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9月29日傍晚,南京城飘起细雨。中山陵8号宅院里,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却没有谁敢推门进去请示“老首长”何时进晚餐。军区总医院刚刚发来会诊意见:三级肝昏迷,必须立即住院抢救。文件放在茶几上,医护人员看了一遍又一遍,脚像被钉住,没人敢动。

雨声敲着窗棂,众人心里清楚:许世友极少服药,更别说住院。向来一句“靠锻炼”就把病痛挡回去,谁去触他的霉头?僵局持续到晚上十点,军区司令员向守志风风火火赶来,进门便抬手:“赶快抬上车,送总医院!其他事以后再说!”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医护这才行动,一辆救护车呼啸着冲出院门。

急救车的颠簸唤不醒他,众人想起半年前的另一幕——3月初,许世友空腹前往上海华东医院例行检查。血清甲胎蛋白高得离谱,医生一看数值超过1000纳克,彼此交换眼神:大概率肝癌。但是下结论要在病历上落字,没人肯动笔。请示军区后,只敢写“肝硬化,癌变倾向”,建议进一步检查。那天回南京的车上,许世友只是拍拍腹部,淡淡一句:“老毛病,没啥。”

5月复查,指标依旧,影像却看不见明显肿块。专家组被这一“影像阴、血项阳”的怪情况折腾得头大,还是不敢明说。报告一路经军区、上报中央,批示很干脆:请即入院治疗。可聂凤智、杜平等几番劝说,都被许世友一句“我不上北京”挡回去。理由简单得惊人:“北京路窄,人多。”听来像玩笑,却没人笑得出来。

倔强并非心血来潮。早在长征途中,他就七次负伤,草药敷一敷就继续行军;新中国成立后,出访阿尔巴尼亚回来做口腔检查,医生拿压舌板,他怒而起身,以为“想动刀子”。从那以后,只要有人提“住院”,他就摆手:“医生不了解我,我自己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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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30日凌晨,呼吸急促、大小便失禁、下肢斑点蔓延——典型肝性脑病末期信号。医生递上病危通知书,护士们却互相使眼色:要送吗?谁担责?这才有了向守志深夜拍板的一幕。

抵达军区总医院已是午夜。氧气、高糖、肝昏迷对症药物同时上阵,凌晨一点,许世友短暂睁眼。医护揣着“挨骂预案”围上去,他扫视四周,沉默片刻,又闭眼。第一次,他没再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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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日上午,南京人民大会堂国庆联欢,主席台前排预留的椅子空着。没人公开说明原因,市民只觉气氛凝重。病房内,体温计持续39℃以上,肝功能指标一路坠落。军委副主席杨尚昆赶来探视,工作人员提高病床并在耳边喊:“副主席来看您了!”许世友费力睁眼,嘴唇颤动,断断续续三字:“我完了。”这句低得几乎听不见的话,比任何病历都直白。

高烧、抽搐、昏迷反复。10月18日,向守志要求医务组“设法让老首长清醒,看看还有何交代”。强心剂推入静脉,许世友再次睁眼,他抓住值班军医袖口:“能否让我土葬,回家陪老娘?”句子不长,却清晰。军医把原话送到北京。邓小平审阅后,只留一句批示:“同意。”

22日下午三时零七分,心电图变成直线。许世友终年八十岁。临终未留豪言,只有口述遗愿档案袋上墨迹犹新:“活着尽忠,死后尽孝。”

10月31日,南京军区礼堂布置素白,上千人列队默立。军号低沉,挽联写着“将星虽殒,气节长存”。告别仪式后,灵车驶向大别山。途中经过长江大桥,车队短暂减速,军号声随风飘散。三小时后抵达河南新县田铺乡许家洼,清晨六点,棺木入土,与母亲合穴。墓丘不高,两行青松护卫。负责警卫的战士说:“将军终于睡着了,山里很静。”

许世友一生,枪林弹雨中打过大仗,也跟同僚红过脸;抗拒医院、拒上北京,把倔脾气带到了最后;却用“土葬”这一朴素请求,为自己划下句号。向守志当夜那句“其他事以后再说”,让抢救有了起点,也让一段传奇得以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