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2日,凌晨五点的浙江上虞,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湿冷雾气包裹着。

刺骨的寒意混杂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潮气,钻进每一个缝隙,让这片沉睡的村庄更显寂寥。

村道两旁的香樟树影影绰绰,枝叶上凝结的露水顺着枝干滑落,在泥泞的路面上砸出细碎的声响。

“嗤——”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划破了凌晨的宁静。

驾驶着蓝色中型货车的王建军猛地踩下刹车,车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惯性让他的胸口重重撞在方向盘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他揉着胸口,骂骂咧咧地探出头:“搞什么鬼?撞到东西了?”

货车刚行驶到村东头的拐角处,这里是两条村道的交汇处,路面狭窄,一侧还挖着一条半米深的排水沟。

王建军借着车头昏暗的灯光,仔细打量着前方的路面,没看到石块、树干之类的障碍物,只有一层薄薄的寒霜。

可刚才那一下,分明是车轮碾过了什么硬物,还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

“不会是爆胎了吧?”王建军嘀咕着,拉上手刹,裹紧了身上的薄棉袄推开车门。

刚下车,刺骨的寒风就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颤。

他绕到货车后轮处检查,轮胎完好无损,只是轮眉上沾了些泥水。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向了路边的排水沟。

借着车头的灯光,他看到沟里侧翻着一辆红色的电动三轮车,车斗里空空如也,只有几根散落的茭白叶。

而在离三轮车不远的路面上,一个佝偻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躺着,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看不清样貌。

“哎哟!”王建军吓了一跳,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越走越近,才看清那是一位老人,穿着厚厚的棉衣,脸朝下趴在地上,头发凌乱地贴在脑后,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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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军试探着喊了一声:“老人家?老人家你没事吧?”

没有任何回应。

王建军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老人的肩膀。

入手一片冰凉,老人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王建军吓得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坐在地上。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撞见大事了。

“撞人了……不对,我没撞到他啊!”王建军慌得手脚发软,他再次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货车,车身四周没有任何碰撞、剐蹭的痕迹,地面上也没有明显的刹车痕迹延伸到老人身边。

可老人就躺在他的货车不远处,旁边还有侧翻的三轮车,这怎么看都像是一场车祸。

慌乱过后,王建军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110。

“喂……喂!警察同志吗?我在……在上虞章镇的章家村,村东头的拐角处,发现一个老人躺在地上,好像已经没气了,旁边还有个翻了的三轮车!我刚才开车好像撞到了什么,但我车没碰到人啊,你们快来!”

2012年12月2日凌晨五点半,上虞区公安局的警车呼啸着驶进了章家村。

负责带队的是刑侦大队的老刑警赵卫东,他今年五十四岁,脸上刻着常年跑外勤留下的风霜,一双眼睛格外沉稳锐利。

跟在他身后的是刚调来没多久的年轻刑警周凯,脸上还带着些许青涩,手里紧紧攥着笔记本,眼神里满是紧张和兴奋。

“赵队,就是这里。”

王建军站在路边,脸色苍白,看到警车过来,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迎了上去。

他的手指着不远处的路面,老人的尸体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旁边的三轮车依旧侧翻在排水沟里。

赵卫东点了点头,示意周凯先封锁现场,然后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走到老人身边。

他蹲下身,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村道狭窄,路面泥泞,一侧的排水沟里积着浅浅的水,三轮车侧翻在沟底,车斗里的茭白叶散落一地。

老人趴在路面上,头部朝向三轮车的方向,双腿蜷缩着,看起来像是从三轮车上摔下来的。

“先把老人翻过来,注意保护现场。”赵卫东对随后赶到的法医和技术人员说道。

两个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将老人的尸体翻了过来,露出了老人的脸庞。

老人看起来六十多岁,面色青紫,双眼紧闭,嘴唇干裂,脸上没有明显的外伤。

法医蹲下身,开始对老人进行初步的尸检。

他先检查了老人的四肢,没有发现骨折的痕迹,然后又翻查了老人的衣物,衣物完好,没有撕裂、剐蹭的痕迹。

就在这时,法医的目光停留在了老人的脖子上,他皱了皱眉,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老人脖子上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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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队,你看。”法医的声音有些凝重。

赵卫东凑过去一看,只见老人的脖子上有一圈清晰的索沟,索沟边缘整齐,深浅不一,呈现出淡淡的紫红色。

“这是……勒痕?”赵卫东的眉头瞬间皱紧了,“不是车祸?”

“从初步检查来看,不像是车祸导致的死亡。”

法医说道,“死者颈部有明显的索沟,初步判断死因为机械性窒息,也就是被人勒死的。具体的死亡时间和详细死因,需要带回局里进行详细尸检才能确定。”

这个结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建军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勒死的?不是车祸?那我刚才撞到的是什么?”

赵卫东没有理会王建军的疑问,而是站起身,开始仔细勘察案发现场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目光扫过路面、排水沟、三轮车,最后落在了村道两侧的两棵树上。

这两棵树是香樟树,就长在拐角处的路边,相距大约三米左右。

奇怪的是,这两棵树的树干都向中间微微弯曲,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过一样,成了“歪脖子树”。

“周凯,过来看看这两棵树。”赵卫东喊道。

周凯连忙跑了过去,顺着赵卫东的目光看向树干。

“赵队,这树怎么是歪的?像是被人拉弯的。”

赵卫东走进其中一棵树,仔细观察着树干。

他发现树干上缠绕着几圈粗麻绳,麻绳的一端紧紧系在树干上,打的结非常结实复杂。

他又走到另一棵树前,同样发现了缠绕的粗麻绳,结法和另一棵树上的一样。

只是,两棵树上的麻绳都只留下了一端,中间相连的部分不见了,断口处还很新鲜,像是刚被扯断的。

“技术人员,过来提取一下这麻绳上的痕迹。”赵卫东吩咐道。

技术人员立刻上前,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下一小段麻绳,装进证物袋里。

赵卫东站在两棵树中间,目光从树干上的麻绳移到路面,再移到老人的尸体和侧翻的三轮车,脑海里逐渐勾勒出了一幅画面。

“周凯,你想想,这两棵树之间如果拉一根绳子,会是什么情况?”

周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赵队,您是说……有人在这两棵树之间拉了一根绳子,用来绊倒三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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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绊倒那么简单。”

赵卫东摇了摇头,沉声道,“这绳子的高度如果刚好在人的颈部位置,当骑三轮车的人快速经过时,绳子就会直接勒住人的脖子。这在古代,叫绊马索,是用来绊倒马匹的,没想到现在有人用它来害人。”

周凯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死者骑着三轮车经过这里时,被两棵树之间的绳子勒住了脖子,当场殒命,三轮车失去控制,翻进了排水沟里?而刚才那位货车司机,应该是开车经过时,撞断了这根绳子,所以他才会觉得撞到了什么,但车却没有碰到人。”

“大概率是这样。”

赵卫东点了点头,“你看这两棵树,树干都被拉弯了,说明当时绳子的拉力非常大。应该是死者骑三轮车经过时,速度不慢,绳子瞬间绷紧,勒住脖子的同时,强大的拉力把两棵树都拉弯了,最后绳子不堪重负,断了。之后货车开过来,正好压到了断落的绳子,所以司机才会有撞到东西的感觉。”

为了验证这个推测,技术人员测量了两棵树上麻绳缠绕的高度,都是1.55米。

“这个高度,对于骑三轮车的人来说,刚好在颈部位置。”

技术人员说道,“如果是走路的人,这个高度在胸口以上,不会直接勒到脖子;开车的人,有车窗保护,绳子也勒不到人;骑自行车的人,座位较低,大概率也不会被勒到颈部。所以,这个绳子就是专门针对骑三轮车的人设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