疯狂刨动,指甲都刨出血了,似乎想要钻进地缝里。

无论林婉怎么喊它的名字,它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经不认识主人了。

最可怕的是,豆豆身上的导盲鞍不见了。

只剩下脖子上的项圈,而那根特制的皮质牵引绳,像是被什么钝器硬生生扯断的。

断口参差不齐,上面还沾着几丝暗红色的血迹。

“这狗……疯了。”保安队长脸色苍白,往后退了几步,“林姐,你看它的眼睛。”

林婉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豆豆的眼睛里,没有焦距。

它虽然盯着铁门,但它的瞳孔是扩散的,就像是……它的魂已经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具躯壳在这里瑟瑟发抖。

“小雅……我的小雅……”

林婉抱着发疯的狗,在深夜的小区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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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二十四小时过去了。

林婉的精神濒临崩溃。

“林姐,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话的是小区的清洁工刘大爷。他是本地的老住户,平时神神叨叨的,懂点风水民俗。

他看着那只被关在笼子里、依然对着墙角狂吠不止的豆豆,磕了磕烟袋锅子。

“大爷,您说!只要能救小雅,什么我都听!”林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刘大爷压低声音,指了指小区后门的方向:

“那个废弃铁门外面,以前是个戏班子的老宅。几十年前发大水,淹死过不少人。后来填了土,建了路。但老辈人都说,那条路是‘阴阳路’。”

“阴阳路?”

“对。平时人走没事,但要是赶上七月十四这种日子,再加上大雨封路,那就是‘鬼借道’。活人要是撞上了,轻则大病一场,重则……被‘拉’去凑数。”

林婉听得头皮发麻,若是平时她肯定斥责这是封建迷信,可现在,科学解释不了那消失的两百米。

“而且,”刘大爷指着豆豆,“狗是通灵的,尤其是导盲犬。它们一辈子都在给人引路。但这引路引路,有时候引的未必是阳关道。这狗现在的样子,不是疯了,是‘吓掉了魂’。它看见了人看不见的东西。”

“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警察找人,那是找活人的法子。”刘大爷叹了口气,“你去城南的老巷子,找‘七姑’。她是‘走阴’的行家。带上那只狗,还有那根断了的绳子。能不能找回来,就看今晚了。”

04.

城南,老槐树巷。

这里是城市拆迁遗留的一块“伤疤”,破败的平房,狭窄的巷弄,终年不见阳光。

七姑的家就在巷子最深处。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烈的檀香混杂着霉味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昏暗,供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狰狞的神像,红色的烛火在风中忽明忽暗。

七姑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穿着一身黑色的唐装,头发花白,盘成一个古怪的发髻。

她没有问林婉的来意,而是直接看向了被林婉牵进来的豆豆。

此时的豆豆,一进这屋子,竟然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它夹着尾巴,匍匐在地上,朝着供桌的方向不断叩头,像是在求饶,又像是在祭拜。

“好忠义的畜生。”七姑沙哑地开口了,声音像两块砂纸在摩擦,“为了护主,把自己的一魂一魄都顶出去了。”

“大师,救救我女儿!”林婉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起来。”七姑冷冷地说道,“哭有什么用?哭能把鬼哭走吗?”

七姑让林婉把那根断裂的牵引绳放在供桌上,又取了一件小雅的贴身衣服。

“导盲犬是盲人的眼。这狗回来了,人没回来。说明这狗看见了那东西,但那东西没要狗,只要了人。”

七姑从神像前抓了一把生米,猛地撒在豆豆的身上。

“汪!”

豆豆惨叫一声,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那些米粒落在它身上,竟然没有弹开,而是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紧紧贴在它的皮毛上。

更诡异的是,那些白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发出一股腐烂的臭味。

“尸气。”七姑脸色一变,“这孩子……怕是进了‘死门’了。”

“什么意思?小雅死了吗?”林婉感觉天旋地转。

“还没。”七姑眯着眼睛,“要是死了,这米会变成红色。变成黑色,说明她被困在了阴阳夹缝里。那东西想把她留下来做‘眼’。”

“做眼?”

“有些孤魂野鬼,在地下待久了,瞎了,聋了。它们想投胎,想找路,就需要一副好‘眼睛’。你女儿虽然肉眼看不见,但她的心眼通透,再加上这只通灵的狗……哼,好算计。”

七姑盘腿坐在蒲团上,点燃了三根倒头香。

“我现在要‘过阴’,借这狗的眼睛看一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记住,不管我待会儿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许出声,更不许叫你女儿的名字!一旦叫破了,她的魂就真的回不来了!”

林婉死死捂住嘴巴,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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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七姑闭上眼睛,一只手按在豆豆的头顶,另一只手抓着那根断裂的牵引绳。

屋内气温骤降,红色的烛火突然变成了惨绿色。

豆豆开始剧烈抽搐,翻着白眼,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慢慢地,七姑的身体也开始跟着颤抖。她的表情开始变化,变得呆滞、茫然,就像……就像是一只狗的表情。

“下雨了……”

七姑突然开口了,声音变得很奇怪,不男不女,飘忽不定。

“好大的雨……地上好滑……”

林婉知道,这是七姑“看”到了豆豆记忆中的画面。

“主人……别走……别走那边……”

七姑的头开始疯狂摇晃,显得异常焦急。

“不对……那是墙……不是路……”

“前面没有人……不要跟它走……”

林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豆豆当时看到了什么?它在阻止小雅吗?

七姑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语速越来越快:

“它来了……它从墙里出来了……”

“它没有脚……它穿着红鞋子……”

“汪!汪!汪!”

七姑突然学着狗叫了几声,那是充满了恐惧和警告的叫声。

“主人听不见……主人为什么听不见我叫?”

“它切断了……它把绳子切断了……”

突然,七姑猛地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眼白,漆黑一片,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死死盯着林婉,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诡异的、僵硬的笑容。

“林居士……”

七姑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刚才那种飘忽的声音,而是一种极其冷静、冷静到令人绝望的陈述语气。

她看着手里那根断裂的绳子,缓缓说道:

“我看清了。在那个监控死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