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我是林晚,圈内人称“时尚女魔头”。我用七年时间,把自己从一个穷学生变成了福布斯榜上有名的品牌创始人。

我老公陈凯,是我从大学就捧在手心里的“白月光”,长得帅,脾气好,是我这女强人背后那个“最成功的男人”。

我给他买房、买车、买名牌,我以为我给了他全世界。

可就在我们结婚七年的纪念日上,他温柔地吻着我,说要去外地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公司团建”。

我笑着送他出门,转头就在他忘在家的外套里,发现了一张刺眼的妇产科B超单。

我疯了一样冲出家门,不是哭,不是闹,而是直奔全城最奢华的婚纱会所。

果不其然,隔着巨大的玻璃墙,我看见我的好老公,正深情款款地搂着一个挺着肚子的年轻女孩,为她挑选最昂贵的婚纱。

我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推开了那扇门。当着所有人的面,我掏出了那张没有额度上限的黑卡,对目瞪口呆的店员说:“那件最贵的,刷我的卡,就当我这个做‘大房’的,送给‘二房’的新婚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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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清晨,阳光像被精心计算过一样,透过卧室那幅巨大的落地百叶窗的缝隙,在深灰色的羊毛地毯上切割出几道平行的、明亮的斑马线。

我半跪在价值不菲的铝镁合金行李箱前,正为我的丈夫陈凯收拾行李。他要去参加公司组织的、为期三天的“千岛湖团建”。

他从背后拥住我,这是一个我们之间持续了七年的习惯。下巴轻轻抵在我的肩窝,温热的鼻息拂过我的颈侧,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我们共用了多年的那款薄荷牙膏的清爽味道。

“老婆,辛苦了。”他的声音是惯常的温柔,还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对我百试百灵的撒娇,“就三天,周末一过就回来陪你。”

我笑着拍了拍他环在我腰间的、骨节分明的手,心里像被注入了一股暖流,熨帖而安稳。这是我们婚姻的第七个年头,当年火山喷发般的激情,或许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和各自奔忙中,被岁月打磨成了温润如玉的亲情。但这种被依赖、被需要的笃定感,是我在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的商场上厮杀后,最渴望停靠的温暖港湾。

“知道了,外面玩注意安全,别喝太多酒,你的胃不好。”我一边叮嘱着这些重复了无数遍的话,一边将几件叠得方方正正的T恤和休闲裤放进箱子。我的动作熟练而自然,仿佛这是一项被写入肌肉记忆的程序。

我们是大学同学,是我追的他。这个事实,即便在七年后的今天,依旧是我闺蜜圈里津津乐道的“女追男”成功典范。那时的陈凯,是建筑系那个抱着吉他就能在迎新晚会上掀起全场高潮的白衣少年,他眼里的光,比舞台的追光灯还要明亮璀璨。而我,林晚,只是台下那片黑压压的人头中,无数仰望他的普通女孩之一。

但后来我用行动证明了,我不是普通女孩。我为了能和他有共同话题,能在他和同学讨论柯布西耶和安藤忠雄时插上一两句话,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啃完了他专业最基础的《建筑史》和《设计原理》,笔记做得比我自己的专业课还认真。我为了他,能在他熬夜画图赶项目时,算准时间,坐上末班公交车,横跨半个城市,只为在他最疲惫的时候,送去一份还冒着热气的排骨汤。

我的执着和孤勇,像持续不断的热浪,最终融化了他那座看起来冷峻又矜持的冰山。他答应和我在一起的那天,没有玫瑰,没有告白,只是在我又一次送夜宵到设计楼下时,他接过保温桶,然后用他那双画过无数精妙图纸的手,轻轻牵住了我的手。他说:“林晚,你傻不傻。”我却在那一刻,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

毕业后,我们顺理成章地留在了这座繁华又冷漠的城市。他凭借优异的成绩和出色的作品集,进入了业内顶尖的一家建筑设计院。而我,拒绝了父母安排的稳定工作,用他们给的一笔嫁妆钱,和两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在大学城附近租了一间小小的办公室,成立了我们自己的服装设计工作室。

那段日子,苦涩又甜蜜。我们挤在三十平米、连阳光都吝啬光顾的出租屋里。我记得我们一起吃过三块钱一包的红烧牛肉面,为了省钱,一包调料要分两次用;我也记得在他发了第一笔项目奖金的那个晚上,我们奢侈地跑到当时最火的海鲜自助餐厅,扶着墙进,扶着墙出,回家的路上,他背着我,我看着他被路灯拉长的影子,觉得那就是全世界最安稳的依靠。

后来的故事,像一部被按了快进键的电影。我的事业像踩了风火轮,凭借着几款爆款设计和对市场风向的敏锐嗅觉,工作室的规模迅速扩大,从线上小店到线下实体,再到拥有自己独立设计师品牌的公司。而陈凯,或许是设计院里人际关系复杂,或许是他性格里缺少了那份狼性,七年过去,他依旧在他那家设计院里,做着一个不高不下的中层设计师,拿着一份足以体面生活、却远不足以支撑我们如今生活品质的薪水。

我们的经济差距越拉越大。这套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大平层,楼下车库里那两辆分属你我的座驾,几乎都是我一手操办。

我害怕他有压力,害怕外界的闲言碎语会伤害到他那点可怜的男性自尊。所以我在家时,从不谈工作上的成就,绝口不提那些数额巨大的合同。我努力地扮演一个温柔体貼、甚至有点“无脑”的妻子角色。我给他买最好的衣服,最新款的电子产品,无条件支持他所有的兴趣爱好,从昂贵的摄影器材到专业的乐高模型。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足够爱他,足够体贴,只要我把物质的棱角都用温情包裹起来,我们之间的差距就永远不会成为问题。

我的目光落在一件崭新的白色高定衬衫上。真丝混纺的质感,在晨光下泛着一层低调而奢华的光泽。我认得这个牌子,是我上个月在香港出差,参加完一场秀后,特意绕道去中环的品牌专柜给他挑的。它的价格,足够一个普通白领奋斗一个月。我当时想象着他穿上这件衣服的英俊模样,刷卡时没有丝毫犹豫。

我把它仔细叠好,像对待一件艺术品,轻轻放进行李箱的最上层。

“团建不就是玩玩水、搞搞拓展训练吗?戴这么好的衬衫干嘛?弄脏了不好洗。”我随口问了一句,带着妻子对丈夫惯常的、带着点烟火气的埋怨。

身后抱着我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非常细微,如果不是我们贴得这么近,我根本无法察觉。

但陈凯立刻就恢复了自然。他加重了拥抱的力道,亲了亲我的脸颊,笑着说:“晚上不是有个正式晚宴嘛,听说是和集团高层一起的,公司特意要求的,总不能穿得太随便,给咱们家林总丢人吧。再说,老婆买的,当然要穿出去显摆一下,让他们都羡慕羡慕我。”

这个解释天衣无缝,既合理化了行为,又不动声色地恭维了我,甚至还带着一丝撒娇般的甜蜜。换作平时,我一定会被他逗笑,然后心满意足地帮他打理好一切。

可今天,我心里却像被一根极细的鱼刺,轻轻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有点疼,有点痒。

我转过身,面对着他,踮起脚帮他整理了一下真丝睡衣那微乱的领口。鼻尖,猝不及及地,闻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

不是我给他买的、他用了好几年的那款木质调古龙水。那款香水沉稳、温暖,像冬日壁炉里的火光,是我熟悉的、属于“家”的味道。

而现在这股味道,是一种更年轻、更清冽,甚至带着一丝侵略性的柑橘与海鲜的混合香调。它很清新,也很好闻,但它不属于我的陈凯。

“换香水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

他的眼神,明显地飘忽了一下,不敢与我对视。“嗯,”他含糊地应着,“之前那瓶用完了。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推荐的,说是现在年轻人里流行这个味道。怎么样,好闻吗?”

“还行。”我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继续若无其事地收拾行李,“挺清爽的。”

送他到门口,他换上鞋,又回过头来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老婆,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

“嗯。”我应着,看着他走进电梯,对我挥手,直到金属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他的身影。

关上门,整个房子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嘀嗒”声。

空荡荡的感觉,像潮水般涌来。

我习惯性地开始打扫卫生,把属于他的角落打理得一尘不染。这是我多年来排解压力和焦虑的方式,看着凌乱的物件被一一归位,似乎心里的褶皱也能被抚平。

当我清理他昨晚换下的那套阿玛尼西装时,从内侧口袋里,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票据掉了出来,落在深色的地毯上,格外显眼。

我弯腰捡起,展开。

淡黄色的、质感很好的纸张,顶端印着一行花体的法文——“La Rive Gauche”。我认得这家餐厅,“左岸”,城中最顶级的法式餐厅之一,人均消费高得吓人,需要提前一个月预订。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消费单的细节上。

时间:上周三,晚上七点半。

项目:“双人挚爱套餐”,以及一瓶价格不菲的勃艮第红酒。

总金额,是一个足以让我公司一个初级助理奋斗一个月的数字。

上周三……

我的心,像被人用手猛地攥紧,一阵窒息般的疼痛。

那天,我六点就处理完了公司的事,兴冲冲地回家,准备做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可刚到家,就收到了他的微信。

“老婆,院里临时来了个紧急项目,今晚要通宵画图了,你别等我吃饭了,自己早点休息。”

我还记得我当时心疼地回复他:“这么辛苦,别太累了,记得叫点好的外卖补充体力。老公加油!”

现在想来,那份心疼,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我捏着那张光滑的、还带着他体温的纸,指尖却冰凉得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我努力地、拼命地,为他寻找着借口。

或许是和非常重要的客户谈项目。对,一定是这样。这种级别的客户,需要用这种规格的餐厅来款待,双人套餐也可能是商务套餐的一种,他不想让我担心,不想让我觉得他又在为了工作牺牲身体,所以才善意地撒了个小谎。

陈凯不是那种人。我们一起走过了七年,从一无所有到应有尽有,他是我最信任的枕边人,是我事业背后最坚实的后盾。他不会背叛我。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厨房,将那张票据,连同一些厨余垃圾,一起扔进了垃圾桶。我试图用这个动作,来把心里那片可怕的疑云一并扔掉。

可那种不安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投入水中的墨滴,迅速地、无声地,在我心里晕染开来,将我所有的理智和笃定都染上了灰黑色。

我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最终停在了一个名字上——张超。他是陈凯在设计院里最好的哥们,也是我们婚礼的伴郎。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在“嘟”声响起时,我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用一种极其轻松、甚至带着点八卦的口吻说:“喂,张超啊,我是林晚。忙不忙啊?”

“嫂子!不忙不忙,有啥指示?”张超爽朗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大事,就问问,你们这次团建去千岛湖哪个酒店啊?听说那边新开了几家不错的,要是环境好的话,我下次也去看看,正好放个假。”我说得天衣无缝,像个纯粹好奇的妻子。

电话那头,是长达五、六秒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张超那原本爽朗的声音,变得支支吾吾,充满了不自然的磕绊:“啊……啊?千岛湖?对……对,是去千岛湖……那个,那个酒店叫……叫什么来着……我这脑子,一下子给忘了……”

他的慌乱,透过听筒,像一道无形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我。我能想象到他此刻抓耳挠腮、拼命想找个借口的样子。

“嫂子,那个,”他像是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语速飞快地说,“我这边突然有个会,我们头儿叫我了!我得赶紧过去!回头再说啊!先挂了!”

“嘟——嘟——嘟——”

忙音传来,像一串急促的、宣告死刑的鼓点。

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手里还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窗外的阳光明明那么温暖,我却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地站在了西伯利亚的冰原上,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冻结了我的血液,也冻结了我的心。

那个周五的下午,我彻底成了一个行尸走肉。

公司的季度复盘会议上,我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主位。CFO在投影幕前,用激光笔指着那些飞扬的红色曲线,激情澎湃地汇报着上半年的财务增长,那些曾经能让我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加速的数字,此刻听起来,就像一串毫无意义的、来自遥远外太空的噪音。

我的灵魂早已飘离了这间装潢精致的会议室。它悬浮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坐在那里的、名叫“林晚”的女人。她穿着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是沉静而专注的表情,偶尔还会就某个数据点,提出一两个精准的问题。

她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是那个杀伐果决、掌控一切的林总。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心,正在经历着一场十二级的地震。

张超惊慌失措的挂断,像一把重锤,彻底砸碎了我之前所有的自我安慰和侥幸心理。我不断地进行着激烈的、无声的自我拉扯,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正在进行一场辩论赛。

正方,是代表着过去七年温情的我。她声嘶力竭地呐喊:相信他!林晚,你要相信陈凯,相信你们七年的感情基础!他不是那种人!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许张超只是单纯地忘了酒店名字,也许他真的在开会!你不能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猜测,就否定你们的一切!

反方,是代表着冷酷理智的我。她交叉着双臂,眼神轻蔑:别自欺欺人了。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当他最好的朋友,一个以豪爽直率著称的男人,都不敢正面回答你一个简单的问题时,真相已经不言而喻。你只是不敢面对而已。

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折磨,远比一个确切的坏消息更让人痛苦。它像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攥着我的心脏,时不时地收紧,又时不时地放松,让我反复体验着从窒息到苟延残喘的过程。

会议结束,同事们陆续离开,我却依旧坐在原位,动弹不得。设计部总监,也是陪我一路打拼过来的闺蜜周婧,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林总,魂飞哪儿去了?刚才CFO讲到利润率的时候,你眼睛都直了,我还以为你要把它吃了呢。”她开着玩笑。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可能最近有点累。”

周婧端详了我几秒,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你不对劲。你眼里的光都没了。跟陈凯吵架了?”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

“行吧,不想说就不说。”她叹了口气,“但是晚晚,记住,天塌下来,有我陪你扛着。”

她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我伪装的坚强。我眼眶一热,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

下班回到家,我第一次没有心情踏进厨房。那个曾经被我视为疗愈空间的地方,此刻看起来冰冷而陌生。我点了一份昂贵的日料外卖,精致的食盒摆满了一桌,我却对着那些金枪鱼大腹、海胆刺身,感到一阵阵的生理性反胃。

最终,我什么也没吃。

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陈凯的书房。那里的装修风格与整个家的极简主义格格不入,是他坚持要的工业风,深色的胡桃木书架,水泥灰的墙面,还有一整面墙的乐高模型。我曾笑他,这是他最后的“男人倔强”。

我打开他的MacBook Pro,本意是想找一份我们之前共享的房屋设计图纸。我早就规划好了,要把那个常年空置的次卧,改成一个超大的步入式衣帽间,里面要有专门给他放手表和领带的柜子。

电脑屏幕亮起,是他抱着我的合影。照片里,我们笑得灿烂。

他的微信没有退出。

一个没有备注,只有一个鲜红欲滴的爱心“❤️”表情的头像,突兀地、嚣张地,出现在聊天列表的顶端。

最后一条消息,是陈凯发的,时间是今天早上九点零五分,他刚出门不久。

“我出发了,乖乖等我。”

我的血液,在那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爱心头像,那是一个年轻女孩的自拍。她有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发,巴掌大的小脸,眼睛像小鹿一样又圆又亮,对着镜头比着一个“耶”的手势,笑容甜美得能掐出水来。满脸的胶原蛋白和未经世事的纯真,是我这个三十岁的女人,用再昂贵的护肤品也堆砌不出来的东西。

一种本能的恐惧和可怜的自尊阻止了我接下来的动作。

我没有点开那个对话框。

我不敢。

我害怕看到那些我闻所未闻的亲昵称呼,害怕看到那些我从未听过的甜言蜜语,害怕看到那些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我们共同的未来规划。

我“啪”的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合上了电脑。那声巨响在安静的书房里回荡,仿佛是我内心世界崩塌的回声。

我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椅子滑坐在地毯上。我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像一只受伤后蜷缩起来的刺猬,试图用这种姿...势来保护自己。

就在这时,我妈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像一个精准的定时炸弹。

“晚晚啊,吃饭了没?我今天炖了鸡汤,给你送点过去?”

“不用了妈,我吃过了。”我的声音沙哑。

“哦……那你跟小陈到底怎么打算的?我跟你说,我们院里张阿姨的儿媳妇,比你还小两岁,二胎都生了。你们都结婚七年了,再不要孩子,就真成高龄产妇了……”

又是这套说辞。

以往,我都会耐心地、甚至带着点撒娇地跟她解释,说我们事业都忙,想再等两年,过好二人世界。

可今天,这些话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锉刀,在我早已敏感脆弱的神经上来回锉磨。什么叫“我们”?什么叫“二人世界”?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只有我一个人信以为真的笑话?

“妈!”我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尖锐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说了我们有自己的计划!你别管了行不行!”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许久,我妈才小心翼翼地、带着受伤的语气说:“好好好,妈不管,你别生气……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妈不打扰你了。”

挂了电话,我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无声地,滑落下来,浸湿了我的膝盖。我没有哭出声,只是身体在巨大的悲伤中,不停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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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像个男人一样在外面冲锋陷阵,撑起这个家,我以为我给了他最好的一切,我以为我们是别人口中最羡慕的“神仙眷侣”。可到头来,这一切就像一个精心搭建的、华丽的舞台布景,而我,是那个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可笑的主角。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幽幽地亮了起来。是陈凯发来的微信。

一张构图精美的千岛湖风景照,湖水碧波荡漾,远山如黛,天边的晚霞绚烂如火。配文是:“老婆,这里很美,但不如你在我身边美。❤️”

我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我是做品牌设计的,对图像的敏感度远超常人。我一眼就看出了那张照片边缘不自然的锐化痕-迹,以及天空云彩部分轻微的像素失真。这根本不是一张手机随手拍的照片,这更像是一张从网上精心下载、甚至经过了后期处理的“素材图”。

而那个熟悉的、此刻却无比刺眼的爱心表情,像一把沾着蜜糖的尖刀,又准又狠地,再次插进了我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我关掉了手机屏幕。

第一次,没有回复他。

第一次,在他甜言蜜语的攻势下,我感到的,不是甜蜜,而是深入骨髓的、冰冷的恶心。

周六,我把自己彻底锁在了那个空旷的、价值千万的“家”里。我拉上了所有的窗帘,隔绝了窗外明媚的阳光,也隔绝了整个世界。我就像一只在暴风雨来临前,预感到危险却无处可逃的动物,只能躲在自己的洞穴里,瑟瑟发抖,独自舔舐着那看不见却痛彻心扉的伤口。

手机安静了一整天。

陈凯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

是因为没有收到我的回复,他心虚了?还是……他正忙着陪伴那个能让他发送“❤️”的女孩,根本无暇顾及我这个远在天边的“妻子”?

每一个念头,都像一条毒蛇,噬咬着我的理智。

下午三点,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来电显示是“Riccardo”,我合作多年的一家意大利顶级面料供应商的负责人。

“Lin!My dear Lin!”他用带着浓重托斯卡纳口音的中文,在电话那头兴奋地喊着,“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之前在我们米兰总部品鉴会上预定的那批全球限量的手工蕾丝面料,记得吗?就是那个需要十八个顶级绣工耗时三个月才能完成一匹的‘星夜’!它提前到了!因为航班调整,现在就在我们位于‘万象城’的旗舰展厅!”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而郑重:“Lin,这批料子实在太金贵了,全中国只有你们公司拿到了配额。我希望你能亲自过来确认一下,可以吗?我只相信你的眼睛。”

万象城。

是这座城市最顶级、最奢华的商业中心,是所有奢侈品牌的朝圣地。

我本能地想拒绝。我现在没有任何心情去应付工作,我只想把自己埋起来,直到世界末日。

但理智,那个支撑着我从一无所有打拼到今天的、冷酷的理智,在最后一刻拉住了我。他在我脑海里冷冷地开口:林晚,你是公司的创始人,你是所有员工的主心骨。你可以悲伤,可以痛苦,但你不能因为一个男人的背叛,就放弃你辛苦打拼出来的一切。工作,才是你永不背叛的、最可靠的底气。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说:“好的,Riccardo,我马上过来。”

我强迫自己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进那间巨大的衣帽间。在镜子前,我看到了一个面色憔悴、双眼红肿的女人。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林晚,你不能这样去。

我化了一个比平时任何时候都更精致、更凌厉的妆容。我用了遮瑕力最强的粉底,仔仔细细地盖住了哭肿的眼袋和浓重的黑眼圈。我画了上挑的眼线,涂上了我最爱的那支正红色口红,色号叫“女王的权杖”。

我没有选择那些柔软舒适的羊绒衫,而是选了一件自己品牌最新一季的主打款黑色风衣。利落的剪裁,挺括硬朗的版型,腰带束起,勾勒出我依旧纤细的腰身。再配上一双十厘米的Jimmy Choo尖头高跟鞋。

当我走出家门时,我已经重新变回了那个光鲜亮丽、无坚不摧的林总。

我要用这身昂贵的、由我自己创造的盔甲,把我所有的脆弱和不堪,都牢牢地包裹起来。

确认面料的过程很顺利。那批名为“星夜”的蕾丝,比我想象中还要惊艳。深邃的墨蓝色丝线上,用银线手工绣着细密的星辰,在灯光下流动着银河般的光辉。和Riccardo谈妥了后续的合作细节,签下合同的那一刻,工作带来的成就感,暂时驱散了心头的一部分阴霾。

从展厅出来,天色已近黄昏。我路过中庭那家我常去的咖啡馆,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我需要一杯最苦的美式,来对抗心里那股甜到发腻的恶心感。

咖啡馆里人声鼎沸,我端着那杯滚烫的、散发着焦苦香气的咖啡,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寻找一个可以安身的角落。

就在我转身的一刹那,我的视线,像被一块巨大的磁铁,牢牢地吸住了。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静止了。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影,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迅速褪去,只剩下不远处那个无比清晰的画面。

是陈凯。

他没有在遥远的千岛湖,他就在我眼前,距离我不到五十米。

他穿着那件我亲手为他叠进行李箱的白色高定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我送他的那块万国葡计,在商场明亮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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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臂弯里,亲密地、带着十足占有欲地,搂着一个年轻女孩。

那个女孩,正是他微信头像里的那个。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发,穿着一条仙气飘飘的白色连衣裙,正仰着头,对陈凯说着什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热恋中的女孩特有的、那种甜得像蜜糖一样的笑容。

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然后狠狠地扔进了冰水里。咖啡的苦涩在舌尖疯狂蔓延,和心里翻涌的苦水融为一体,让我几欲作呕。

我的身体,仿佛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我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尖叫着冲过去,或者把手里的咖啡狠狠地泼在他们脸上。

我只是本能地,狼狈地,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偷一样,闪身躲到了旁边一根巨大的、雕刻着浮夸花纹的罗马柱后面。

我像一个可耻的偷窥者,窥探着本该属于我的丈夫,如何将我从未见过的、那种极致的宠溺和温柔,悉数给予了另一个女人。

我看见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她嘴角的奶油,动作自然而娴熟,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我看见他低下头,替她理顺被商场空调风吹乱的几缕发丝,眼神里满是专注和笑意。

他们看起来那么般配,那么耀眼。一个英俊成熟,一个年轻貌美。像一对沐浴在热恋光环中的情侣,闪闪发光,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然后,我看见陈凯低头在女孩耳边说了句什么,女孩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随即开心地跳了起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们站起身,手牵着手,十指紧扣,一起走向了不远处。

他们的目的地,是那家我曾经指着橱窗,和他撒娇开玩笑说“等我们十周年纪念日,你就在这里给我补一个盛大的求婚吧”的、全城最顶级的婚纱定制店——

“Vera’s Dream”。

我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麻木地,跟在他们身后,隔着一条既安全又可悲的距离。我的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连它都在为我这不体面的跟踪而感到羞耻。

我停在了“Vera’s Dream”那扇巨大的、一尘不染的落地玻璃窗外。

我就这样站着,像一个被隔绝在幸福世界之外的局外人,冷冷地看着里面正在上演的一场与我无关的、华丽的黑白默剧。

店里,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套裙的婚纱顾问们,像一群优雅的蝴蝶,殷勤地围绕着他们。孟瑶,我现在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像一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在一排排华美如艺术品的婚纱中,雀跃地挑选着。

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一件鱼尾款式的婚纱上。

当她从天鹅绒帷幕的试衣间里走出来时,我清晰地看到,连周围的婚纱顾问们,都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那件婚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完美地勾勒出她年轻而曼妙的、充满活力的身体曲线。裙身上缀满了手工缝制的、细密的施华洛世奇碎钻,在店内温暖而明亮的水晶吊灯下,闪烁着细碎而耀眼的光芒,仿佛将整条银河都穿在了身上。

我看见陈凯站在她面前,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惊艳和痴迷。

那是一种混杂着雄性荷尔蒙的欲望、强烈的占有欲和因为拥有这件“艺术品”而感到的无比骄傲。那眼神,我从未在他看我时见到过。哪怕是在我们最热恋的时候。

他缓缓地、虔诚地,蹲下身。

他用他那双曾经为我画过无数次肖像、设计过我们梦想中房子的手,亲自、仔细地,为她整理着那层层叠叠、如同浪花般的裙摆。

然后,他站起身,从婚纱顾问手中,接过一条缀满了大小不一的天然珍珠的头纱,小心翼翼地,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为她戴上。

两人并肩站在那面巨大的、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落地镜前。

孟瑶幸福地将头依偎在他坚实的臂弯里,仰着那张青春无敌的脸,笑得一脸甜蜜而羞涩。

陈凯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无比珍视的吻。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这幅唯美又残酷的画面,用一把生锈的、布满缺口的钝刀,一刀一刀地、反复地凌迟。

清晰的、尖锐的疼痛,从心脏处传来,迅速蔓M延到四肢百骸。

我想起了我们结婚时。

那时候,我的公司刚刚接到第一笔大订单,所有的资金都投了进去,每天都在为原料和工人的工资发愁。陈凯也只是个刚工作没几年的穷小子,每个月的薪水交了房租就所剩无几。

我们的婚礼,办得极为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没有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只是在一家普通的餐厅摆了十桌酒席。没有成群的伴郎伴娘,只有张超和周婧陪在我们身边。

我的婚纱,是在城西一家小小的婚纱影楼里租来的。款式老旧,肩膀处甚至有些发黄,尺寸也不那么合身,以至于我在敬酒时,不得不时刻提防着它会滑落。

那天,送走所有宾客后,陈凯在那个小小的婚房里,紧紧地抱着我,英俊的脸上满是歉意和愧疚。他说:“老婆,委屈你了。你放心,等我们以后有钱了,我一定给你补一个最盛大的婚礼,让你穿上全世界最漂亮的婚纱。”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笑着吻了吻他的嘴唇,说:“傻瓜,只要嫁的是你,就算披着麻袋,我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多么可笑。

多么讽刺。

原来,他承诺要为我披上的婚纱,早就预备好了,只是新娘不是我。

原来,他的“以后”,是和别人的以后。

眼泪,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不受控制地、汹涌地夺眶而出。我再也支撑不住,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可悲的呜咽,身体顺着冰冷的玻璃墙壁,无力地滑坐在地。

巨大的悲伤、被背叛的屈辱、被欺骗的愤怒、以及对自己七年付出的不甘……所有激烈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几乎要将我彻底撕碎、吞噬。

我这七年的青春,七年的无悔付出,七年的全然信任,到头来,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精心策划的骗局。而我,才是那个愚蠢地、可笑地、介入了他们“旷世真爱”的、面目可憎的“黄脸婆”。

我就这样在那个繁华喧闹的商场角落里,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傻子一样,哭得肝肠寸断。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

哭声渐歇。

当悲伤退潮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愤怒和清醒,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迅速席卷了我的大脑,冻结了我所有的眼泪和脆弱。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慢慢地、摇晃地,站了起来。

哭?哭有什么用?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

冲进去质问?撕打?那太便宜他了。那只会让我像个被丈夫抛弃后,歇斯底里、失去理智的疯女人。

不。

我,是林晚。

我从一个除了梦想一无所有的穷学生,打拼到今天,拥有自己的品牌和事业,拥有让无数人羡慕的生活。我不是一个只会在丈夫出轨后,躲在街角哭泣的弱者。

我要用我的方式,用他最看重、也最看不起我的方式——金钱和地位,来给他,也给那个活在他精心编织的谎言里的天真女孩,一个终生难忘的“贺礼”。

我走到不远处的洗手间,对着巨大的镜子,看到了那个妆容尽毁、双眼通红、狼狈不堪的自己。我对着镜子里的那个女人说:林晚,你不能是这个样子。你要赢,就要赢得漂亮。

我深吸一口气,用冷水拍了拍脸,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我的化妆包。我用最好气垫粉底,仔仔细D细地补好了妆,完美地遮盖了所有哭过的痕-迹。我画上凌厉上挑的眼线,涂上了我最爱的那支正红色口红,它的色号,叫“女王的权杖”。

当我再次抬起头时,镜中的女人,眼神冰冷、锐利,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决绝的、近乎残忍的笑意。

我拿出手机,给我的私人银行经理发了条信息,内容只有一句话:

“帮我确认一下,我的百夫长黑金卡今天有消费限额吗?”

三秒钟后,对方的回复,恭敬而迅速地传来:

“林总,您好。您的百夫astore百夫长黑金卡无任何消费额度上限。”

很好。

我整理了一下黑色风衣的领子,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死死地压制进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

我不是来捉奸的。

我是来送礼的。

我要亲手,为我这七年的青春,为我这七年的愚蠢,画上一个最华丽、也最讽刺的句号。

我转过身,迈开长腿。十厘米的尖头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了“哒、哒、哒”的、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那不是脚步声。

那是一首复仇战歌的序曲。

我伸出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镶着黄铜把手的玻璃门。

“Vera’s Dream”的店堂里,流淌着肖邦的夜曲,空气中弥漫着高级定制布料特有的、混杂着顶级香薰的芬芳。这里的一切,都精致、昂贵,充满了对纯洁美好爱情的终极幻想,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水晶罩子。

而我的闯入,像一颗裹挟着冰与火的陨石,悍然砸向了这个水晶罩子。

“女士,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是预约了试纱吗?”一位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丝质套裙的婚纱顾问,立刻踩着小猫根,优雅地迎了上来,脸上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完美的职业化微笑。

我没有看她。

我的目光,像一枚发射后就无法收回的精准制导导弹,越过她的肩膀,穿过那些华丽的、被供奉在人形模特上的婚纱,直直地锁定在不远处那个小小的、被幸福光环笼罩的舞台中央。

那里,陈凯正满眼宠溺地看着镜中的孟瑶,为她拂去肩上并不存在的一丝灰尘。

我走到前台那张由整块汉白玉打造的、冰冷光滑的台面前,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我的鳄鱼皮钱包。我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几张普通的白金信用卡,最终,捏住了那张与众不同的、通体漆黑的卡片。

卡片的中央,只有一个低调的、几乎要隐没在黑色背景里的古罗马百夫长头像。

我把它抽了出来,用两根手指夹着,轻轻地,放在了大理石台面上。

黑色的卡身,在头顶那盏巨大的、由上千颗水晶组成的水晶吊灯的映照下,泛着一层冰冷而神秘的幽光。

我对那位已经走到我身边、一脸错愕的婚纱顾问说,我的声音不大,甚至很轻,但在这被古典音乐充斥的安静店堂里,却清晰得足以让每个人都听见:

“那件婚纱,”我抬起手,涂着正红色蔻丹的指尖,遥遥地指向孟瑶身上的那件鱼尾婚纱,“以及,他们挑选的所有配饰,包括头纱、手套和那双鞋,我全要了。”

我收回目光,看着婚纱顾问那张因为震惊而微微扭曲的脸,补充道:

“刷这张卡。”

婚纱顾问彻底愣住了。她看看我,看看我身上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风衣和手里的限量款手包,又看看那张象征着金字塔顶端财富的黑金卡,再看看不远处那对明显不是和我一起来的“客人”。她的表情,在短短几秒钟内,经历了从困惑、到震惊、再到完全不知所措的剧烈变化。

我没再理会她那堪比调色盘的脸色。

我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向陈凯走去。

我的高跟鞋,每一步,都像踩在了他那颗背叛的心上。

他正背对着我,专心致志地为孟瑶调整着头纱上珍珠的排列顺序,嘴里还在温柔地说着什么,那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大概会以为他在欣赏一件即将载入史册的艺术品。

孟瑶先看到了我。

她脸上那幸福又娇羞的笑容,像一个被打碎的瓷器,一瞬间,布满了裂痕,然后片片剥落。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被陌生人打扰的不悦,和一丝对不速之客的警惕。她下意识地,向陈凯的身边靠了靠,拉了拉他的衣袖。

陈凯依然没有察觉。

我走到他的身后,在他身边站定,近得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

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陌生的柑橘古龙水味,混杂着孟瑶身上甜腻到发齁的花果香水味。两种味道,像两条蛇,在我鼻腔里纠缠、撕咬,熏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我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

我的指尖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然后,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凯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疑惑地,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转过头来。

当他看清是我的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脸上的温柔和宠溺,像被瞬间抽干了水分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褪去,只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毫无血色的苍白。

他的瞳孔,在短短一秒钟内,经历了急剧收缩,又猛地放大的剧烈变化,充满了极致的惊恐、慌乱和难以置信。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任何一个有意义的音节,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徒劳地翕动着。

整个婚纱店,仿佛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连背景音乐的钢琴声,都仿佛被掐断了。

我微笑着。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像冬日里结在窗上的冰花,美丽,却冰冷刺骨。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张我爱了七年、熟悉到闭上眼睛都能描摹出每一个细节的脸,如何在我面前,一寸一寸地,土崩瓦解。

然后,我用我这辈子最平静、也最残忍的语气,一字一顿地,清晰地说道:

“结账。我这个做姐姐的,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