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6月18日晚,舞钢城郊,院落昏暗。两名陌生男子撬门而入,刀光一闪,屋内血迹四溅。倒在地上的吕净一艰难爬向窗口,借着车尾灯看清了那串车牌号——豫D30310。他拉住儿子的手,声音微弱却清晰:“记住它,去公安局。”一句话,日后成了锁定幕后黑手的铁证,也把这场缠斗推向高潮。

故事并非始于那一刀,更早的伏线要追到1994年。彼时,李长河空降舞钢担任市委书记,雷厉风行,喜欢用突击性工程展示魄力。半年内,“湖滨大道”“钢城大道”同时上马,预算高达八千万元,而当年全市财政收入尚不足其半。缺口怎么补?摊派到32万农民头上。面对质疑,李长河一句“钱姓憋,不憋不出来”堵住众口。

同一时期,尚店镇党委副书记吕净一因一篇杂文被李长河注意,随后被调往八台镇主持工作。收集资金修路、筹粮修桥,他能把一盘散沙的班子拧成麻花。李长河起初欣赏,甚至有人替他打招呼:“提拔起来的,还不登门谢一声?”吕净一没去,他不愿掏那“礼金”,两人从此埋下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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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春,八台镇农民反感摊派,集体上访。李长河不容迟疑,将责任推给基层,“完不成也得完成”。吕净一拒绝强收,当即被免职。不到两月,他被以“挪用公款”名义羁押。检察院查了几个月毫无所获,最终仅靠伪造单据把他判了一年。出狱时,一米八的大汉只剩一百二十斤。

外界以为他会偃旗息鼓,没想到他拿起法律武器,逢人便说:“欺民如欺天。”举报材料一摞摞寄往省里。有人劝:“给个职位,别折腾了。”李长河摇头,“他跟别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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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冬,两人再次碰面。李长河端茶劝和,“任何单位你挑,待遇我包。”吕净一轻声回应:“百姓若议论刑满之人重用,对您的形象未必是好事。”话锋带刺,气氛骤冷。后来李长河引用《红楼梦》:“柔弱是立身之本,刚强易惹祸。”吕净一回以《孟子》:“舍身取义。”短短几句,把双方道路彻底分开。

1999年5月12日,河南省高院宣判吕净一无罪。纸一落地,李长河心里咯噔。他清楚,对手不贪钱、不贪官,没有把柄可抓。两天后,他打电话给吕净一妻子,提出赔三十万,“别再上告”。答复只有五个字:“事情未了结。”

紧接着就是那场夜半行凶。凶手落网后,很快供出幕后金主。7月,李长河在平顶山被捕。检方的账本厚如砖坯:受贿、卖官、指使杀人,一条条摆开,昔日“老虎”再无翻身余地。2001年12月5日清晨,安阳刑场枪声响起,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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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更关心的,是撑过七昼夜刀口、失去妻子的吕净一后来怎样。1999年下半年,他被安排到舞钢市残联任副主席,工作清淡,更多像疗伤。组织部门上门询问去向,他提出愿回粮食系统,“学的就是这个”。市里综合考量,最终让他挑起环保局局长的担子。

2003年6月6日,新局长到岗。办公桌上先放两摞纸,一摞是环保法规,一摞是自拟制度。午间11点、傍晚5点半以后,执法人员必须离开企业,严禁吃拿卡要;出差只报路费住宿费,餐费自理;车辆调配限公里数;采购实行公开议价。这些细节,几乎把过去潜规则堵了个遍。有人私下嘀咕:“这样干,没朋友。”吕净一一句“制度面前无例外”堵了回去。

工作并非一帆风顺。企业排污压线,地方财政依赖税收,矛盾尖锐。吕净一常说,“污染留给子孙,算什么政绩?”他带队夜查,连着三周守在河道上取样,有人摆宴想软化,他笑着婉拒,转身关停了对方排污口。几年下来,舞钢空气质量排名在平顶山各县区中跃居前列。

外地记者来采访,问及“斗虎”往事,他挥手:“旧账翻篇,案卷归档,活人得往前看。”再问会不会因为久居要职而失去锐气,他淡淡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随后走进会议室,继续研究机动车尾气治理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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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拉锯五年的较量,以一声枪响终结;一个被砍十八刀的幸存者,转身把精力倾注在环保执法。个人恩怨归于法槌,公权力如何运行、制度如何制衡,才是这出剧的深意。多年后,当地干部提起吕净一,总是半是敬畏半是佩服:“跟他共事,省心也不省心,至少睡得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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