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区东门街79号荣德大厦负一楼,天天和舞厅的霓虹灯牌在巷口亮得不算扎眼,却足够让熟门熟路的老伙计们找着方向。
下午两点,杨大爷揣着十块钱门票钱,踩着台阶往下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飘出《渴望》的旋律,混着淡淡的茶香和烟草味,暖意瞬间裹住了湿冷的成都冬风。
“杨哥来啦?今儿可是踩着点来的!”门口收票的老张头笑着递过入场券,旁边的血压计还摆着,“刚给李老头量完,高压130,比上次稳多了。”
杨大爷点点头,顺手撸起袖子量了量,看着数字咧嘴笑:“还是你这儿舒坦,又能暖身子又能测健康。”
舞厅里早坐了不少人,舞池边的塑料椅上坐满了“眼砂客”,杨大爷一眼就瞅见了角落里的庄老三。
老头面前摆着杯五块钱的花茶,茶梗竖在水里,正眯着眼打量舞池边站着的杨大妈——她穿件枣红色的缎面旗袍,领口别着枚碎钻胸针,头发梳得溜光,挽了个蓬松的发髻,鬓角别着朵绒花,手里捏着块绣着兰花的手帕,正跟着音乐的节拍轻轻晃着脚尖。
“老三,眼睛都看直了,要不要请杨大妈跳舞?”杨大爷拉过凳子坐下,摸出兜里磨得起毛的月卡,打趣道。
庄老三老脸一红,抬手挠了挠花白的后脑勺,嘴上却不认输:“跳就跳,谁怕谁?咱这老骨头,跳砂舞也不输小伙子!”
他慢悠悠踱到杨大妈跟前,腰杆挺得笔直:“杨大姐”杨大妈捂着嘴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了好看的弧度,把手帕塞进袖口,将手搭在了庄老三的掌心:“你这老东西。”
两人刚走进舞池,慢三的旋律就缓缓淌了出来。
庄老三的手掌有些粗糙,能摸到她腰间软软的肉。
杨大妈踩着细碎的步子,跟着他慢慢晃,鼻尖飘来一股淡淡的雪花膏味,混着舞厅里的茶香,竟格外好闻。
两人默契十足。
庄老三咧着嘴笑,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得意。杨大妈抿着唇笑,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老东西,还挺会玩。”
几曲终了,两人回到座位上,额头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杨大爷递过茶杯,挤眉弄眼:“行啊老三,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两下子。”
庄老三灌了口茶,抹了把嘴,瞥了眼旁边正整理发髻的杨大妈,嘴角的笑就没停过:“那是,想当年咱也是舞厅里的常客,砂舞这玩意儿,讲究的就是个默契。”
杨大妈白了他一眼,手帕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就你嘴贫。”
杨大爷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模样,笑着摇摇头,摸了摸自己发酸的腰——昨儿帮儿子搬了两箱水果,老腰就一直不得劲。
他回到茶座,庄老三和杨大妈正聊得热乎,见他回来,庄老三打趣道:“老杨,你这是去哪儿快活了?脸都红光满面的。”杨大爷得意地拍了拍口袋:“花五十块按了个摩,舒坦!比跳十曲舞都解乏!”
正聊得热乎,旁边桌的赵老头和钱老头端着茶杯凑了过来,赵老头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老杨、老庄,明儿我跟老钱去城西踩点,后儿你们俩去城南的,回来咱汇总汇总,看看哪家最划算,哪家的花茶最地道。”
钱老头跟着点头:“没错,咱还得记记哪家舞厅有免费血压测。”
杨大爷一拍大腿,乐了:“这主意好!咱这眼砂,就得把成都的舞厅都逛遍,整出个成都眼砂客逛舞厅攻略来!”
庄老三也来了劲,把茶杯往桌上一墩:“那必须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茶色玻璃窗,斜斜照进舞厅,落在老人们的花白头发上,泛着暖洋洋的光。
舞池里的音乐还在循环,笑声、脚步声、茶杯碰撞的脆响混在一起,把这负一楼的小天地填得满满当当。
杨大爷靠在椅背上,眯着眼听着熟悉的旋律,看着舞池里又一对对晃悠的身影,心里觉得踏实又温暖。
对他们来说,天天和舞厅早已不只是个消遣的地方。
这里有平价的消费、贴心的照料,更有一群能唠到一块儿的老伙计,还有偶尔花五块钱就能换来的轻飘飘的快乐、五十块就能解乏的按摩。十块钱的门票、五块钱的花茶、花不了多少钱,却能换来一下午的热闹和归属感。
这就是成都的眼砂文化,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藏在天天和舞厅的霓虹里,是老人们用低成本换来的高频次快乐,也是银发经济里最鲜活、最温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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