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稷山县迪乡马村外的荒坡，曾被当地人称为“百鬼坡”，平时荒草萋萋，白天都很少有人敢靠近。
上世纪70年代的一个深夜，有两个胆大的盗墓贼，盯上了这片“不毛之地”。他们估计探明这里有大墓，想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捞上一笔。
凭着一点粗浅的经验，他们真的挖开了一个洞，手持蜡烛小心的进去后，借着昏黄的光晕，两人赫然发现：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后，赫然探出一位女子的脑袋。
灯光和大门衬托着女子好像穿着一身红衣，云鬓松散，嘴角似笑非笑。
你想想，大晚上在一个古墓里看见这种场景，该有多瘆人。
“鬼啊！”盗墓贼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出墓道。这个“红衣女鬼”的传说，从此在十里八乡传开了。
当然不是在讲鬼故事，这个传说无疑给当地带来了一丝神秘色彩。但后来考古队闻讯赶来，才发现这是一片艺术含量极高的古墓群！
这就是山西著名的金代“马村砖雕墓”，而那位吓破盗墓贼胆子的“女子”，是该遗址的标杆：妇人启门图！她已经在此守望800多年了。
整片墓区没有华丽的金银玉器，就是2万多块青砖雕刻出的一个“地下人间”。
完全仿照当时的民居院落建造，厅堂、戏台、门窗、斗拱，无一不是精心雕琢而成。
总面积2.24万平方米，共有墓葬14座，已发掘9座。据《段楫预修慕记》记载，是一个段氏家族墓。
这个家族能发家的原因，是靠一手精湛的医术和药膳方子，成了当地有名的医药世家。
他们家族信奉三句话：“孝养家、食养生、戏养神”。简单说就是孝顺持家、饮食养生、看戏怡情。
几个墓都是夫妻合葬，大多是一夫一妻，少数有一夫二妻（或妾）。
一对墓主人夫妇安然坐在厅堂正中，仿佛在享受宴饮之乐。还有各种杂剧表演、二十四孝故事、骑竹马嬉戏的孩童，真把古人“事死如生”的观念发挥到极致。
外面看着“阴森”，里面却一派“烟火气”，十分有反差感。当然这片墓葬仍然发现过更久远的盗洞，看来也不是所有盗墓贼都能被吓到。
也有可能，职业盗墓贼根本不走正门，大多都是打洞直入主墓室，所以没看到门口的“女子”。
那这“妇人启门图”真是用来吓唬人的吗？她站在门后，是等待着什么？
其实早在汉代，这类“半开门”图像就已经出现在墓室的石棺和画像石上了。
东汉王晖墓“启门图”
在汉代人心中，死亡不是终点，而是通往仙境的起点。
半开的门，连接的是西王母掌管的神仙世界！门口探出身子的，可能是接引亡魂升天的仙女。
进了这扇门就代表能羽化登仙。所以汉代的启门图周围，常常雕刻着龙凤、仙鹤、祥云等图案，一派飘飘欲仙的景象。
但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连年的战乱让人们不相信这种事情了，“启门图”逐渐消失。直到唐代重新出现在佛教艺术品里，宋金时期又重归墓葬艺术。
2013年发掘郝匠金墓的“启门图”
这时候的“启门图”更接地气，但造型上怕是“接地府”了。女子依然是接引者，只不过不是接引上天，而是接墓主人的灵魂“回家”，回到这个精心布置的地下家园。
她或许只是墓主人生前的一位侍女或妻子，代表着一份永恒的侍奉与陪伴。
还有人说《礼记》里有“妇人送迎不出门”的规矩，所以她永远只探出半个身子，脚绝不会迈出门槛。
不仅是女子，很多宋代墓葬里也会出现男子、孩童启门。但造型基本都是在“等待男主人使唤”的样子，这也是古代尊卑有序的体现。
李村宋墓“启门图” 图源洛阳古墓博物馆
这些女子的图像，在古墓里看着吓人，但命运却是坎坷的。比如开头介绍的段氏一族，靠着悬壶济世让家族繁荣。
可在金元交替的乱世里，遭遇了灭顶之灾，史载整个家族都因此遭遇不幸。他们提前准备好这片墓葬群，没放金银珠宝，而是刻下对生活的热爱和留恋。
那个站在墓室大门后，守望着的女子，她的等待如此漫长而无望。她告诉我们，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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