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亲戚们都走了。
儿子赵东,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爸,您也累了,早点歇着。明天我再来。”
我摆摆手,没说话。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最后一点人声也被隔绝在门外。
屋子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我,赵建国,七十五岁,一个人坐在那张掉漆的木沙发上。客厅的灯光昏黄,照在她那张黑白遗照上。
照片上的她,叫秀琴。她正抿着嘴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这是她年轻时照的,也是她这辈子,唯一一张“像样”的照片。
我看着那张照片,心里……没有多少悲伤。
我得承认,我心里反而……是一种说不清的,解脱。
这个跟我过了三十年,不,是“耗”了我三十年的女人,终于走了。
我怨了她三十年。
怨她那股“抠”到骨子里,抠到让人抬不起头,抠到“冷血”的劲儿。
这三十年的婚姻,对我来说,不是过日子。
是煎熬。
01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走进书房。
这是这个家里,唯一一块属于我的“净土”。
我打开台灯,光线照亮了那个擦得一尘不染的红木书架。
我伸出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抚过那些奖状。
“优秀工程师”,“技术革新标兵”,“先进工作者”。
我的手指,停在了一本暗红色的精装聘书上——“红星轧钢厂,技术科科长,赵建国”。
我眯起眼,仿佛又回到了四十年前。
那时候,我才三十五岁,是厂里最年轻的技术科长。我赵建国,在整个红星厂,谁不竖起大拇指?我懂技术,会俄语,连厂里的德国进口机床,都得我来调试。
厂里所有人都说,我前途无量。
我本可以,有另一番人生的。
我本可以,娶我们张厂长的女儿。
那姑娘,我记得,叫张婷,在厂办当播音员,声音跟百灵鸟似的。她看我的眼神,总是亮晶晶的。
张厂长也总爱拍着我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建国啊,有没有兴趣,搬到厂里分的大房子里住啊?”
谁都听得懂那话里的意思。
娶了她,我至少能少奋斗二十年。
我本可以,住在窗明几净的干部楼,喝着龙井,看着报纸,受人尊敬。
可我……偏偏选了秀琴。
02
我的思绪,飘回到了遇见秀琴的那个下午。
那是去乡下采购设备,她,秀琴,是村委会的记分员。
她不像城里的姑娘,会抹雪花膏,会烫头发。她就那么素面朝天地站在梨树下,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
她递给我一杯水,那搪瓷缸上,还印着“为人民服务”几个红字。
她的手,很干净。她的眼睛,更干净。
我赵建国,一个自诩的技术精英,一个“本可以”平步青云的人,在那一刻,鬼迷了心窍。
我觉得,那才是“纯粹”。
我为了这份“纯粹”,跟我爸妈大吵一架。
我爸指着我的鼻子骂:“赵建国!你是昏了头!你是干部!她是个乡下丫头!你们不配!你这是拿金饭碗换个泥饭碗!”
我梗着脖子,喊出了那句我现在想来,都觉得可笑的话。
“我就是喜欢她!我这是为爱牺牲!”
我“牺牲”了。
我放弃了张厂长的暗示,放弃了干部楼的大房子。我妈气得三年没见我。
我带着秀琴,搬进了这间老旧的、冬天漏风、夏天返潮的筒子楼。
我以为,这只是“为爱”付出的,暂时的代价。
我以为,凭我的本事,很快就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我没想到,秀琴,她把这份“暂时的代价”,过成了一辈子的“生活标准”。
她不是“节俭”。
她是“抠”。
是那种,能把人的尊严和体面,都“抠”进骨头缝里的,要命的“抠”。
03
办完丧事的第三天,我戴上帽子,去了趟银行。
儿子赵东那边,好像出了点事。我得去查查我的退休金存折,看看我手里到底还有多少“活钱”。
这笔钱,我存了小半年,秀琴都不知道。我不敢让她知道,她要是知道我存“私房钱”,非得把天给闹翻。
银行里开了空调,很暖和。
大堂的王经理,是老熟人,他儿子当年还是我托关系送进厂里的。
“赵工!您怎么亲自来了?快,快请坐!”王经理客气地把我请进贵宾室,亲手给我泡了杯茶。
“赵工,您节哀。嫂子的事……我们都听说了。”
我点点头:“老王,不提这个。帮我查查这个折子。”
王经理接过存折,一边递给柜员,一边跟我客套:“您啊,就是太客气。您这身体,硬朗得很。说起来……”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赵工,您爱人……秀琴嫂子,她……她真是我们这的‘老熟人’啊。”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有点热了。
“哦,是吗?她……她常来?”
“那可太常了。”王经理压低了声音,“嫂子她,一辈子节俭,真是……我们所有员工的‘楷模’。”
他这个“楷模”二字,说得尤其重。
“您是不知道,上个月,就是她……住院前几天。她还来过一次,颤颤巍巍的。就为了我们一个新来的柜员,把她的利息,算错了‘两分钱’。”
“两分钱?”我端着茶杯的手,僵住了。
“是啊。”王经理干咳了两声,“嫂子非说我们机器算错了,硬是让我们那柜员,用算盘,当着她的面,重新核算了三遍。为了那两分钱,她在大堂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就是不走。”
“最后……”王经理摇摇头,“最后那柜员小姑娘,急得快哭了,自己掏出了一毛钱给她,她才算完。”
“赵工,您别介意,我就是一说。嫂子她……真是个‘ 一丝不苟地’,特别细致的人。”
我没说话。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
我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七十多岁的老婆子,为了两分钱,在人来人往的银行大堂,跟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纠缠一个小时。
我这个“赵工”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我端起茶杯,一口喝干。
茶是好茶,到我嘴里,却比黄连还苦。
04
王经理那句“客套”的“细致”,像根针,扎破了我强撑的体面。
它让我想起了这辈子,我最丢人,最抬不起头的那一天。
我儿子,赵东,结婚。
赵东是我的骄傲。他不像他妈,他随我,聪明,有出息,自己考上了名牌大学,留在了省城。
儿媳妇家,是省城的干部家庭。
婚礼办在省城最好的酒店,“国际饭店”。
我一辈子没进过那么气派的地方,地毯厚得能陷进去脚。
亲家那边,来的人,个个西装革履,体面非凡。我那个亲家母,穿着一身紫红色的暗花旗袍,脖子上戴着一串圆润的珍珠项链,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
我呢,我赵建国,好歹也是个“赵工”。我咬牙,花了我半个月退休金,给自己定做了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笔挺。
我求爷爷告奶奶,托了厂里所有的老关系,也给秀琴弄了一件大红色的真丝旗袍。
可她呢?
婚礼那天,宾客盈门。
司仪在台上喊:“有请我们新郎的母亲,上台讲话!”
我当时正得意,心想秀琴穿上那身红旗袍,也一定不比亲家母差。
可她一上台,我整个人,都懵了。
她没穿。
她根本没穿那件红旗袍!
她穿的,还是她那身……洗得发白、发硬的蓝布褂子!就是她在乡下常穿的那件!
那蓝布褂子,领口都磨出了毛边。
她就那么穿着,站在金碧辉煌的舞台上,站在打扮时髦的儿媳妇和亲家母旁边。
对比……何其惨烈。
我看到我儿子赵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我看到我那亲家母,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极其不自然。
台下的宾客,开始交头接耳。
“哎,那是赵东的妈?怎么……穿成这样?”
“农村来的吧?啧啧,这亲家……差得也太远了。”
我只觉得,我这辈子的脸,在那一刻,全被她撕下来,扔在地上,踩进了泥里。
婚礼一结束,我在酒店的休息室里,对她发了这辈子最大的一次火。
“秀琴!你到底要干什么!那件旗袍呢!我给你买的旗袍呢?”
她被我吼得直哆嗦,低着头,小声说:“我……我退了。”
“退了?!”
“那……那料子太薄了,穿上……冷。”她小声辩解,“这……这件蓝布褂子,我刚洗过,干净。而且……喜庆。”
“喜庆?!”我指着她的鼻子,“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儿子,在亲家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她不说话了,就是攥着那蓝布褂子的衣角,眼圈红了,一滴眼泪掉下来。
“就是……就是浪费钱……”
我一脚踹在门上。
从那天起,我怨她。
我怨她,把我的体面,我儿子的体面,全都按斤卖了,就为了省那几百块钱!
05
“赵工,查完账回来了?”
我拎着那本一分没少的存折,从银行出来,满脑子都是当年婚礼上的“蓝布褂子”,心里又闷又堵。
刚走进小区,就在楼下的社区花园,遇见了邻居李婶。
李婶比我小几岁,是秀琴的老姐妹,两人以前常一起去买菜。
“哎。”我点了点头,挤出一个笑容。
“赵工,节哀顺变。”李婶提着个小喷壶,正在给她的月季花浇水。她叹了口气,擦了擦手。
“老赵啊,你也别……太怨秀琴。”
我一愣,抬起头。
“怨?我怨她什么?”
“你别装了。”李婶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什么都知道,“你们两口子,这三十年,我知道。你赵工,是个体面人。秀琴她……她配不上你的体面。”
“她……她就是个乡下人,脑子死,认死理。”
李婶的话,句句都说在我心坎上。我以为她是要安慰我。
“是啊。”我叹了气,“她就是……太抠了。”
“抠?”李婶的动作顿住了。
她幽幽地说:“老赵,秀琴她……不容易啊。她那人,就是嘴巴硬,跟个铁核桃似的,什么苦,都自己往肚子里咽。”
“她……她这辈子,受大罪了。”
我皱起了眉头。
受罪?
她受什么罪了?她嫁给我赵建国,她吃我的,喝我的,我一个技术科长,我亏待她了吗?
我这三十年,因为她,受的“罪”还少吗?
我不想跟她一个老太太掰扯。
“他李婶,您忙。我……我上去了。”
“哎,老赵!”李婶在我身后喊,“秀琴她……她真是个好人啊!”
我没回头。
06
我握着那本存折。
我没上楼,我拐了个弯,走向了公交站。
我得去一趟儿子赵东家。
李婶的话,没进我心里。但赵东的“危机”,我得管。
上周,赵东给我打电话,支支吾吾的,说他“最近手头有点紧”。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赵东在省城,开着个小公司,虽然发不了大财,但日子过得比我体面多了。
我不是秀琴。
我手里这笔“私房钱”,我本就打算……给孙子当教育基金的。
我得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用钥匙打开了儿子家的门。
“赵东?爸来了。”
一股浓重的、刺鼻的烟味,夹杂着没倒的垃圾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客厅里,一片狼藉。
外卖盒子堆在茶几上,啤酒罐滚了一地,烟灰缸里,烟头像小山一样高。
我的儿子,赵东,那个在婚礼上意气风发的名牌大学生,此刻,正穿着睡衣,抱着头,蹲在阳台的门槛上。
他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
“爸?”他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您……您怎么来了?”
“东子!你这是怎么了?”我吓了一跳,“你媳妇呢?孙子呢?”
“……送……送她娘家了。”赵东的声音,沙哑得像在锯木头。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冲过去,抓着他的肩膀。
赵东,这个四十岁的大男人,在我面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抱着我的胳膊,哭得像个孩子。
“爸……我……我完了。”
“我……我公司……投资失败了。”
“我……我欠了高利贷……三十万……”
“下周……下周必须还上。不然……不然他们就要告我诈骗!他们要……要收我的房子!”
三十万!
我手里的存折,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我这“私房钱”,满打满算,也才五万块。
07
“三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我记忆里,那个最黑暗、最怨恨的匣子。
我的眼前,不再是儿子家狼藉的客厅。
我仿佛又闻到了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一个月前。
市医院,肿瘤科。
秀琴,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她瘦得脱了形,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像一片风干的叶子。
赵东从省城赶了回来。
他一进病房,就“扑通”一声,跪在了秀琴的病床前。
“妈!”
赵东抓着秀琴那只插着针管、像鸡爪一样干枯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妈!您救救我!您救救我啊!”
我当时以为,他是……他是舍不得他妈走。
可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这个当爹的,都觉得冰冷。
“妈!您那笔存款!您那笔您藏了一辈子的钱!我知道您有!”
“我……我公司周转不开了!我欠了三十万!妈!您……您把那笔钱给我!您救救我!”
我愣住了。
我这才知道,赵东,早就陷入了绝境。
他,是在管他妈,要“救命钱”。
我看着秀琴。
她当时,已经很虚弱了,但她听清了。
她那双塌陷的、浑浊的眼睛里,猛地涌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08
“妈!您说话啊!您就当……就当是借给我的!我以后还您!我加倍还您!”
赵东磕着头,砰砰作响。
秀琴哭了。
她哭得浑身发抖,眼泪打湿了枕头。
但她,却做了一个让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的动作。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那只没有打针的手,死死地压在了她那个硬邦邦的、里面塞了棉絮的旧枕头上。
我知道,那个枕头里,缝着她的存折。
她守了一辈子的,那笔“利息都要算到分”的钱。
她哭了。
但她,拒绝了。
她宁愿死,也不肯拿出那笔钱,去救她的亲生儿子!
那一刻,我的血,全冲上了头顶。
我这三十年积攒的所有怨恨,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
“秀琴!”
我冲过去,一把拽开了赵东。
我指着病床上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发出了这辈子最恶毒的怒吼:
“你……你还是不是人?!”
“那是你儿子!是你亲生儿子!他跪在地上求你!你听见没有?!”
“你都要死了!你死到临头了!你还攥着那点钱干什么?!”
“啊?!”
“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你是不是想把那点钱,带进你的棺材里去?!”
“你这辈子!你爱过谁?你没爱过我!你现在连你儿子都不爱!你只爱钱!你这个守财奴!”
我骂得声嘶力竭。
病房里,死一样的安静。
赵东也停止了哭泣,他呆呆地看着我。
秀琴,她被我骂得,停止了颤抖。
她不哭了。
她只是……只是慢慢地,慢慢地,转过了头,用那双已经没有光的眼睛,最后看了我一眼。
那是什么眼神?
我忘了。
我当时太愤怒了。
我只记得,她看了我一眼,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把脸,转向了那面冰冷的、白色的墙。
她到死,都没再看我一眼。
她到死,都没松开那个枕头。
那就是……我们这辈子,最后的,一次争吵。
09
“爸……爸!您怎么了?”
儿子的哭喊声,把我从那个冰冷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喘着粗气,才发现,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看着眼前,这个被逼入绝境的儿子。
我心如刀绞。
“东子……别怕。”我拍着他的背,“爸……爸有钱。爸这有五万,你先拿去……剩下的……爸去想办法!爸就是卖了那套老房子,也给你凑上!”
“爸……”赵东哭得更凶了,“我……我对不起您……”
“不。”我摇着头,“是对不起你。是我……是我没本事。是我娶了你妈……那个女人……”
我一提到秀琴,赵东的哭声,渐渐停了。
他擦了把脸,从地上爬起来,坐到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手抖得厉害。
“爸,算了,别提她了。”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和我如出一辙的、冰冷的怨恨。
“妈她……她就是那样的人。”
“我跪在她面前,我告诉她,那三十万,是高利贷,不还是要坐牢的。”
“可她呢……”赵东苦笑了一下,“她到死,都没松手。她就那么看着我……爸,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我可能……根本不是她亲生的。”
“她这辈子,只爱钱。”
“她宁愿我死,也不愿意动她的存折。”
儿子的这句话,像最后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它彻底坐实了我对秀琴,那长达三十年的刻板印象。
10
我带着对老伴那深入骨髓的“怨恨”,和对儿子那撕心裂肺的“愧疚”,回到了那间空荡荡、冷冰冰的老房子。
我必须找到那个存折。
我必须找到秀琴“冷血”守护到死的那笔钱。
不是为了我。
是为了救我的儿子!
我必须替她这个“冷血”的母亲,去完成一个“母亲”该做的事!
我冲进卧室。
卧室里,还弥漫着她那股旧肥皂和樟脑丸的气味。
我像个疯子一样开始翻找。
衣柜?没有。
床垫下?没有。
她那件蓝布褂子的口袋里?还是没有!
那个枕头!
我抓起那个她临死前都攥着的枕头,用剪刀,“刺啦”一声,豁开了它!
发黄的棉絮,飞了出来。
什么都没有。
她没带去医院!
那在哪儿?
我的目光,落在了墙角。
是她那台,用了三十年的,蝴蝶牌老式缝纫机。
我冲过去,跪在地上,往缝纫机下面看。
一个积满灰尘的,破旧的木箱。
我把它拖了出来。
箱子,上着一把小小的、已经生锈的黄铜锁。
就是它!
我跑到厨房,拿来了锤子和螺丝刀。
我这个高级工程师,现在,只想当一个“撬锁”的贼。
“秀琴!你别怪我!”我红着眼,对着空气低吼,“你要怪,就怪你太冷血!这是你欠东子的!”
我把螺丝刀插进锁孔,用锤子,狠狠砸了下去!
“哐当!”
锁,没开。
木箱的盖子,被我砸裂了。
我扔掉工具,用手,狠狠地,把那裂开的木板,掰了下来!
我的手,被木刺扎破了,血流了出来。
我毫不在意。
我喘着粗气,往箱子里看。
我以为,我会看到一沓沓用红绳捆着的存折,或者……金银首饰。
但是……
箱子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钱,没有存折,没有一分钱。
只有一个……
一个用红布,包得整整齐齐的,铁皮饼干盒。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铁盒。
里面,还不是钱。
里面……是……一本厚厚的,包着蓝色塑料书皮的,日记本。
日记本?
我愣住了。
秀琴……她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她什么时候……会写日记了?
我满心的怨恨和焦急,瞬间被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所取代。
我冷笑。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守财奴”,能写出什么“金玉良言”。
我拿起那本日记,随手翻开了。
日记本的第一页,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小学生的字,但很用力。
日期是:一九九五年,十月三日。
那是,我和她结婚的第二年。
第一行字,就那么,撞进了我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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