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秋天,有人见过彭德怀。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大衣,脚上一双解放鞋,手上还拿着一把锄头。
那天北京天气转凉,他刚从院子里除完草,正准备回屋,没想到门铃响了。
来人是老部下程子华,带着秘书,特地登门拜访。
不是来聊天的,是带着中央的消息来的。
“毛主席和几位首长在颐年堂跟您谈了西南三线的事。
傅懋恭同志让我转达问候,他说我熟西南那边的情况,让我给您讲讲。”
彭德怀听完,没多说什么。
只是笑了笑,放下锄头:“知道了,中央的决定,我听。”
从这一天起,彭老总“复出”的消息在小范围内传开了。
可谁都没想到,他这次去西南,竟是以“第三副主任”的身份——而且上面的三位领导,有两位还是他当年的部下。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那时候,形势紧张得很。
1964年,美国在北部湾挑起事端,越南战火一触即发。
苏联跟中国关系也越来越僵。
内外压力叠加,毛泽东开始思考一件事:如果真打起来,中国的工业都集中在沿海,一炸就瘫,那怎么办?
于是“三线建设”被提上日程。
简单说,就是把一部分重要工业往西部搬,特别是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这些交通不便但地形复杂的地方,建成战时后方。
这个战略布局很快定了下来,国务院在1965年2月正式发文,成立“西南三线建设委员会”。
主任是李井泉,第一副主任程子华,第二副主任是云南的刘兴元。
彭德怀排在他们之后,当了第三副主任。
这事儿在当时圈里人看来,多少有点微妙。
李井泉原来是彭总的下属,早年在红一方面军干过秘书,后来做过红三军团的政委,归彭总直接领导。
抗战时期也是上下级关系。
程子华则更早,1929年他领导大冶兵暴后投奔红军,正好编入彭德怀的红五军。
论资历,论战功,这俩人都得叫彭总一声“老领导”。
可这会儿,职位倒过来了。
当时李井泉兼任西南局书记、四川省委第一书记、四川军区第一政委,说话分量很重。
他知道彭总要来,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
怕场面尴尬,也怕彭总难堪,干脆能不见就不见。
但私下里,他经常给下面的干部打招呼:“彭总是老同志,在生活和工作上都要多照顾。”
程子华的态度更直接。
他得到消息后第二天就上门拜访。
见到彭总那身装束,一句话没说,先敬了个礼。
说起三线建设的进展时,语气里满是尊重,没有一点“上级”的架子。
“那边地形复杂,交通困难,工人住山洞,干部下工地,都是硬仗。
彭总,您一来,我们底气更足。”
彭德怀摆摆手:“别搞特殊,我按中央安排办事。
什么时候走,我再跟同志们合计合计。”
其实他一开始是不想去的。
不是怕吃苦,而是怕身份尴尬。
一个曾经主持军委工作的元帅,几年没露面,再出来是当副主任,还是做老部下的副手。
他担心到了那边,话没人听,事不好办。
但毛泽东亲自找他谈了很久。
末了还说了一句:“也许当初的事,真理在你那边。”这话分量不轻。
彭总听完没表态,当晚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坐了很久。
第二天早晨,才点头答应下来。
他到成都后没住宾馆,住在西南局安排的普通干部招待所。
吃食堂,穿旧衣服。
那年他已经67岁了,身体还硬朗,走哪儿都快步流星。
但眉毛白了,脸上的沟壑深了,精神头比从前沉稳了许多。
他不太说话,不开会的时候就往建设工地跑。
有次他去一个机械厂视察,工人跟他说:“您别走了,就留下吧。”他说:“我不是来指挥的,是来学习的。”
在工地上,他不摆谱。
有时跟工人一起搬水泥,戴草帽,穿布鞋。
别人劝他歇会儿,他说:“我在朝鲜战场上都不怕,难道还怕晒太阳?”
说起来,那会儿三线建设任务很重。
西南一带修铁路、建兵工厂、搞配套设施,都是从零开始。
干部从北京、上海、天津调过来,工人家属住临时棚屋,孩子在泥地里上课,有的地方连电都没接上。
可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硬是干出了一批质量过硬的大工程。
彭总在那段时间,几乎跑遍了西南的大项目。
每到一处,都详细问进度、成本、安全。
有人记得,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快不得,也慢不得,不能误了事。”
可惜,这段时间并不长。
1966年春天,“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不久,彭德怀再次被卷入风暴,很快就被召回北京接受批判。
他在西南三线的工作也就此中断。
后来有干部回忆说,彭总走的时候,没通知任何人。
就像当初来时一样,悄悄地,不声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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