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元年二月二十二日。
这一天本来该挂红灯笼的。
那份迟到了整整二十年的委任状,终于送到了敦煌。
张淮深,这位给大唐看了半辈子大门的“看门人”,终于拿到了朝廷盖章的“节度使”旌节。
这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干了二十年临时工,不但转正了,还拿到了公司的期权和法人印章。
短短几个时辰,沙州城内血流成河。
张淮深,连带着他的结发妻子陈氏,还有六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全被杀了。
真的是全家死绝,一个活口都没留。
后来刻碑的人估计也是吓得手抖,对这场灭门惨案就刻了四个字:“竖牛作孽”。
这事儿吧,越琢磨越觉得后脊梁骨发凉。
这哪是什么迟来的恩典,分明就是一道来自长安的催命符。
咱们得把时间轴往前拉一拉,看看这个“归义军”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安史之乱以后,大唐那是真的拉胯了,河西走廊被吐蕃人占了一百多年。
老百姓活得那叫一个惨,都要忘了汉话怎么说了。
就在朝廷都已经彻底躺平的时候,当地的大豪强张议潮带着一帮敦煌爷们儿起义了。
那时候也没啥正经装备,穿着破烂铠甲,愣是把不可一世的吐蕃人给赶跑了,一口气光复了河西十一州。
这就好比你家孩子走丢了一百年,不仅自己找回来了,还把隔壁被抢占的宅基地也给带回来了。
可是呢,感动归感动,大唐朝廷的心理阴影面积那是相当大。
安禄山当年不就是兵强马壮才造反的吗?
现在西北又冒出来个姓张的土皇帝,谁知道他是不是下一个安禄山?
于是,朝廷玩了一手顶级的“渣男”操作: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还要把马拴在裤腰带上。
英雄张议潮为了表忠心,先把亲哥送去当人质,后来自己也去了长安。
说是去享福封关,其实就是软禁。
这时候留在敦煌看家的,就是他侄子张淮深。
张淮深这个位置,尴尬得要死。
对外,吐蕃、回鹘轮番轰炸,天天打仗;对内,他就是个“代理CEO”。
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他在干,可公司的实际控制权,名义上还得是他那个远在长安的叔叔的。
这一代理,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里,张淮深过得那是如履薄冰。
朝廷那边一直吊着他,就是不给正式编制。
为啥?
因为张议潮还有个亲儿子叫张淮鼎。
朝廷的心思很阴暗:我就让你们叔侄、兄弟之间互相猜忌,你们内斗得越狠,我大唐江山就越稳。
这不就是现在的“赛马机制”么,只不过赌注是人头。
那一年,朝廷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松口给了张淮深节度使的旌节。
这一下,原本盯着继承人位置的张议潮亲支一派,也就是张淮鼎那一系的人,彻底破防了。
他们意识到,再不动手,这大权就真的要在张淮深这一支生根发芽了。
于是,大顺元年二月二十二日,那场屠杀开始了。
关于凶手“竖牛”是谁,史学界吵翻了天。
有的说是张淮深的私生子,有的说是朝廷借刀杀人。
但是如果按“谁收益最大谁就是凶手”的逻辑来看,一个叫索勋的男人嫌疑最大。
索勋是谁?
他是张议潮的女婿。
张淮深全家被灭门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上位的不是那个所谓的“正统继承人”张淮鼎,而是这个索勋。
他虽然立了张淮鼎当傀儡,但实权全在自己手里,后来干脆自己当了节度使。
这剧本熟不熟悉?
这不就是趁着大股东家里内乱,职业经理人联合外戚把公司给吞了吗?
在权力的绞肉机面前,亲情这东西,比草纸还薄,擦屁股都嫌硬。
但这事儿没完,这简直就是个连环套。
索勋这位置还没坐热乎,仅仅过了两年,真正的狠角色登场了。
这就是张议潮的第十四女,嫁给李家的那位“李太夫人”。
这位大姐那叫一个杀伐果断,直接带着老张家的旧部,把自己妹夫索勋的脑袋给砍了。
理由很充分:为张淮深报仇,清理门户。
你以为这是“姑奶奶主持公道”的温情戏?
太天真了。
李太夫人砍了索勋之后,确实扶持了张淮鼎的儿子张承奉上位。
但是,她自己搞了个“垂帘听政”。
更有意思的是,她把自己的四个亲儿子(姓李的)安排到了关键岗位,把沙州、甘州、瓜州的军政大权瓜分得干干净净。
小节度使张承奉,彻底成了个摆设。
这操作,简直是把“肥水不流外人田”发挥到了极致。
故事的最后,又是一次血淋淋的反转。
那个被当成傀儡养大的张承奉,也不是吃素的。
乾宁三年(896年),这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
他发动了一次政变,把那几个把持朝政的表叔(李太夫人的儿子们)全部抓起来宰了。
至于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砍妹夫脑袋不眨眼的李太夫人,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也被剥夺了一切权力。
从张淮深的灭门,到索勋的身首异处,再到李氏家族的覆灭。
归义军这几十年的历史,就是一部缩小版的晚唐崩溃史。
那个曾经让无数汉人热血沸腾的英雄家族,没有倒在吐蕃人的弯刀下,却倒在了自己人的算计里。
那些精美的莫高窟壁画背后,供养人的名字换了一茬又一茬。
每一行名字的更替,背后都是几十颗滚落的人头,和洗刷不净的血迹。
乾宁三年之后的某天,张承奉独自坐在节度使的大堂上。
此时的他已经大权独揽,但环顾四周,能信任的亲人,一个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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