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西秘境:潮声里的绿与蓝
粤西的风总带着咸湿的暖意,掠过雷州半岛的滩涂,漫过徐闻的海岸,绕过阳春的喀斯特峰丛——不是鼎湖山的声名远播,不是海陵岛的人潮如织,是红树林晨雾中巡护者的脚印,是灯楼角正午的十字浪涛,是鸡笼顶暮色里的草甸起伏,是蓝袍湾星夜下的渔火微光。三日穿行如展开一卷浸过南海潮汐的贝雕长卷,每一页都藏着自然与人文相守的密码:红树林的绿,印着护林员的胶鞋纹路;珊瑚礁的彩,刻着潜导的呼吸轨迹;草甸的青,载着牧人的竹笛余韵;渔村的白,映着渔民的渔网经纬。没有鎏金的指引牌,唯有巡护仪、面镜、竹笛、渔网这些沾着海味的物件,串起了红树林的呼吸、灯楼角的脉搏、鸡笼顶的心跳与蓝袍湾的肌理。
湛江高桥:红树林间的绿色长城
从廉江市区驱车西南,高桥红树林便在晨雾中显露出苍郁的轮廓。这片藏在雷州半岛西海岸的生态秘境,潮起时绿浪翻滚,潮落时气根如网,54岁的林广旋正踩着滩涂在林间穿行,磨旧的胶鞋沾满黑泥,胸前的巡护仪还留着晨露的痕迹——这是他守护这片“海岸长城”的第三十二年,作为湛江红树林保护区最早的守护者之一,从最初借屋办公、徒步巡护,到如今操控无人机监测、开发研学课程,亲眼见零散的红树斑块,变成连片成林的生态秘境。
红树林的妙处不在“海上森林”的别称,而在潮起潮落间藏着的生命史诗。阳光穿雾时,在白骨壤的气根上投下细碎光影,红树的板状根牢牢扎进滩涂,指尖抚过竟能感受到潮水流过的清凉。林广旋在一丛红海榄前停下,粗糙的手指划过革质的叶片:“这是大自然给海岸织的防护网,你看这气根,涨潮时能呼吸,退潮时能固沙,台风来了都冲不散。”
他翻开手机里的老照片,对比着三十年前的影像:“以前这里就几棵零散的树,村民还会围垦养鱼,现在你看,连片几万亩,白鹭都成了常客。”不远处,几个学生跟着他辨认红树种类,其中一个男生举着放大镜观察招潮蟹,他悄悄走过去提醒:“别踩那片幼苗,刚种下去才半年。”巡护仪的提示音、清脆的问答声与林间白鹭的鸣唱交织成晨曲,滩涂上的弹涂鱼蹦跳着钻进洞穴,添了几分野趣。
行至观鸟台,林广旋指着远处的潮沟:“以前巡护要靠双脚丈量,赶上涨潮只能绕路,一天走下来鞋里全是泥。”晨雾渐消,阳光把红树林染成金绿色,他弯腰扶起被风吹倒的“保护幼苗”警示牌——这是他和村民们一起做的。远处的海岸线蜿蜒曲折,红树林如绿色屏障守护着陆地,每一片叶片都沾着海水的湿气,也藏着护林人半生的坚守。
正午潮起,海水漫过滩涂,红树的气根在水中轻轻摆动,林广旋操控着无人机升空,屏幕里连片的绿林如翡翠镶嵌在海岸,他笑着说:“现在‘天-空-地’监测,卫星看全域,无人机查细节,比以前高效多了,但脚踩滩涂的踏实感,还是替代不了。”
徐闻灯楼角:海岸尽头的十字浪歌
从高桥红树林驱车向南,灯楼角的沙滩便在正午阳光中显露出洁白的轮廓。这片中国大陆最南端的海岸秘境,北部湾与琼州海峡在此交汇,退潮时两道海浪相拥成“十字”,62岁的陈阿婆正带着小孙子在滩上捡贝壳,褪色的斗笠遮着阳光,竹篮里已盛着几只彩贝——这是她守着这片海岸的一辈子,从跟着父亲出海捕鱼,到如今给游客讲解珊瑚知识、劝阻赶海的人破坏礁盘,亲眼见偏僻的海角,变成藏着浪漫与奇迹的海边秘境。
灯楼角的灵魂在蓝海与礁石的交融中,在每一朵浪花的纹路里。正午的阳光洒满沙滩,“十字浪”在海面上奔腾交汇,白色的泡沫如碎玉散开,远处的灯楼遗址静静矗立,墙面上的斑驳痕迹记录着岁月。陈阿婆在一块珊瑚礁石前停下,用袖口擦去礁石上的沙:“这是海底的珊瑚虫长出来的,你看这纹路,像不像花朵?以前渔民出海,看到这种礁石就知道快到家了。”她指着远处的海域:“那片蓝色深一点的地方,就是珊瑚礁保护区,里面有好多彩色的鱼,比年画还好看。”不远处,一对情侣在北纬20°13′14″的标识牌前拍照,陈阿婆笑着提醒:“别往那边走,滩涂滑,小心摔着。”情侣递过一瓶水,两人闲聊起近年回来的年轻人越来越多,话语间满是对这片海岸的珍视。
行至珊瑚馆旁,陈阿婆抚摸着墙上的珊瑚标本:“这都是冲上岸的死珊瑚,我们收集起来做标本,让大家知道珊瑚是活的,不能随便捡。”她六十多年没离开过这片海岸,曾在台风中帮救援队指引方向,也曾在退潮时救助搁浅的海龟。阳光照在她鬓角的银丝上,远处的“十字浪”依旧翻涌,每一朵浪花都在诉说着海岸的故事,也藏着渔民对大海的敬畏。傍晚潮落,珊瑚礁露出海面,色彩斑斓的贝壳嵌在礁石上,陈阿婆带着小孙子把捡到的垃圾装进袋子,祖孙俩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与远处的归船构成一幅温暖的画卷。
阳春鸡笼顶:云端之上的草甸牧歌
从灯楼角驱车西北,鸡笼顶的草甸便在暮色中显露出辽阔的轮廓。这片藏在云雾山脉深处的高山秘境,山顶平坦如笼,草甸与石林相间,58岁的谢石生正赶着羊群往山坳的木屋走,竹笛斜插在腰间,羊鞭轻挥,吆喝声混着松涛传得很远——这是他守着这片草原的第四十年,从跟着父亲在山间放牧,到如今义务为徒步者指引路线、修补山间步道,亲眼见僻静的牧场,变成藏在粤西的“云端草甸”。
鸡笼顶的妙处不在“粤西小瑞士”的美称,而在草甸与石林的相守中藏着的游牧诗意。暮色渐浓,夕阳把草甸染成金红色,远处的喀斯特峰丛层叠起伏,木屋的炊烟与暮色融为一体。谢石生在一块“阴阳石”旁停下,粗糙的手掌抚过风化的岩石:“这石头下雨天会渗水,左边干右边湿,老辈人说这是山神在调节雨水。”他指着远处的风车:“那是风力发电站,不占草场,晚上还能照亮山路。”不远处,几个徒步者正搭帐篷,他走过去提醒:“今晚可能有雾,别扎在低洼处。”徒步者递过干粮,两人闲聊起近年山路上增多的野生猕猴,话语间满是对这片草甸的珍视。
行至木屋旁,谢石生的妻子正烧着柴火,铁锅里的番薯香气飘出很远。“来尝尝咱的番薯,山泉水种的,甜得很。”她给旅人盛上一碗,番薯的热气模糊了远处的草甸。暮色渐深,木屋的灯火亮起,与天上的星光连成一片,谢石生拿出竹笛吹起来,笛声悠扬,混着草甸的风,成了云雾山脉最动人的夜曲。深夜雾起,草甸被白纱笼罩,谢石生起身检查徒步者的帐篷,帮他们拉紧绳结,月光下他的身影与草甸融为一体,如守护这片土地的山神。
阳西蓝袍湾:渔火中的星夜水乡
从鸡笼顶驱车东南,蓝袍湾的渔村便在星夜中显露出错落的轮廓。这座面朝南海的小渔村,白墙黛瓦临岸而建,咸湿的海风穿村而过,68岁的周亚婆正坐在门槛上补渔网,手上的顶针还沾着渔线的纤维——这是她守着这座渔村的五十年,从跟着丈夫出海捕鱼,到如今教村里的姑娘织渔网、晒鱼干,亲眼见宁静的小村,变成藏在粤西的“渔家秘境”。
蓝袍湾的灵魂在渔村与大海的相依中,在每一张渔网的纹路里藏着的渔家记忆。星夜降临,月光洒在海面上,泛着粼粼波光,渔村的灯火倒映在水中,如繁星坠落。周亚婆在老码头旁停下,用手抚摸着磨损的石阶:“这码头有上百年了,以前渔船都在这儿靠岸,现在年轻人出海用机动船,但老规矩没丢。”她指着江中的渔船:“那是阿明家的船,今晚撒的是流刺网,不网小鱼,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远处的晒场,几位老人正在翻晒鱼干,笑声与海浪的拍岸声混在一起。卖海糖的阿叔推着小车走过,周亚婆喊住他买了一块,塞进旁边看热闹的孩童手里,孩童的欢笑声让静谧的渔村多了几分灵动,海糖的甜香在夜风中散开。
行至村头的老榕树下,周亚婆指着远处的灯塔:“以前没有灯塔,渔民靠星星辨方向,我就坐在这儿等阿爸和阿叔回来。”她从屋里拿出一个旧渔网:“这是我十八岁织的第一张大网,现在还能用。”星夜渐深,海浪悠悠拍岸,渔村在月光下静静伫立,每一间木屋都藏着渔家的故事,也藏着老人半生的守护。凌晨潮起,渔船归港,渔民的吆喝声、渔网的拖拽声唤醒了渔村,周亚婆已经煮好了姜汤,给归来的渔民端上一碗,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海上的寒气。
从红树林的晨雾到蓝袍湾的星夜,从灯楼角的浪涛到鸡笼顶的草甸,粤西的美,从来不在热门景区的宣传册里,不在人潮涌动的地标处。它是晨雾里红树的绿、正午海岸的蓝,是暮色草甸的金、星夜渔村的暖;是林广旋的巡护仪、陈阿婆的竹篮,是谢石生的竹笛、周亚婆的渔网。在这片南海与群山相拥的土地上,人与自然、人与乡土从来不是疏离的,护林人懂“护林先敬海”,渔民知“护海先惜鱼”,牧人明“护草先惜露”,村人晓“护村先敬潮”。他们用最朴素的坚守,触摸着粤西的肌理,延续着这片土地的脉络,让光阴在守护中沉淀,让美在共生中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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