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11月,北京西郊落了场薄雪。中央某部门召开业务座谈会,请来几个当年战时“老地下”交流经验。轮到熊向晖发言,他谈完“兵棋推演”和“文件截获”后,忽然冒出一句:“情报员下班后若学不会煮饭,早晚要出乱子。”台下哄笑,谁也没想到五年后这句玩笑竟被他自己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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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向晖的名字,在军统旧档里排在“极危险目标”前列;在延安的电文里,则是“能顶一师”的代号。1938年冬天,他以清华高材生身份进入胡宗南幕府。那年他才十九岁,桌上放一块瑞士表、口袋揣一张入党誓词。周恩来嘱他八个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十二年刀口舔血,他把延安安危、解放战争节奏,从敌营最深处一次次拖了回来。

让外人惊讶的是,这位情报高手私下对生活常识一窍不通。秘书处同志打趣,说熊处长写电报用密码本是标点分段,回家煮面条也是按密码分段,水总比面少两格。夫人苏明娟原在统战系统,嫁给他后第一件事是教他区分洗衣粉与面粉。熊向晖恍然:“原来白的不一定都能下锅。”这句话后来成了家里孩子的口头禅。

时间来到1969年底。那年北京副食品紧俏,凭票买只鸡都得排长队。苏明娟要去南京照顾病重母亲,女儿熊蕾在东北农场劳作,儿子熊林被厂里留守;春节前后,家里只剩熊向晖和院子里三只肥鸡。走之前,儿子把米缸、草料、水壶位置都画在纸上,反复叮嘱:“吃完饭撒一把米,再添一瓢水,简单!”熊向晖连声答应,可脑子里想的还是新近收到的国外报刊剪报。

腊月廿八凌晨,他赶去机关交班,午后回到家,第一件事是给鸡撒米。第二件事——没有。他以为喂米即可万事大吉,顺手把院角一只空玻璃瓶摆正,却不知道那瓶子是邻居刷墙剩的敌敌畏。几天过去,北京持续干燥,鸡找不到水,只得啄瓶口的残液。大年三十上午,院子异常安静,熊向晖以为鸡“懂事,不打扰革命干部写材料”,便继续伏案翻译《时代》杂志。

年初一下午,儿子请假返家,推门便见三只鸡横七竖八。熊向晖抬头,很无辜:“我天天喂米,它们却集体绝食,看样子有政治态度问题。”儿子在墙角发现那只空瓶,心头一凉。“原来缺水,它们喝了毒药。”熊向晖听完,只说了一句:“情报员失算,得检讨。”

消息传到正在南京的苏明娟,她在信里只写一句:“家里鸡已全部‘光荣牺牲’,食堂供应紧张,你自己想办法。”熊向晖回信:“敌敌畏事件教育深刻,已向组织保证学习生活技能。”同僚们听说此事,大笑数日。有人慨叹:一个能把敌军十五万兵力部署背下来的人,却背不住“米、水”二字。

鸡的意外身亡并没有耽误熊向晖紧张的工作。1971年夏,他被指派协助接待基辛格秘密来华。一旦进入岗位,他瞬间换挡,资料、路线、谈判要点,分秒不差。女儿熊蕾当时回京探亲,想见父亲,被婉拒,只听老人一句低声提醒:“过几天广播里就知道我为什么忙。”等基辛格专机离境,熊蕾才从电台新闻里捕捉到父亲的身影,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爸爸的工作”意味着什么。

熊向晖对子女的教育,外界以为会是高标准、严纪律。事实上,他向来主张放养。熊蕾上中学写作文,他批注不超过三行;儿子参军或进工厂,他一句“自己决定,别啃老爸的功劳簿”。孩子们聊起同学父母动辄家训十条,难免疑惑:父亲到底管不管?熊向晖偶尔抬头:“小树能自己长直,非得绑根竹竿才算教育?”口气平淡,却带几分狡黠。

尽管生活笨拙,他对信息捕捉的敏感远胜常人。南开大学请来两名英国外教,校方担心“资产阶级思想渗透”,熊蕾回家询问看法。他反问:“二百名工农兵学员守不住两名外教?那这课堂本身就该重开。”女儿听完恍然,心说父亲的逻辑永远出其不意,却又透着务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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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鸡事件后来演化成家中“安全演习”笑料。逢年过节,只要熊向晖留守,孩子们会贴一张纸在冰箱门上:水壶在此,米袋在此,药品远离食材。熊向晖每见此纸,先是脸红,随后点头:“接受监督。”朋友聚会,他常自嘲:“革命征程一马平川,生活战场寸步难行。”一句话引来满堂大笑,也让世人见到传奇特工另一面——质朴,粗枝大叶,却毫无英雄包袱。

1970年那场小插曲并未写进任何官方传记,却在家族间口耳相传。熊蕾说,每当回想院子里那三只伏倒的鸡,就能把父亲的形象连成一幅反差极大的画:刀锋上行走十二年,端碗却能淋得自己一手汤;机要室里连轴转四十八小时,回家却记不住一把钥匙放哪。或许正因如此,他在战场上敏锐,在生活中迟钝,才让家人既敬他又忍不住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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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的春节早已过去半个世纪。当年那瓶敌敌畏早就被处理掉,庭院也换了新栅栏,新树新草。而关于三只鸡的段子,还在熊家年夜饭时被提起——那是熊向晖留下的另类“家风”,提醒后辈:再大的本领,也要学会给鸡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