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初冬的北京,中央机关大院里灯火通明,机要档案室里一批牛皮纸袋被锁进厚重的铁柜。袋口的红纸条写着“特科”,旁人只敢远远看一眼。那一年,李云刚从上海调来,日夜守着文件,却从不向任何同事多说半句。守口如瓶,是她在地下岁月里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时间拨回1932年春。江南细雨里,26岁的李云接到中央特科的调令,代号“兰花”。几天后,她与代号“石桥”的徐强假扮夫妻,潜入河南开封。联系对象是国民党第八十师副旅长惠东升,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北方军人。惠东升痛恨内部腐败,主动把第四次“围剿”计划交给李云。情报通过多重暗号,被送往瑞金。红军因此提前调整部署,避免了正面硬碰。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好景极短。身份泄露后,李云和徐强夜渡黄河,再回上海。此时中央已撤离,淞沪一带白色恐怖浓得像雾。为了掩护,二人继续扮演夫妻,表面做丝绸生意,暗里收集军警动向。长期并肩,他们的感情由假成真,组织干脆批了婚书。结婚那天没礼堂,更没照片,只在弄堂口吃了一碗阳春面。

上海街头流浪儿童成群。1935年底,徐强递给李云一张写着“老西门”三个字的便签,让她找两个男孩:“大的十四,小的十二,烈士遗孤。”理由不能问,这是特科铁律。李云明白,既然特科全力动员,这两个孩子绝非寻常。

流浪儿常扎堆的八仙桥小菜场成了她的第一站。她扯着旧围巾,混在人群里,盯着每个推车的瘦小身影。为了不露痕迹,她只能远远看着,脚底却被冬雨浸得冰凉。几次她怀疑孩子已经被拘捕,徐强托人查名单后肯定:没落网,继续找。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兄弟俩的处境比想象更惨。老板打骂、露宿码头、卖报换冷馒头,一路熬到1936年春。就在李云几乎绝望时,特科另一组传来密电:“目标找到,已送安全屋。”李云只得收队。她被告知,孩子姓毛,父亲正在陕北指挥大军。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细节。

随后两个月,冯雪峰秘密抵沪接管特科。他与李云碰头时说:“孩子心气高,不愿再回原先寄养人家,要换地方。”不久,两兄弟被护送到李杜将军公馆。再后来,跟随李杜出国考察的机会,转道苏联。行踪被层层封存,连李云也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抗战全面爆发。上海沦陷,宋庆龄急需与中共中央保持速通渠道,冯雪峰拍板:由李云担任联络员。她每日乘黄包车往返宋府与租界邮局之间,用看似普通的明信片传递动向。西安事变的第一电报,就是她深夜敲开宋庆龄卧室门送到:“西北有变,请即关注。”宋庆龄放下茶杯,淡淡一句:“我明白了。”

1937年底,日军逼近,宋庆龄撤往香港。李云陪同南下,行李只有一只布箱。次年春,她接到上海亲戚来电:幼子病危。宋庆龄准她返沪探望,并派船票与路费。几个月后,丈夫徐强又因旧伤复发被送往延安卫生部医院,李云随车北上。夫妇在窑洞里短暂团聚,之后各赴岗位,相见已是多年之后。

解放后,新政权忙于建国,特科档案被统一封存。李云隐姓埋名在妇联工作。1988年,徐强病逝,她整理遗物时摸到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只三个字:“岸英好。”那一夜,她无声落泪,却依旧守着秘密。

2002年夏,刘思齐通过相关部门找到已年近九旬的李云,一见面便直问:“三十年代,岸英在上海到底经历过什么?”陪同的中央首长在旁点头:“保密期已过,可以说了。”李云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把那段被尘封了六十多年的细节写成数千字笔记,交给了党史研究室,随后原件存进中央档案馆。

2013年8月16日,李云在上海病逝,享年九十八岁。送行那天,朋友圈子不大,花圈极少,却有一只旧木匣躺在灵堂角落,匣盖里压着那张“岸英好”的纸条。压纸条的,是她当年那块早已磨掉型号的电报密码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