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0月21日凌晨,广东遂溪机场的跑道被探照灯撕开,一阵海风吹得指挥帐篷猎猎作响。刘亚楼缩紧风衣,咳嗽压在喉间却被他生生咽下,目光仍牢牢锁住雷达荧光。几分钟后,他轻声交代:“继续追踪,美制无人机可能掉头。”身旁参谋想劝他回营休息,却终究没开口——太了解司令的倔强。

从遂溪返回北京,他直接钻进空军机关会议室,连续数小时听汇报、批文件。隔着门缝,翟云英望见丈夫憔悴到两颊凹陷,忍不住开门提醒:“先去协和查查肝功能。”刘亚楼挥手:“等我把营房方案定了再说。”说完又埋头在图纸上圈圈点点。

有意思的是,他并非不怕病,只是怕耽搁空军建设。为扩编训练场、为维修跑道、为解决飞行员宿舍紧缺,他能把清晨五点的电话打到工程兵团长的宿舍。翟云英后来回忆,那段时间丈夫几乎把病痛当成不存在的事,“就像螺丝紧到极限,随时可能崩断,却还在硬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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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中旬,中央保健医生例行体检时摸到他肝区,瞬间变色,紧急拍板做B超。结果是弥漫性肝癌,很凶。报告经由汪东兴送到中南海,毛泽东批示:停下手头工作,择优治疗。命令清晰,却对刘亚楼并不起作用。他刚走出协和,就让司机转去门诊部旁的工地,盯着三座半拉子楼说:“多挤几间宿舍,给新飞行员。”

翟云英只能暗地里求助空军副参谋长,让部队领导强行把人“押”去上海华东医院。临上机前,刘亚楼在机关院里转了半个多小时,摸摸刚冒尖的银杏苗,说了句:“等它们长成,你们就有大树荫了。”谁都没想到,那竟是他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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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一过,新药、化疗、保肝三管齐下,却挡不住癌细胞扩散。3月下旬,周恩来到病房,见他穿军装、梳整齐,硬撑着从床上站起来敬礼。总理心里酸,却只轻声说:“医生让你好好配合。”回程车上,周恩来红过眼眶,低声对秘书道:“再去看,他还会起身送,我开不了口。”

4月下旬,病情急转直下。他索性把空军几位军、师指挥员叫到病房,通宵讨论防空战术,连输液都不肯耽误。“无人机可能改低空突防,要预先把雷达屏调低十度。”这句话后来写进《对付无人驾驶飞机研究报告》,成为技术骨干们的操作指令。

就在同一时期,孩子们几次想从北京赶来探望,都被父亲婉拒。“学业和训练要紧,别因为我耽误。”无奈之下,他们只好给父亲寄去合影。照片和信,被刘亚楼揣在睡衣口袋里,夜深时摸一摸,再放回原处。

5月7日清晨,翟云英守在床前,听丈夫气息急促。刘亚楼忽然握住她的手:“阿英,有件事你一定还在恨我吧?”妻子疑惑,他继续:“五十年代你阑尾炎发作,我只让秘书送两箱苹果。那时我忙着调飞机,心里记到现在。”翟云英眼泪直掉:“那算什么事?你把整个空军都扛在身上,我理解。”

他点点头,声音更低:“谢谢你的理解,也谢谢你替我教好孩子。以后得靠你自己——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人。”说完这句话,目光渐渐散开。15时45分,心电图成了直线,55岁的刘亚楼离开了蓝天。

整理遗物时,翟云英在那件旧睡衣口袋里翻出孩子们的合影,边缘已被捏得发白。医护们屏住呼吸,房间里只剩低低的抽泣。随后中央发布讣告,按大将规格举行追悼会。周恩来在灵车前对空军党委说:“亚楼走得太早,空军司令人选,很难。”寥寥数语,分量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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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再进空军大院,银杏树已合抱粗,树荫下一群年轻飞行员抬头看飞机划过。有人提到刘亚楼,语气像谈一位站在跑道尽头的老长官——命令严厉,却永远护着他们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