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12月28日夜,临沂西南的小站子被北风吹得嘎吱作响,士兵裹着棉衣在月光下急促行军,没人想到这里很快会成为一场大溃败的序幕。

中央军委当天最新电令要求华中野战军火速向鲁南集中。苏中子弟兵听说要离开熟悉的稻浪,心里嘀咕声不断,“凭啥胜了仗还往北走?”顺口溜里的煎饼大葱,就是那股子不情愿。

粟裕却暗暗盘算另一笔账:鲁南是山东与徐州之间的走廊,敌人要南北机动,必从此地通过。把对方堵在狭窄地带,一口口吃掉,比在苏中转圈更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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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日凌晨,陈毅与粟裕在峄县东南的小庙里碰头,两盏马灯映着地图,陈毅问:“打谁先?”常理是挑软柿子,先敲整编59师。粟裕摇头:“先啃硬骨头。把蒋家嫡系一下折断,后面全是脆骨。”

所谓硬骨头,就是马励武的整编26师和蒋纬国的第一快速纵队。六个团,清一色美械,火炮、坦克样样齐。它们孤军插进解放区腹地,却与周围杂牌互不买账,“强中藏弱”四字正中粟裕下怀。

中央军委1月2日来电:“打马励武准备可毕?”陈、粟回电:“兵马俱到,随时开刀。”毛主席放下电报,关灯休息。此刻延安的窑洞静悄悄,谁也不知道山东平原上一张巨网正在收口。

为了麻痹对手,陶勇第一师白天成纵队大摇大摆,夜里却分散疾进。敌机侦察发现白昼行军,以为共军气数已尽,竟向徐州司令部回报“解放军北撤,意图不明”。

马励武更放心大胆。1月2日晚,他回峄县老家过元旦,满桌烧鸡老酒,还让勤务兵把与蒋介石的合影挂在正中。副官冲进来急报:“左翼洞口岭失守,对方已到五里庄!”马励武手里的酒盅顿时打翻。

华中、山东两路大军早已“十面埋伏”。第一纵队自西北切断退路,第八、第九师从正面猛插,陶勇指挥第一师兜至南侧,一夜间包围圈骤缩。

3日拂晓,天空突降鹅毛大雪,路面泥泞。参谋担心重火器难以机动,粟裕反问一句:“他们的坦克更沉,不也陷住?”话音未落,战场上两辆M3A3轻坦打着空转,履带深陷黏土,炮塔死死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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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日下午,国民党残部向峄县方向突围,结果扎进齐腰深的冻水洼地。通信兵记录下来的一句骂声至今传诵:“见鬼的鲁南田,车不跑,人也走不动!”三个小时后,整编26师番号成了历史。

战报统计:毙俘三万人,坦克17辆、榴弹炮70余门、一色美械器材不可胜数。驻徐州的薛岳听完汇报,先是沉默,随后摔电话:“是谁让他回家过节的!”

快速纵队被端,对蒋家打击尤其重。蒋纬国在南京闻讯,抿一口冷水,久久说不出话,只挤出一句:“这支部队,我调教了五年……”

与此同时,粟裕目光瞄准下一目标——枣庄。该城工事由日军修筑,地堡密布,正面强攻代价不小。1月11日晚三团第一次摸上城墙,被十几挺重机枪逼得退了下来。

粟裕暂停攻击,连夜召见康林团长。灯芯摇晃,他先递了一杯热茶,然后淡淡开口:“打不进去很正常,你想怎么改?”康林提出组建爆破突击队、挖通接近壕沟。

三天苦练,五十名突击手人人负重炸药包。1月19日21时,总攻开始。火箭筒、山炮齐射,硝烟中连续爆破五声,城墙开裂,突击队鱼贯而入,标志火把立在敌指挥所门口。

20日中午,整编51师师长周毓英被俘。至此,鲁南战役第二阶段告捷。枣庄、峄县相继插上红旗,鲁南铁路要道尽入掌握,徐州守军侧背无险可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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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役合计歼敌5.3万人,俘两个中将,缴获坦克24辆。陈毅以诗相贺:“快速纵队今何在,坦克已作铁锈堆。”文字简短,却足以让对岸窒息。

1月23日,华中野战军与山东野战军正式合编为华东野战军。兵力、装备、指挥链条全部重组,下一场淮海决战的雏形,由此成形。

鲁南一战的意义并不止在数字。它验证了“集中优势兵力打殲灭战”这一指导思想,也让国民党嫡系第一次体会到,美械加身依旧可能全军尽墨。对当时的解放区来说,这注入的信心比缴获的炮车更重。

粟裕事后提到这场雪:“没有那场雪,也打得下;但有了雪,打得更快。”一句俏皮话,道出冷冰冰的战场机理——天时、地利、人和,一环不能少。

而马励武只能在战俘营里反复念叨那句“天杀我也”。他未必真信天命,更多是对己方轻敌大意的懊悔。战争从不怜悯乐观者,尤其是在本可不败而败的情况下。

鲁南的炮声渐远,华野的号角已指向淮海。布网、合拢、吞噬——“十面埋伏”打法,最终将写进粟裕的作战教案,也注定成为国民党高层难以释怀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