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冬,北京西郊机场冷风刺骨,宋任穷从伊尔-14客机走下舷梯,他还不知道,两年后一次看似随意的请调,会把自己推向共和国最隐秘、也最尖端的工程。

进入1956年春,国家建设全面铺开,地质找矿战线人手奇缺。一次国务院例行碰头会后,周恩来与几位负责人随口说起:“得从军队抽个中央委员去地质口。”话音未落散会铃响,众人各自离席。

那天夜里,宋任穷在干部部的宿舍翻看人员花名册,越看越觉得军中可派之人难以即刻顶上,反倒是自己脱岗影响最小——副部长胡耀邦已能独挡一面。两天后,他在中南海西花厅等候文件时碰到总理,压低嗓门开口:“干脆把我调出来吧。”

周恩来把钢笔一合,半开玩笑地抬眉:“你真舍得扔下总干部部?没人接可不行。”宋任穷点头:“部长空缺不会耽误,部里有预案。”一句话让总理眼睛一亮,当场允诺请示毛泽东。

事情却急转直下。又过数日,周恩来把宋任穷叫到办公室,只说一句:“主席有新考虑。”桌面是一份刚刚定稿的《成立原子能委员会意见稿》。看得出,总理既欣慰又郑重。宋任穷心里一惊,明白自己的“要官”动机被更高的布局重新安排。

时间回拨到1930年代。在湘赣边秋收起义期间,毛泽东第一次见到年轻的宋任穷,就注意到此人“稳得住、拿得起”,此后每逢棘手岗位总把他推上前线。长征会师后、抗战爆发前、建国初授衔,宋任穷三次被毛泽东点名调动,条条都是关键岗位。于是,当党中央决定推进核工业时,毛泽东再次把名单翻到“宋任穷”三个字。

1956年7月,《关于原子能建设的报告》提交政治局。11月,一届人大常委会通过设立第三机械工业部,职责是核燃料勘探、反应堆建设、武器设计。部长——宋任穷。副职名单里,钱三强赫然在列。

白手起家,没有图纸,没有设备,更缺复合型人才。宋任穷第一道命令不是“造弹”,而是“找矿”。他领着冶金学校毕业的青年,沿秦岭、贺兰山、祁连山拉网式勘探,沙尘滚滚。当年12月,他给中科院张劲夫拨了个电话,开门见山:“要想快点出成果,科研力量必须集中到二机部。”张劲夫连连应诺,两人当晚在院内宿舍谈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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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9月,聂荣臻、陈赓、宋任穷赴莫斯科谈判。临行前,毛泽东简短叮嘱:“技术能拿就拿,但别把希望全押在别人身上。”谈判签下《国防新技术协定》,苏方答应提供“一堆一器”。然而协议墨迹未干,两年后苏联单方面中断援助。

1960年夏,苏联专家撤走。部分关键图纸被带回,留给中国的是半拉子工程。宋任穷在研究所会议室冷静布置两条:一,硬件已到港口的必须抢卸完毕;二,所有学过的技术立即整理成册。短短十天,浓缩铀主厂房主体封顶,逼得苏联不得不交付最后一批设备。

同年冬,他主持制定原子能事业八年规划,“三年突破,五年掌握,八年储备”写进红头文件。会上有人担心指标过高,宋任穷抬手示意安静:“别人断我们援助,是考验不是绝路,再慢也得干。”一句话定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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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10月16日,罗布泊上空蘑菇云升起。电报通过保密线路送到东北局。宋任穷正在沈阳听取工业布点汇报,值班员推门递来加急密电。老将军摘下眼镜,反复核对试验数据,只说了一声:“成了!”随后转身继续讨论下一个议题。

十多年后,1977年,宋任穷奉调出任第七机械工业部部长,接手的是航天口。那时“东风-5号”已拖期数年,液体火箭总装车间草木皆兵。宋任穷走访研究所、厂房、试验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是:“目标写在墙上,但结果要落在发射架上。”

1978年秋,三线科研单位一封封加急报告聚到七机部。宋任穷把文件摞成几尺高,每晚挑灯批阅,对重点型号逐项排期。18个月后,“东风-5号”洲际导弹划破太平洋上空,接着“巨浪-1号”水下飞行成功,中国航天进入新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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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离七机部之际,他只留下一个要求:重要试验进度,务必当日报告。后来,1984年同步通信卫星成功入轨,当年参与会战的技术员回想起老部长的交代,只说了一句:“硬骨头,总得有人啃。”

宋任穷的“要官”故事,看似小插曲,实则映出新中国干部流动的独特逻辑:个人去留从不由个人决定,国家需要在哪,干部就出现在哪。周恩来那一次礼貌的拒绝,把宋任穷推向了原子时代的风口,也让中国在最短时间补齐了工业版图上最危险、也最重要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