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哥,这不对,拆迁款一共八百万,怎么就给我十万?”陈静的声音在闷热的客厅里显得微弱而无力,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蚊子。

嫂子刘芳把瓜子皮“呸”地一声吐在地上,翻了个白眼,尖利的声音划破了空气:“十万还嫌少?陈静我跟你说,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小姑子的份上,一分钱你都别想拿!”

她那刻薄的话语像冰雹一样砸下来,让陈静的心瞬间冰冷。

“你一个迟早要嫁出去的女儿,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便宜外人吗?我们家小宝将来上学、娶媳妇,哪样不要钱?你哥的公司周转也需要钱。”

刘芳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陈静的身份上钉钉子,把她牢牢钉在“外人”的耻辱柱上。

“拿着这十万,赶紧找个地方搬出去,别在这儿碍眼。”

哥哥陈伟始终低着头,闷声抽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庞模糊不清,只说了一句:“小静,就听你嫂子的吧,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三个字,像三座沉重的大山,压得陈静喘不过气。

她看着桌上那份早已拟好的《自愿放弃大部分遗产继承权声明》,再看看哥嫂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一股混杂着屈辱和冰冷的绝望,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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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拆迁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陈家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房子很旧了,墙角长着青苔,空气里总有股挥之不去的霉味,但这里有陈静全部的童年。

父母走后,这个家就只剩下她和哥哥陈伟一家三口,气氛在嫂子刘芳的强势下变得压抑。

陈静习惯了忍让,她总觉得只要自己不多事,这个家就能维持表面的和平。

当拆迁办的人报出八百万这个数字时,她看到刘芳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灼热的光。

那种光芒,她从未在嫂子看家人的眼神里见过,充满了赤裸裸的占有欲。

周末的晚上,家庭会议的氛围异常凝重,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侄子小宝被支去看动画片,客厅的门被陈伟从里面关上了,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陈伟坐在沙发的主位,他先是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似乎需要尼古丁来给他勇气。

“小静啊,爸妈都不在了,以后咱们兄妹俩要相互照应。”他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

陈静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的心。

“关于这个拆迁款,我和你嫂子商量过了,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陈伟的语速很慢。

旁边的刘芳显然没有这份耐心,她直接抢过话头,身体前倾,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商量什么,这事儿根本不用商量,理就是这么个理。”

“陈静,你是个女孩子,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以后嫁了人就是泼出去的水。”

刘芳的声音又快又尖,像一把锋利的锥子,直往陈静的心里钻。

“这老宅的根,必须留在陈家,以后是要传给我们家小宝的。”

她顿了一下,掰着手指开始算账,每一个数字都说得理直气壮。

“你哥那个小装修公司,看着还行,其实就是个空壳子,外面欠了一屁股债等着填。”

“小宝马上要上私立小学,一年学费好几万,这笔钱不能不动。”

“再说了,我们以后不得给他准备婚房?现在的房价你又不是不知道,跟抢钱一样。”

陈静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想说,我也是这个家的孩子,我也是爸妈的孩子。

刘芳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我们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毕竟你是我小姑子,不能让你空着手出门。”

她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用两根手指夹着,轻飘飘地放在陈静面前。

“这里面有十万块钱,你拿着,是当嫁妆还是自己租房,都随你。”

“剩下的七百九十万,家里有大用处,你就别惦记了。”

十万,对比七百九十万,这个悬殊的比例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陈静的脸上。

她的脸颊火辣辣地疼,不是因为挨打,而是因为那份被践踏到泥土里的亲情和尊严。

“哥……”她用尽全身力气,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

陈伟的眼神躲闪着,他不敢看妹妹的眼睛,只是又点燃一根烟,含糊不清地附和。

“小静,你嫂子也是为了这个家,你一个女孩子家,拿那么多钱不安全,也容易被人骗。”

多么荒唐可笑的借口,仿佛她是个三岁的孩子,没有一点分辨是非的能力。

陈静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沉入了冰冷的谷底。

她看见刘芳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打印好的文件,动作娴熟得像是演练过无数遍。

文件被推到她的面前,上面几个黑体大字刺痛了她的眼睛:《自愿放弃大部分遗产继承权声明》。

“小静,咱们都是文化人,把这个签了,省得以后有闲话,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刘芳的语气不容置喙,仿佛这是对陈静的一种恩赐。

陈静的手在发抖,她看着那份声明,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讽她的软弱和天真。

原来在他们眼里,亲情是需要用白纸黑字的协议来约束和买断的。

她环顾这个熟悉的客厅,墙上还挂着父母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父母在微笑。

如果他们看到今天这一幕,会是怎样的心情?

一阵巨大的悲哀淹没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陈伟掐灭了烟,终于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催促。

“小静,快签吧,别磨蹭了,一家人别搞得这么难看。”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静抬起手,拿起了那支冰冷的签字笔。

笔尖很重,重得像她此刻的心情,每落下一笔,都像是在自己的心上划开一道血口。

当她的名字完整地出现在签名栏上时,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那声音清脆而决绝,是她对这个家,对这份血缘,最后的一点点眷恋。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

拿到那张薄薄的银行卡,陈静没有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多停留一分钟。

她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那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和压抑。

她的行李不多,几箱子书,一个装着四季衣物的行李箱,就是她在这个家里二十八年的全部积累。

没有告别,也没有挽留,她拖着箱子走出大门时,身后是电视里传来的动画片声音和刘芳的笑声。

站在老宅斑驳的院墙外,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扇朱红色的木门,此刻像一张巨大的嘴,吞噬了她所有的过去。

她在城市另一端一个偏僻的小区,租下了一间只有三十平米的单身公寓。

房间很小,但有一扇朝南的窗户,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进来,这是她唯一感到慰藉的地方。

她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打扫,试图用消毒水的味道,驱散心中那股腐朽的霉味。

生活仿佛被强行切换到了一个陌生的频道,周围的一切都嘈杂,唯独她的世界一片死寂。

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周后,她鼓起勇气,拨通了陈伟的电话,听筒里传来长久的“嘟嘟”声。

就在她以为无人接听,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被接起了。

“喂?”是刘芳的声音,充满了警惕和不耐烦。

“嫂子,我……”陈静刚说出三个字,就被打断了。

“干什么?钱不是已经给你了吗?还打电话来做什么?我告诉你,我们现在忙得很,没空跟你废话!”

“啪”的一声,电话被粗暴地挂断了,只留下一串冰冷的忙音。

陈静不死心,她打开微信,想给哥哥发一条信息,哪怕只是问问他的近况。

当她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时,输入框下方出现了一行灰色的小字:对方已将您拉黑。

那一瞬间,陈静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真空的玻璃罩里,四周都是人,却没有任何声音和空气。

这是一种比争吵和谩骂更伤人的方式,是一种彻底的、不留余地的驱逐。

她被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像清理垃圾一样,干净利落地扫出了他们的生活。

日子变得漫长而煎熬,白天在公司,她用加倍的努力工作来麻痹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

可每到夜晚,当她独自回到那间空荡荡的出租屋时,那种被抛弃的孤独感和刺骨的委屈就会将她紧紧包裹。

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天花板上仿佛在放映着一幕幕过往。

从小到大,家里有好吃的,总是先给哥哥;新衣服,也总是哥哥先挑。

父母总说,你是女孩子,要让着哥哥。

她一直以为那是爱的一种方式,现在才明白,那只是“重男轻女”最温情的伪装。

一个月后,一个周末的下午,她在楼下超市购物时,碰到了以前的一个老邻居王阿姨。

王阿姨是个热心肠,拉着她的手,一脸羡慕地开了口。

“小静啊,你现在可享福了!你哥真是出息了,给你找了个这么好的地方住。”

陈静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尴尬地笑笑。

王阿姨没察觉她的异样,继续兴高采烈地说:“你哥现在可了不得!拆迁款一到手,就在市中心的‘天誉华府’全款买了一套大平层,一百八十多平呢!”

“天誉华府”这四个字像一颗子弹,击中了陈静的耳膜。

那是本市最贵的地段,房价高得令人咋舌。

“车也换了,以前那辆小破车早卖了,换了辆黑色的宝马,油光锃亮的,气派得很!”

“你嫂子更是不得了,天天在朋友圈里晒呢,今天晒新买的名牌包,明天晒去哪里吃大餐,那日子过得,跟皇太后似的!”

王阿姨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用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陈静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原来,哥哥所谓的公司亏空是假的,所谓的给侄子存钱也是假的。

那七百九十万,变成了他们奢华生活的入场券,而她,则被无情地挡在了门外。

告别了王阿姨,陈静提着购物袋,脚步沉重地往回走。

塑料袋勒得她的手指生疼,但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那天晚上,她没有开灯,任由自己陷在黑暗里。

她决定,要为自己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为了弄清楚,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她翻出了那个从老宅带出来的,装有父母遗物的旧皮箱。

箱子里都是些老照片、信件,还有父母的一些荣誉证书。

她一张张地看,试图从这些冰冷的物件里,寻找一丝温暖的痕迹。

在箱子的最底层,她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牛皮纸袋,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纸袋,从里面抽出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件。

展开后,是一张地契的副本,纸张已经泛黄,边缘有些卷曲,但上面的毛笔字迹依然遒劲有力。

当她的目光落在户主那一栏时,她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上面写的不是父亲的名字,也不是爷爷的名字。

而是奶奶的名字——潘秀英。

一个模糊的记忆片段,从她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奶奶在世时最疼她,常常抱着她,指着老宅的房梁说:“这房子,以后就是小伟和小静一人一半。”

可是奶奶去世得太早,后来父亲也只是含糊地提过一句,说老宅的产权有些特殊。

这个意外的发现,像一束微弱却执着的光,穿透了笼罩在她心头的浓重黑暗。

她死死地攥着那份地契副本,指甲因为用力而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

或许,事情还没有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陈静破天荒地向公司请了假。

她拿着那份地契副本,在网上查了很久,最终找到一家风评不错的,提供公益法律咨询的律所。

走进律所的瞬间,她紧张得手心冒汗,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决定。

接待她的是一位姓张的律师,看起来四十多岁,眼神温和而锐利,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信赖感。

陈静坐在他对面,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

从那场屈辱的家庭会议,到那份被逼迫签下的放弃声明,再到哥嫂如今的挥霍无度。

张律师一边听,一边做着记录,自始至终没有打断她。

等她说完,张律师拿过地契副本和她手机里拍下的声明照片,仔细地研究了很久。

他推了推眼镜,眉头微微蹙起,神情变得严肃。

“陈小姐,你这个情况,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但也并非全无希望。”

他的声音很沉稳,给了陈静一丝安定的力量。

“首先,这份《自愿放弃继承权声明》,问题很大。”他指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虽然上面有你的亲笔签名,但在法律上,如果能证明你是在受到胁迫或者存在重大误解的情况下签署的,是可以申请撤销的。”

“但是,”他话锋一转,“‘胁迫’的证据很难获取,而‘重大误解’,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证明。”

陈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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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地契副本,就是你的突破口。”张律师的目光落在了那张泛黄的纸上。

“如果老宅的原始产权人确实是你奶奶,并且她没有留下明确指定由你父亲一人继承的遗嘱,那么根据我们国家的《继承法》,你父亲和你叔伯(如果有的话)都享有平等的继承权。”

“顺延下来,在你父亲这一辈,作为他的子女,你和你哥哥陈伟,也应该是平等的继承人。”

张律师的分析条理清晰,让陈静混乱的思绪渐渐明朗起来。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一步,是必须去拆迁管理办公室,调取并核实这次拆迁的原始档案。”

“我们需要弄清楚三个问题:第一,拆迁协议上登记的产权人到底是谁;第二,补偿款的发放对象是如何界定的;第三,你哥哥陈伟能一次性拿走绝大部分款项,他向拆迁办出具了什么样的法律文件。”

“如果他拿不出合法有效的文件,或者文件存在伪造的嫌疑,那么他和你嫂子的行为就构成了侵占,甚至可能是欺诈。”

从律所出来,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但陈静的心里却亮堂了许多。

张律师的话像一张详细的作战地图,为她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她不再迷茫,也不再恐惧,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她要拿到那份拆迁的原始协议,这是她夺回尊严的第一步。

她打车去了“天誉华府”,那个她只在广告和别人口中听说过的高档小区。

站在鎏金的小区大门外,看着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她感到一种强烈的疏离感。

她深吸一口气,报上陈伟的姓名和门牌号,谎称是过来送文件的亲戚,才被勉强放行。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不断跳动,她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

开门的是刘芳,她穿着一身昂贵的真丝睡袍,脸上敷着面膜,看到门外的陈静时,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你来干什么?”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戒备。

“嫂子,我想看一下咱们家拆迁的原始协议文件。”陈静强迫自己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平静。

刘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协议?你看那玩意儿干什么?钱不是早就给你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她抱起双臂,斜睨着陈静,满脸的鄙夷。

“我告诉你陈静,做人要懂得知足,别贪得无厌,不然最后连那十万都没有!”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这是我作为家庭成员应有的权利。”陈静的声调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

“权利?你签了那份声明,就等于放弃了所有权利!”刘芳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伸手就要关门。

陈静急了,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即将关闭的门。

“嫂子,你让我进去,我跟哥当面谈。”

“谈什么谈!陈伟不在家!你赶紧给我滚!”刘芳被她的举动激怒了,面目变得有些狰狞。

她用力地推了陈静一把,陈静穿着高跟鞋,没站稳,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后背重重地撞在走廊的墙壁上。

“我警告你,别在这里撒野,再不走我叫保安把你轰出去!”刘芳说完,“砰”的一声,用力甩上了门。

厚重的防盗门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也隔绝了最后一丝亲情的可能。

陈静靠着冰冷的墙壁,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电梯“叮”的一声响了,门缓缓打开。

陈伟提着一个公文包,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到陈静,先是一愣,随即脸色迅速阴沉了下去。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怒火。

“哥,我只想看看拆迁协议,这不过分吧?”陈静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

陈伟快步走到她面前,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充满威胁的口气说。

“陈静,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给我惹麻烦!”

“家里的好日子才刚开始,你不要不知好歹,想把大家都拖下水!”

“那十万块钱你安分拿着,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否则别怪我不念兄妹情分!”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钉进陈静的心里。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门口,用指纹解锁,开门,进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整个走廊里,又只剩下了陈静一个人。

她沿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所有的路,似乎都被堵死了。

哥哥的冷酷,嫂子的蛮横,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将她围困在中央。

刚刚燃起的那一点希望之火,被这盆无情的冷水,浇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缕呛人的青烟。

在那次屈辱的对峙之后,陈静彻底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她把自己关在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里,像一只受伤的动物,独自舔舐着伤口。

窗外的世界车水马龙,阳光灿烂,却都与她无关。

她开始反复地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是不是自己的坚持本就是一个笑话。

或许,她真的应该像哥嫂所期望的那样,拿着那笔买断费,从此销声匿迹。

这种消沉的状态严重影响了她的工作,她变得丢三落四,精神恍惚。

主管找她谈了一次话,语气虽然委婉,但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可能连这份赖以生存的工作都保不住了。

时间就在这种浑浑噩噩中流逝,转眼,距离那场所谓的家庭会议,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对陈静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她的体重掉了十几斤,整个人都脱了相,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得让她感到害怕。

那天下午,她正坐在工位上,对着一份永远也看不完的报表发呆。

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座机号码。

她本能地不想接,任何来自这个城市的陌生联系,都可能带来新一轮的伤害。

手机执着地响着,她最终还是在同事们探寻的目光中,划开了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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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好。”她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带着一种长久未开口说话的滞涩。

“您好,请问是陈静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中年男性的声音,听起来很公式化。

“我是。”陈静的心里没来由地一紧。

“我是市拆迁管理办公室的,我姓李。”对方简单地自报了家门。

“拆迁办?”这三个字让陈静的血液瞬间涌向大脑,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李工,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的李工,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异常,他用一种非常严谨的口吻,核对了她的身份证号码。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那边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查阅什么文件。

这短暂的几秒钟,对陈静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终于,李工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他接下来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颗投入她心湖的巨石,激起滔天巨浪。

“陈静女士,是这样的,关于你们家位于城中村那处祖宅的补偿款项目,我们这边的流程遇到了一点问题,被卡住了。”

“根据我们最近在进行档案复核时,调阅到的最原始的产权档案资料显示……”

李工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这个停顿让陈静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

“……那处房产的登记所有人,是您的奶奶,一位名叫潘秀英的女士。”

“并且,我们还发现了一份与产权档案一同存档的公证遗嘱,这份遗嘱明确指定了,由她的孙子陈伟先生,和孙女陈静女士,作为该处房产的共同、平等的继承人。”

奶奶……公证遗嘱……平等继承人……

这几个词像一道道闪电,劈开了陈静混沌的思绪,让她瞬间清醒。

李工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清晰得有些残忍。

“按照我们拆迁工作的正常流程,第一笔百分之五十的补偿款,也就是八百万元整,我们已经根据您哥哥陈伟先生当时提供的账户信息,以及他单方面签署的文件,拨付出去了。”

“但是现在,项目的第二笔款项,也就是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同样是八百万元整,在发放环节被我们的财务和法务部门叫停了。”

“按照规定,这笔款项必须由你们兄妹二位共同继承人,同时到场,共同签字确认之后,我们才能依法合规地进行发放。”

陈静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才能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她听见李工的语气里,困惑的成分越来越浓。

“奇怪的是,在之前长达数月的接触和手续办理过程中,陈伟先生从未向我们提及还有您这样一位共同继承人的存在。”

“他当时提交的所有家庭关系证明材料里,都刻意地隐瞒了您的信息,只说他是唯一继承人。”

“我们也是在进行项目完结前的最终档案审核时,才从故纸堆里翻出了这份被忽略的、具有最高法律效力的公证遗嘱。所以,我们需要向您本人进行核实。”

电话那头的李工,终于问出了那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却足以颠覆陈静整个世界的问题。

他的语气严肃,又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探究。

“所以我们需要向你核实:你们家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工的电话挂断后,陈静在嘈杂的办公室里,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

同事从她身边走过,电脑屏幕上的光标在不知疲倦地闪烁,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的耳边,反复回响着李工最后那句问话,像一声惊雷,震得她灵魂出窍。

不是八百万,是一千六百万。

她不是被施舍了十万,而是被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夺走了一半的继承权,外加尊严。

那份所谓的《自愿放弃继承权声明》,在巨大的谎言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一路向上攀升,直冲天灵盖。

她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崩溃大哭,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叫喊。

在极致的震惊和愤怒过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的大脑从未如此清晰过,每一个关节,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她知道,反击的时刻到了。

她没有给陈伟打去一个字电话,那只会给他串供和销毁证据的时间。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向主管递交了辞职信,她需要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为自己而战的战争中。

然后,她拿着那段至关重要的通话录音,再次冲进了张律师的办公室。

当张律师听完长达数分钟的录音,再看到陈静眼中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时,他知道,这场战役的走向,已经彻底逆转。

“陈小姐,恭喜你,你现在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张律师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拆迁办的这份官方录音,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它直接证明了你哥哥陈伟存在主观上的欺诈和恶意隐瞒行为。”

张律师的指节敲击着桌面,发出笃定的声响。

“在这种情况下,你之前签署的那份声明,完全可以依据‘在订立时存在重大误解’这一条款,向法院申请撤销。”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我们立刻整理材料,向法院提起诉讼,以侵占和欺诈为由,追回你应得的全部财产份额,并追究其法律责任。”

“第二,我们可以选择谈判,利用我们手中的绝对优势,逼迫对方交出属于你的那部分。这样做的优点是速度快,也能避免家庭彻底撕破脸,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

陈静看着窗外,沉默了很长时间。

她的脑海里闪过哥哥在走廊里威胁她的那张脸,闪过嫂子将她推出门外的狰狞。

但也闪过了小时候,哥哥把唯一的糖分给她一半的模糊片段。

那份早已被消磨殆尽的亲情,在最后关头,还是让她选择保留一丝最后的体面。

她做出了决定:“张律师,我想先和他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