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庆元年(821年)正月二十七日,大明宫含元殿。
新帝李恒头戴十二旒冕,腰佩天子剑,却在百官山呼万岁声中频频打哈欠。
礼部尚书刚宣读完《即位诏》,他忽然抬手:“赐李愬、裴度……各绢五百匹。”
满朝文武一愣——这赏赐连节度使幕僚都不如。
话音未落,内侍捧来传国玉玺,李恒接过时袖口一滑,“啪”一声脆响,玉玺坠地,螭龙印纽当场崩断!
他非但不惊,反而哈哈大笑,抓起半块残玺塞进怀里:“朕今日高兴,这‘半壁江山’,先收着!”
群臣跪伏不敢抬头,只听见殿外朔风卷起雪片,撞在朱漆金钉门上,像无数细小的鼓点——敲的不是新朝气象,是大唐脊梁断裂的第一声闷响。
李恒的“摆烂”,不是懒,是精准的自我保护。
他是宪宗嫡长子,却从小活在阴影里:
父亲李纯对太子要求严苛到变态——每日晨读《贞观政要》须背诵三章,错一字罚抄百遍。
更可怕的是,宪宗晚年疑心极重,曾命宦官暗查东宫,发现李恒书房藏有《庄子》《列子》,竟勃然大怒:“治国岂靠虚无?烧!”
那一夜,东宫火光映红半边宫墙,烧掉的不只是书,还有李恒对“勤政”的全部想象。
他学会了一套生存法则:
不争功,所以淮西平定后他主动推辞“监国”之权。
不树敌,所以对父亲宠信的宦官梁守谦,见面必称“阿父”,亲手为他系袍带。
不表态,所以藩镇奏报堆满案头,他只批一个字:“阅。”——连“准”或“驳”都懒得写。
可命运偏要逼他“勤政”。
元和十五年宪宗暴毙,李恒仓促继位时,河北三镇立刻反水:
成德王庭凑杀节度使田弘正,幽州朱克融囚监军,魏博史宪诚公然拒缴两税。
朝廷派去的宣慰使刚出潼关,就被截杀于邯郸驿,头颅挂在城门,嘴被麻线缝死,额上贴纸条:“请新君亲启。”
李恒的反应令人窒息:
他召集群臣,第一句不是问对策,而是问:“御膳房新制的‘酥山’可好了?朕昨夜梦到太宗爷,说这甜食能安神。”
第二道旨意,是给所有叛镇节度使加“同平章事”虚衔。
第三道,下诏全国禁酿烈酒,理由竟是“恐将士醉后误事”。
没人敢说破:真正怕醉的,是他自己。
但李恒并非全然无能。
他悄悄干了三件没人注意的事:
一、将父亲留下的“元和禁军”精锐五万人,全部调往京西神策军营,名义练兵,实则隔绝宦官与边军接触。
二、默许宰相萧俛、段文昌推行“销兵令”。表面裁军三十万,实则把桀骜的河朔老兵尽数遣散回乡,却暗中授田、发种、免税十年——这批人后来成了晚唐最稳定的基层税源。
三、在骊山建“温泉别院”。每年冬至邀藩镇子弟“陪驾沐浴”,表面享乐,实则把他们的妻儿“请”入长安居住,名为伴驾,实为质子。
这些动作不动声色,却让本该崩塌的帝国,多喘了五年气。
长庆四年(824年)正月,李恒病重。
临终前他召太子李湛入寝殿,没谈国事,只递过一只紫檀匣:“你祖父的剑,你爹的玺,都在这儿……还有一样东西,朕没用上。”
匣中除断玺、锈剑外,赫然是一份盖着“元和御览”朱印的《河北诸镇世系图》,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每家节度使的婚丧、子嗣、隐疾、癖好,甚至某年某月某日,在哪家青楼喝过花酒。
图末一行小字:“若湛儿能用此图三年不泄,可再续大唐三十年。”
李湛打开匣子时,李恒已闭目。
窗外,一队神策军正押送三百名魏博少年入京。他们穿着崭新锦袍,腰间挂着御赐鱼符,脸上带着懵懂笑意,完全不知自己已是帝国最后的缓冲带。
他用“摆烂”藏锋,以“荒唐”为盾,把最锋利的刀,全插进了历史的暗处。
——个人观点,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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