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在这座金钱永不眠的钢铁丛林里,我,林蔚,曾是华腾科技最锋利的剑。

七年心血,我为公司铺就了通往数十亿“北极星计划”的黄金桥梁,我是他们面对俄国人的唯一声音。

签约当天,我正坐在密闭的同传箱,将冰冷的俄语精准地炼化为合同上的每一个字。我以为这是我职业生涯的又一个巅峰。

一封来自人事的裁员邮件,却如一把淬毒的匕首,在此刻无声地刺入我的心脏。它宣判了我的死刑,就在我为他们赢得战争的这一秒。

隔着玻璃,我看到上司虚伪的微笑和新人得意的嘴角。那一刻,我决定,亲手引爆这场献祭我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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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的世界被一块厚重的隔音玻璃分割成两半。

外面,是决定华腾科技未来一年,甚至数年命运的“北极星计划”最终签约会议。我的顶头上司,事业部总监王建军,正把他那张惯于堆笑的脸凑到一位身材高大的俄国人面前,热情地握着手,胳膊晃动的幅度大得有些夸张。会议桌上,十几位西装革履的中俄双方高管已经就座,空气中弥漫着金钱、权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火药味。

里面,是我一个人的战场。这个不到两平米的同传箱,是我奋斗了七年的“功勋堡垒”。我叫林蔚,三十二岁,华腾科技的首席俄语同声传译。我熟练地调试着面前的设备,戴上耳机,按下测试按钮,用标准的莫斯科口音低声念着:“一、二、三,测试,测试……”耳机里传来清晰的回响,一切正常。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种萦绕心头一整天的不安感压下去。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为了“北极星计划”,我们整个部门连轴转了快三个月,我作为唯一的全程同传,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待命。前几天,为了核对一份长达三百页的技术附件,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两天两夜,只靠咖啡和外卖续命。

七年了,我从一个刚走出莫斯科国立大学校门的青涩毕业生,成长为今天能独当一面的首席翻译,华腾几乎就是我的全部。我记得刚来时,连给领导端茶倒水都会手抖;我记得第一次进同传箱,紧张得几乎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我还记得,为了攻克半导体领域的专业词汇,我啃光了半人高的专业书籍,笔记做了厚厚几大本。

我的付出,公司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是王总,王建军,这个一手把我从翻译助理提拔起来的男人。他总是在各种场合拍着我的肩膀,对别人说:“林蔚啊,是我们部门的定海神针,有她在,多大的场面我都不怵。”他亦师亦父般的关怀,让我对他充满了感激和信赖。我甚至为了这份“知遇之恩”,在前男友提出“工作和我到底哪个重要”的终极问题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会议开始了。俄方首席代表,一位名叫彼得罗夫的董事,开始了他的开场陈词。他语速偏快,带着浓重的圣彼得堡口音,但这对我来说不成问题。我的大脑像一台精密的转换器,迅速捕捉着他的每一个音节,然后在零点几秒内,用最精准、最流畅的中文传达给中方代表。

“……我们充分认可华腾科技在上一阶段展现出的技术实力与合作诚意,‘北及星计划’不仅是一次商业合作,更是我们双方在新时代背景下,共同探索未来的重要一步……”我的声音通过耳机,平稳地流进每一位中方人员的耳朵里。我能看到王总满意地点着头,甚至连坐在后排旁听席的部门新人小孟,都向我投来崇拜的目光。

小孟是两年前来的,名校硕士,年轻漂亮,最重要的是,嘴巴甜,特别会来事。她总是一口一个“蔚姐”地叫着,休息时给我端茶送水,下班后约我吃饭逛街,像个亲妹妹一样。

我把她当成重点培养的后辈,几乎是倾囊相授,把我多年积累的客户资料、翻译笔记,甚至一些只可意会的“场面话”技巧,都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她。

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我全神贯注,思维高度集中,同传箱里只有我敲击键盘记录要点的轻微声响,和耳机里传来的俄语。就在这时,我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右下角,一个几乎被我忽略的角落,悄无声息地弹出了一个邮件提醒。

发件人是三个冰冷的黑体字:人事行政部。

标题是:《关于您劳动合同事宜的重要通知》。

我的心,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沉,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指尖正在敲击键盘的动作,下意识地停顿了半秒。耳机里,彼得罗夫先生的话还在继续,可我的大脑却分出了一缕思绪,死死地钉在了那个标题上。

劳动合同?我的合同不是去年刚续签了三年吗?现在才过了一年多。是岗位调整?还是薪资变动?不对,这些事情通常都是王总先跟我通气,再由人事发正式通知。在这个决定公司未来、价值数十亿的签约会议上,人事部发来这样一封标题暧昧的邮件,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不正常的事。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比之前一整天的焦虑加起来还要猛烈百倍。我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邮件提醒上移开,重新聚焦到会议上。彼得罗夫先生已经结束了陈述,进入了问答环节。

“林蔚,集中精神!”耳机里传来王总通过内部频道发出的低声提醒,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我咬了一下舌尖,用疼痛感强迫自己清醒。不能出错,绝对不能。

会议进入了最关键的技术细节和商务条款的拉锯战。俄方一位技术总监提出了一个关于知识产权归属的尖锐问题,里面布满了法律和技术的双重陷阱。这个问题如果翻译稍有偏差,就可能给公司带来数千万甚至上亿的潜在损失。

一瞬间,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通过那块巨大的玻璃,聚焦在我身上。我感到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但七年的专业训练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我稳住心神,将那个问题精准无误地拆解、转述,并且附带解释了其中一个俄语法律术语在中文语境下的细微差别。

我的翻译结束后,中方的法务总监明显松了口气,他接过话筒,开始从容不迫地阐述我方的立场。王总再次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甚至还微不可查地竖了下大拇指

会场的气氛暂时缓和下来。趁着中方法务总监陈述的间隙,我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那个该死的邮件提醒,像个幽灵一样在我的眼角余光里闪烁。鬼使神差地,我无法再控制自己的好奇心和那份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我移动鼠标,光标在那个信封图标上悬停了整整三秒,然后,我点了下去。

邮件内容在副屏上展开。

没有长篇大论的客套话,只有几行冰冷、公式化的宋体字。

“尊敬的林蔚女士:

我们非常遗憾地通知您,由于公司架构调整和业务重组的需要,您的职位(首席俄语同声传译)已被取消。

根据您与本公司签订的劳动合同以及相关法律法规,您的劳动合同将于今日正式终止。关于离职手续及相关补偿事宜,请于今日下午三点前至人事行政部洽谈。

感谢您过去七年为公司做出的贡献。

华腾科技 人事行政部”

日期,就是今天。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耳机里中方法务总监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变成了一阵毫无意义的嗡鸣。我盯着屏幕上的那几行字,一遍,两遍,三遍……每一个字我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我却完全无法理解它们的意思。

解雇?我被解雇了?

在“北极星计划”签约的当天,在我刚刚完成了一个力挽狂澜的翻译,在我为这个项目付出了全部心血之后?

这怎么可能?这是个恶作剧吗?还是发错了?

我下意识地去看会议室里的王总。他正专注地听着法务的陈述,眉头微蹙,一副运筹帷幄的领导派头。是他吗?是他决定了这一切吗?那个口口声声说我是“定海神针”的男人,在我为他冲锋陷阵的时候,从背后递给了人事部一把刀?

荒谬,屈辱,愤怒,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和专业素养。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手脚冰凉。

“林女士?”耳机里突然传来彼得罗夫先生的声音,他似乎已经结束了和身边同事的低声交流,正在等待我的翻译,“我们想了解一下,关于刚才提到的技术共享范围,中方是否可以给出更具体的清单?”

他在等我。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等我。

可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的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了,那些我曾经运用自如的词汇,此刻在我的脑海里变成了一堆杂乱无章的乱码。我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一个嘶哑的气音。

我被全世界的声音抛弃了。

02

同传箱里明明开着冷气,我却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蒸笼。空气稀薄得让我无法呼吸,那封邮件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在我视网膜上烫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我的青春,我的心血,我的人际关系,我错过的无数个与家人朋友欢聚的周末,我放弃的爱情……所有的一切,都浓缩成了这短短几行字的“公司架构调整”。这是我听过的,最冰冷、最无情的笑话。

我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闪回一幕幕过往。

三年前,公司紧急承接了一个西伯利亚能源项目。俄方代表团提前两天抵达,所有的翻译资料都还是俄文初稿。王总半夜十二点一个电话把我叫回公司,他握着我的手,眼睛里布满血丝,他说:“林蔚,这次只能靠你了。两天,把这些资料全部翻出来,还要做到精准!”

我没有说一个“不”字。我在公司那间没有窗户的小会议室里,整整待了四十八个小时。靠着一杯接一杯的速溶咖啡,我翻译、校对,再翻译、再校对。

第二天晚上,王总来给我送饭的时候,我正捂着鼻子,鲜红的鼻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键盘上。他当时愣住了,拿过纸巾帮我擦,眼圈红红地说:“好样的,林蔚,公司不会忘记你的付出。”

那次项目,我们大获全胜。庆功宴上,王总喝多了,拉着我的手,当着全部门同事的面,把一杯酒举得高高的,大着舌头说:“我跟你们说,林蔚,就是咱们部门的特级功臣!没有她,就没有咱们的今天!”当时的我,听着这些话,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那是一种被认可、被需要的巨大满足感。

还有小孟。我清晰地记得她刚来时的样子,穿着一身不合体的职业装,站在我办公桌前,怯生生地叫我“蔚姐”。她说我是她的偶像,她就是看了我在一次行业论坛上的翻译视频,才下定决心要进华腾的。

她的崇拜和热情,让我这个在职场上习惯了独来独往的人,第一次感觉到了带新人的乐趣。我把我的“武功秘籍”——那本记录了我七年心血的分类词汇笔记,毫无保留地借给了她。她遇到难啃的稿子,我陪她一起熬夜。她第一次跟现场,紧张得说不出话,我在旁边小声提词,帮她圆场。

有一次,我下楼买咖啡,回来时无意中看到她正在我的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什么。见我回来,她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有些慌乱地解释说:“蔚姐,我看你桌面太乱了,想帮你整理一下文件夹。”

我当时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说:“傻丫头,不用这么客气。”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的眼神,除了慌乱,似乎还藏着一丝我当时没看懂的东西。

还有更早之前,王总找我谈话。那是一个下午,他把我叫进办公室,亲手给我泡了一杯大红袍。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林蔚啊,你在翻译这个岗位上,已经做到头了。有没有想过,换个跑道?比如,转做项目管理,以后也好带团队。”

我当时几乎没有犹豫就拒绝了。我说:“王总,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就喜欢做纯粹的翻译,跟文字打交道,我喜欢这种确定性。”

王总听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复杂。他叹了口气,说:“你呀,还是太单纯了。也好,人各有志。”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什么“为我着想”,那是一次试探。他或许早就想把我这个“不听话”的、只懂业务不懂“变通”的棋子,从这个关键的位置上挪开。我的拒绝,可能在那时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而小孟呢?她是不是就是那个“更听话”的替代品?

我想起最近几个月,王总经常单独叫小孟去办公室,有时一谈就是一两个小时。小孟出来时,总是满面春风。部门里有些风言风语,说王总看上小孟了。

我当时还替她辩解,说王总是在培养新人。现在看来,我才是那个最可笑的傻瓜。他们培养的哪里是新人,他们是在培养一个可以随时取代我,并且能帮他们办一些我办不了的“事”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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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被最信任的人联手背叛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我感觉喉咙发甜,差点吐出来。

“林蔚!”耳机里,王总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气和威胁,“哑巴了吗?说话!”

我抬起头,隔着玻璃,对上了他的视线。他的眼神冰冷而陌生,充满了警告和催促,没有一丝一毫往日的温情。在他旁边的旁听席上,我看到了小孟。她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但她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是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那一瞬间,所有的猜测、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愤怒,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原来如此,一切都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局。

他们选择在今天,在这个最重要的场合,在我精神最集中的时候,用一封邮件将我击垮。他们算准了我作为一个专业人士的职业操守,认为我即使内心再崩溃,也会为了大局把这场翻译撑下去。然后,会议结束,合同签完,我就可以像一块用旧了的抹布一样,被悄无声息地扔掉。

他们甚至可能已经准备好了B计划。一旦我状态不佳,翻译出错,小孟就可以立刻“临危受命”,以救场英雄的姿态顶替我,顺理成章地接管我的位置。而我,将背上“业务能力下滑”、“关键时刻掉链子”的黑锅,被钉在职业的耻辱柱上。

好一招一石二鸟,好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我的血液,在这一刻,从冰冷彻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燃烧了起来。

凭什么?

凭什么我七年的付出,要成为你们卑劣交易的垫脚石?凭什么我要忍气吞声,为你们的胜利完美谢幕?凭什么我要带着这份屈辱和不甘,灰溜溜地离开?

不。我不接受。

我看着会议室里那些人,王总虚伪的脸,小孟得意的嘴角,俄国人疑惑的表情……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或者说,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决绝,从我的脊梁骨升腾而起。

我不会再为你们翻译一个字。

03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反而在这极致的愤怒中,奇异地平稳了下来。大脑一片清明,所有的杂念和情绪都被摒弃,只剩下了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念头。

你们让我不好过,那这个局,谁也别想善终。

我抬起手,放在了面前的控制台上。我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但动作却异常稳定。我能感觉到王总的目光像两道利剑一样刺在我身上,他大概以为我终于要屈服,要开始翻译了。

耳机里,彼得罗夫先生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用俄语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语气加重了几分。

我没有理会他。

我的目光,锁定了控制台上的两个关键按钮。

第一个,是通往俄方代表耳机的同传频道输出开关。它的指示灯是绿色的,代表着我的声音可以清晰地传递给所有俄方人员。

第二个,是连接全场公放音响的个人话筒开关。这个话筒通常只在会议开始前,工程师测试音响设备时才会使用,一旦开启,我的声音会传遍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中方和俄方,所有人都能听见。它的指示灯是熄灭的。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完成一个庄严的仪式。

我的右手食指,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按下了第一个按钮。

“咔哒”一声微响,绿色的指示灯熄灭了。

同传频道,被我切断了。

会议室里瞬间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几位俄方代表摘下耳机,疑惑地敲了敲,又重新戴上,脸上满是茫然。他们看向我所在的同传箱,交头接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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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总的脸一下子就变了。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巴无声地做出了几个口型,我读得懂,他在说:“你干什么!”

我没有回应他。

我的食指,平移到第二个按钮上。

然后,按了下去。

“咔哒。”

另一个同样微小的声音,却仿佛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敲响了一面巨鼓。那个代表着公放话筒的按钮,亮起了鲜红色的指示灯。

一瞬间,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中方还是俄方,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我这个小小的玻璃箱子上。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同声传译突然中断了,而会场的公共音响,却传出了一阵轻微的电流声。

我能看到王总的脸色,在短短几秒钟内,从涨红变成了煞白。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半个身子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只手伸向我,似乎想隔着玻璃阻止我。小孟也惊呆了,她捂住了嘴,眼神里不再是得意,而是纯粹的惊恐和慌乱。

我握住了面前的话筒,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让我更加清醒。

我清了清嗓子,用我过去七年里,在无数次会议上锤炼出的、最平稳、最清晰、最专业的语调,对着话筒,一个字,一个字地,用标准的普通话,向全场宣布:

“抱歉,各位来宾,各位领导。”

我的声音通过会场的顶级音响,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今天的翻译,无法继续。”

我顿了顿,目光穿透玻璃,直直地射向王总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

“因为这家公司,华腾科技,在几分钟前,通过一封邮件,正式解雇了我。”

话音落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到俄方首席代表彼得罗夫先生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他身边的几位董事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错愕。

而中方这边,则像是被引爆了一颗炸弹。一位副总手里的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几位部门经理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王总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坐回椅子上,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而小孟,她的脸已经和她身上那件白色的衬衫一样,没有半点血色。

我看着这幅混乱的、精彩绝伦的画面,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解脱的平静。

这个局,我亲手把它砸了。

真好。

04

我平静地拔掉耳机,推开同传箱那扇沉重的隔音门,走了出来。

当我从那个与世隔绝的玻璃箱子里迈入混乱的现实世界时,仿佛一个演员走下了舞台,只不过,这场戏的高潮是由我自己引爆的。

“拦住她!快拦住她!”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人事主管赵姐。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平时最擅长板着一张脸,用各种规章制度来拿捏员工。此刻,她那张涂着厚厚粉底的脸因为惊慌而扭曲,尖声指挥着闻讯赶来的两名保安。

保安一左一右地向我围拢过来,但他们显然也没搞清楚状况,脸上带着犹豫和不知所措。

“林蔚!”一声压抑着极致愤怒的咆哮在我耳边炸响。王总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他把我拽到会议室的一个角落,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毁了什么?这是几十个亿的项目!公司的未来!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我闻到他身上昂贵的古龙水味,混合着他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散发出的汗味,让我一阵反胃。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那张因为激动而涨成猪肝色的脸。我笑了,笑得有些凄凉。“王总,现在跟我谈责任?在我被你们当成垃圾一样踢开的时候,你们想过责任吗?我毁掉的,只是一个你们根本不配得到的项目而已。”

“你……你……”他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恶意的报复!是违反职业道德!”

“职业道德?”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的职业道德,就是在为公司奋战到最后一秒的时候,收到你们的解雇信吗?我的职业道德,就是眼睁睁看着你们这群蛀虫,把我辛苦搭建起来的桥梁,变成你们中饱私囊的通道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了王总的心里。他的眼神闪烁,不敢再与我对视。

这时,人事主管赵姐也挤了过来,她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刻薄嘴脸,扬着下巴对我说:“林蔚,我警告你!你现在的行为已经严重扰乱了公司正常的经营秩序!我们会保留追究你法律责任的权利!现在,请你立刻离开公司!”

“离开?当然要离开。”我看着她,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容地拿出我的手机,调出那封邮件的截图,把屏幕举到她面前,也举给周围那些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中方员工看。“赵主管,麻烦你大声告诉大家,是你们先让我离开的,不是吗?下午三点前,去你那里办手续,我可没记错吧?”

赵姐的脸瞬间憋成了紫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先生。”

是彼得罗夫先生。他站了起来,脸色严肃得像西伯利亚的冰川。他身边的随行翻译立刻将他的话翻译成了中文。

“我认为,贵公司的内部管理,出现了非常严重的问题。”他的目光扫过王总,扫过赵姐,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和探究。

“在如此重要的签约会议上,用这种侮辱性的方式,对待一位刚刚在工作中表现得如此出色的核心员工,”他加重了语气,“这让我们对贵公司的专业性、信誉,以及你们对待合作伙伴的诚意,产生了严重的质疑。”

王总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他连忙上前,结结巴巴地解释:“彼得罗夫先生,这……这是个误会,是我们的内部管理出了一点小小的……小小的纰漏,她……她是个人情绪问题……”

彼得罗夫先生抬起手,制止了他拙劣的辩解。

“没有必要解释了。”他冷冷地说,“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关于‘北极星计划’,我们俄方需要重新评估与华腾科技合作的必要性。”

说完,他没有再给王总任何机会,转身,带着他身后那一群同样面色凝重的俄国董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整个中方团队,都傻了。

几十亿的项目,因为我的一句话,吹了。

王总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赵姐也愣住了,不知所措。而小孟,我看到她悄悄地,一步一步地,往人群后面缩去,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在会议室里几十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有同情的,有鄙夷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恐惧的——我转身走向我在开放办公区的工位。

赵姐和保安像监视犯人一样跟在我身后。

我的工位上还摆着我昨天熬夜时喝剩下的半杯咖啡,电脑屏幕上还开着为了项目准备的各种文档。我桌上的仙人球,是我三年前种下的,如今已经长得很高了。

我平静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箱,一件一件地,把属于我的个人物品放进去。我的专业书籍,我的私人笔记本,我那本写满了七年心血的词汇笔记,还有那个陪伴了我无数个加班夜晚的龙猫水杯。

许多曾经和我关系不错的同事,此刻都低着头,假装在忙碌,连一个告别的眼神都不敢给我。我理解他们,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自保是第一本能。

当我抱着装满了我七年青春和记忆的纸箱,走出华腾科技那扇锃亮的玻璃大门时,外面正午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一瞬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同样前所未有的茫然。

我的职业生涯,我的人生,似乎都在刚刚那短短的十几分钟里,被彻底颠覆了。

接下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我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的号码,区号是俄罗斯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