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堂不存在的瑜伽课
车开到“静心”瑜伽馆楼下时,刚好是六点五十五。
我熄了火,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
今天公司项目收尾,提前一个小时下了班,破天荒地能在天黑前赶回家。
我想给老婆苏南絮一个惊喜。
结婚五年,我俩的节奏一直很固定。
我上班,她操持家里。
一年前,她说想去练瑜伽,调理身体,我举双手赞成。
她办了张年卡,每周二、四、六的晚上七点到八点半,雷打不动。
我通常都是八点半以后才到家,正好能吃上她热好的晚饭。
她说,练完瑜伽出身汗,回来冲个澡,浑身都舒坦。
我看着她越来越好的气色和身段,打心眼儿里高兴。
掏出手机,我没给她发微信,想直接上去给她个突然袭击。
想象着她穿着紧身瑜伽服,看到我时又惊又喜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
这栋商住楼有些年头了,电梯慢悠悠的。
瑜伽馆在七楼,电梯门一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就飘了过来。
前台坐着个小姑娘,戴着耳机,正在看剧。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摘下耳机。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找人。
”我笑着说,“我来接我爱人,苏南絮,她应该在这儿上课吧?”
小姑娘的表情有点奇怪,是一种混合着礼貌、疑惑和一丝为难的神情。
她把视线从我脸上移开,看向旁边的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苏……南……絮。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
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我的心,也跟着那光,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
“先生,您确定您爱人今天来上课了吗?”
“对啊。
”我点头,“每周二、四、六,不都是这个时间吗?七点的课。
小姑娘皱起了眉,似乎在确认什么信息。
“是这样的先生,”她抬起头,语气非常客气,“我们系统里显示,苏南絮女士的课,在半年前就已经暂停了。
“什么?”
我以为我听错了。
“暂停了?不可能。
”我立刻反驳,“她每周都来啊,今天下午出门的时候还背着瑜伽包呢。
我的声音有点大,引得旁边休息区一个刚下课的女人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前台小姑娘可能被我的反应吓到了,声音放得更轻了。
“先生,您别急。
她把电脑屏幕转向我。
“您看,这是苏女士的会员信息。
我凑过去,屏幕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苏南絮的名字,还有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证件照。
照片下面,有一行红色的备注。
“会员状态:已于2022年10月12日申请课程暂停,剩余课程有效期顺延。
日期是半年前。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人打了一闷棍。
十月十二号。
我记得那天,那天是我生日。
南絮说晚上瑜伽馆有活动,给我请了假,在家给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原来从那天起,她就没再来过。
“不可能,这里面肯定搞错了。
”我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你们系统会不会有问题?”
“先生,我们的系统是全国联网的,不会出错。
”小姑娘很肯定地说,“而且,带苏女士的乔杳教练也记得这件事。
“乔杳教练?”
“对,就是之前一直带她的私人教练。
”小姑娘指了指里面一间亮着灯的教室,“她刚下课,您可以去问问她。
我的腿像是灌了铅。
每走一步,都觉得地板在晃。
那间教室的门半开着,一个身材高挑、扎着马尾的女人正在收拾东西。
她就是乔杳。
我见过她几次,之前陪南絮来咨询的时候。
“乔教练。
”我站在门口,声音有点发干。
她回过头,看到我,脸上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
“是陆先生啊,好久不见。
“我……我想问一下,我爱人苏南絮,她……”
我的话还没说完,乔杳就接了过去。
“南絮啊,她有小半年没来了吧。
”她一边把瑜at垫卷起来,一边随口说道,“当时她说家里有点事,需要长期处理,就办了停课。我还觉得挺可惜的,她那时候练得特别好,核心力量都起来了。
乔杳的语气很轻松,很自然。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我那根已经绷紧的神经上。
“半年……”我重复着这个词,感觉舌头都大了。
“是啊,差不多。
”乔杳把瑜伽垫塞进柜子,拍了拍手,“怎么了陆先生?你不知道吗?”
她终于察觉到我的不对劲,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我能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
还是说我不知道?
我只是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瑜伽馆里舒缓的音乐还在流淌,檀香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却让我一阵阵地反胃。
我能感觉到乔杳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张了张嘴,最后只挤出几个字。
“可能……可能是我记错了。
我转身就走,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甚至没等那部慢悠悠的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冲了下去。
楼道里声控灯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熄灭,像我此刻混乱的心跳。
七层楼,我跑得气喘吁吁。
回到车里,我猛地把脸埋进方向盘。
车厢里一片死寂。
我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擂鼓一样的闷响。
半年。
整整半年。
每周三次,她背着那个灰色的瑜伽包出门,临走时会亲我一下,说“老公我上课去了”。
八点半,她准时回家,带着一身薄汗和一种我陌生的、清冷的木质香气。
我一直以为那是瑜伽馆的熏香混合了汗水的味道。
现在想来,那味道和这里的檀香味,根本不一样。
那这半年,她去了哪里?
每周二、四、六,晚上七点到八点半。
这一个半小时里,她到底在做什么?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炸开,每一个都指向一个我不敢深想的可能。
我抓起手机,找到苏南絮的号码。
我想打给她,立刻,马上,质问她。
可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我怕。
我怕电话接通后,听到的是一个我无法承受的答案。
或者,是另一个谎言。
车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
华灯初上,街边的店铺亮起了霓虹。
这座我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城市,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陌生。
我发动了车子。
车子汇入晚高峰拥堵的车流,走走停停。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回家吗?
回去怎么面对她?
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她继续表演,还是直接撕破这张脸?
手机响了。
是苏南絮打来的。
屏幕上“老婆”两个字,此刻看来,无比刺眼。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按了免提。
“老公,你到哪了?我课上完了,准备回家了。
她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带着一点运动后的轻快和温柔。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在路上了,有点堵。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那你慢点开,不着急。
”她说,“我先回去给你热饭。
“好。
挂了电话,我把车停在路边,关掉了导航。
我不想回家。
至少现在不想。
那个我以为温暖、安全的港湾,此刻在我眼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谎言的黑洞。
那个我爱了五年的女人,我以为我了解她的全部。
可今天我才发现,她有一个我一无所知的世界。
那个世界,存在了整整半年。
我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感觉一阵刺骨的寒冷。
我瞬间愣在原地。
不,我是愣在车里。
但我的整个世界,都停在了那家瑜伽馆的七楼。
02 那张冰冷的账单
我在江边坐了很久。
晚风吹在脸上,带着水汽,凉飕飕的。
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头在黑暗里忽明忽暗,像我脑子里那些杂乱的思绪。
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也许,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也许南絮只是不想练瑜伽了,又怕我多想,所以才撒了个谎。
可能她只是找个地方,比如咖啡馆,看看书,打发一下时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一个谎言,持续了半年。
每周三次,风雨无阻。
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多周密的计划?
这绝对不是一个“怕我多想”就能解释的。
快十点了,我才开车回家。
小区很安静,我们家的窗户亮着暖黄色的灯。
从楼下看,那是一个再温馨不过的画面。
可我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门开了。
玄关的灯亮着。
苏南絮穿着一身棉质的居家服,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回来啦。
”她笑着说,“快去洗手,饭马上就好。
她的笑容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破绽。
我换了鞋,走到她身边。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油烟味,混合着那种我今天才开始警觉的、清冷的木质香气。
那香味很淡,几乎闻不到,但我今晚的嗅觉,前所未有的灵敏。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她一边盛汤一边问。
“公司临时有点事。
”我撒了谎。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撒谎,感觉嘴里发苦。
我们面对面坐在餐桌上。
三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
我没什么胃口,只是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
“你怎么了?”她看出了我的不对劲,“脸色这么差,累着了?”
她伸出手,想摸摸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空气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没事。
”我赶紧说,“就是有点累。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怕在她清澈的眼眸里,看到自己的狼狈和怀疑。
那顿饭,我们谁都没再说话。
吃完饭,她去洗碗。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背影。
那个熟悉的背影,此刻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
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我必须弄清楚。
直接问她?
不。
一个能骗我半年的人,我再问她,得到的可能只是另一个谎言。
我需要证据。
一个让她无法辩驳的证据。
她洗完碗,擦了擦手,走到我身边坐下。
“修远,你是不是有心事?”她轻声问。
“没有。
”我摇头。
“是不是工作上不顺心?”
“都挺好的。
她没再追问,只是把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
她的头发散发着洗发水的香味,是我熟悉的味道。
可我满脑子都是那个陌生的木质香气。
我的身体变得僵硬。
我曾经最享受的温存,此刻却让我如坐针毡。
“我有点累了,先去洗澡。
”我找了个借口,站了起来。
走进浴室,我打开花洒,任凭热水冲刷着我的身体。
我想让这水流冲走我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可没用。
乔杳教练那句“她有小半年没来了吧”,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循环播放。
我洗完澡出来,南絮正坐在床边看手机。
看到我出来,她立刻把手机屏幕按灭,放在了床头柜上。
这个动作非常快,非常自然。
但放在平时,我可能根本不会注意。
可今晚,它像一个特写镜头,在我眼前无限放大。
她的手机,什么时候开始不离身了?
我记得以前,她的手机总是随手扔在沙发上,或者茶几上,谁都可以拿起来看。
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至少,我以为没有。
我躺在床上,背对着她。
她也躺了下来,从背后抱住我。
“晚安,老公。
她的呼吸喷在我的后颈,温热的。
我却感觉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我闭着眼睛,装作睡着了。
过了很久,我能感觉到她松开了我,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悄悄睁开一条缝。
她拿着手机,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关上了,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她在干什么?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需要在卫生间里看手机?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我装作和平时一样,起床,洗漱,吃早饭。
南絮也和往常一样,给我打好领带,送我到门口。
“路上开车小心。
“嗯。
我关上门,靠在门上,深吸了一口气。
这场戏,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演多久。
我没有去公司。
我把车开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然后拿出手机,打开了银行APP。
我的工资卡和信用卡都绑定了她的副卡。
以前,我从不看账单。
我觉得那是对她的不尊重,也是对我们感情的不信任。
可现在,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点开了过去半年的信用卡账单。
账单很长,密密麻麻。
大部分都是超市购物、水电煤缴费、网上购物的记录。
这些都很正常。
我耐着性子,一条一条地往下翻。
我的手指在颤抖。
终于,我找到了。
从去年十月份开始,账单里出现了一些固定的、陌生的消费记录。
每周二、四、六,下午五点半左右,都有一笔消费。
收款方是同一家店——“左岸咖啡”。
金额不大,每次都是四五十块钱。
一杯咖啡,一块蛋糕的价钱。
左岸咖啡。
我知道这个地方。
在市中心的一条老街上,是一家很有格调的咖啡馆,离我们家不远,但离那家瑜伽馆,却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她去那里干什么?
更让我心惊的是,在这些咖啡消费记录之后,偶尔还会出现另一笔消费。
收款方是——“亦诚画廊”。
消费金额从几百到几千不等。
画廊?
南絮什么时候对画感兴趣了?
我从来不知道。
我点开地图,搜索“亦诚画廊”。
地址显示,它就在左岸咖啡的斜对面。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咖啡馆,画廊。
这两个地方,构成了她那一个半小时的神秘行程吗?
账单的最后,还有一笔消费记录,让我浑身冰冷。
三个月前,有一笔两千块钱的消费。
商户名称是——一家男士服装品牌。
我记得。
我记得那件衣服。
那是我生日时,南絮送给我的一件羊毛衫。
她说,是她逛街时给我挑的。
可账单显示,刷卡的时间,是周四晚上七点半。
那是她“上瑜伽课”的时间。
所有的线索,都像碎片一样,在我脑子里慢慢拼接起来。
一个可怕的轮廓,正在逐渐清晰。
我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双手用力地搓着脸。
我还是不愿意相信。
我需要亲眼看到。
我必须亲眼看到。
我拿出手机,给公司主管打了个电话,请了半天假。
然后,我发动车子,朝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
今天,是周四。
03 半年里的陌生人
下午五点,我把车停在了左岸咖啡街对面的一个停车位上。
这个位置很隐蔽,隔着一条马路,刚好能看到咖啡馆的门口。
我摇下一点车窗,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中,我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挂着复古招牌的玻璃门。
我像一个笨拙的侦探,在追寻一个我根本不想知道的真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的手心全是汗。
五点二十五分。
一辆白色的甲壳虫,缓缓停在了咖啡馆门口。
那辆车,我再熟悉不过了。
是我送给她的结婚三周年礼物。
车门打开,苏南絮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风衣,头发松松地挽着,脸上化着淡妆。
她没有背那个灰色的瑜伽包。
她手里拿着一本精装的原版书,封面是深蓝色的。
她看起来很从容,很自在。
她推开咖啡馆的门,走了进去。
整个过程,就像演练了无数遍一样娴熟。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我没有立刻下车。
我在等。
等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我在等另一个人出现。
一个可以解释这一切的人。
我等了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
咖啡馆里人来人往,但没有一个可疑的身影。
六点钟,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下了车,穿过马路,走到了咖啡馆门口。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我看到了她。
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正低头认真地看着那本外文书。
桌上放着一杯拿铁,升腾着热气。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看起来那么安静,那么美好。
就好像,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文艺女青年,在享受一个属于自己的午后。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我是不是疯了?
是不是我想多了?
也许,她真的只是找个地方看看书,不想让我知道,只是因为怕我觉得她不务正业?
这个念头让我心里好受了一点。
我悄悄地退回到街对面,回到了车里。
我决定再等等。
等到七点,瑜伽馆“下课”的时间。
如果她只是一个人在这里看书,那或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时间变得异常漫长。
我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街灯一盏盏亮起。
咖啡馆里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她始终没有动。
她时而看书,时而看着窗外发呆,嘴角偶尔会露出一丝我看不懂的微笑。
那不是对着我笑的样子。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的微笑。
我从来没见过她那样的笑。
和她在一起的五年里,她对我笑的时候,总是带着妻子的温柔和依赖。
但此刻,她的笑,是属于她自己的。
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七点十五分。
她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然后脸上露出了那种我刚刚看到的、满足的微笑。
她接了电话,声音很低,我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但她的表情,从温柔,到带着一丝嗔怪,再到最后的眉眼弯弯。
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那是恋爱中的女人才有的表情。
我的心,彻底凉了。
她挂了电话,开始收拾东西。
她把书放进包里,穿上风衣,然后走出了咖啡馆。
她没有回家。
她穿过马路,朝着斜对面的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就是“亦诚画廊”。
我的呼吸停滞了。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车里出来,远远地跟在她后面。
我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她发现。
夜色成了我最好的掩护。
那条老街很安静,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看着她的影子,和我的影子,一前一后,像两个永远无法交汇的陌生人。
她走到一栋民国风格的小楼前。
小楼门口挂着一块黑色的木质牌匾,上面用篆体刻着三个字——亦诚画廊。
画廊的门是关着的,但里面透出温暖的灯光。
她熟练地按了门铃。
很快,门开了。
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很高,比我高半个头,穿着一件深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亚麻质地的衬衫。
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气质儒雅,眼神深邃。
他看到南絮,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宠溺的笑容。
“来了。
”他说。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隔着一条街,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嗯。
”南絮点了点头,也笑了。
然后,那个男人很自然地伸出手,接过了南絮手里的包,另一只手,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腰。
南絮没有反抗。
她顺从地靠在他怀里,和他一起走进了画廊。
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
“砰”的一声。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声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原来,这就是真相。
没有临时的加班。
没有单纯的看书。
只有一个蓄谋已久的、长达半年的背叛。
那个男人是谁?
傅亦诚?
画廊的名字,叫亦诚画廊。
是他的名字吗?
我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亦诚画廊 傅亦诚”。
页面跳转。
一张照片弹了出来。
正是刚才那个男人。
照片下面是他的介绍:傅亦诚,知名策展人,亦诚画廊创始人。
我点开更多关于他的信息。
他毕业于中央美院,在国外办过画展,接受过各种艺术杂志的专访。
他的人生,看起来光鲜亮丽,充满了艺术和诗意。
而我呢?
我只是一个每天为了KPI和报表焦头烂额的小公司经理。
我的世界里,只有柴米油盐,和还不完的房贷。
我忽然明白了。
我明白了南絮脸上那种满足的微笑。
我明白了她身上那种清冷的木质香气。
那不是瑜伽馆的熏香,那是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
是另一个世界的味道。
一个我给不了她的世界。
我站在画廊对面的阴影里,像一个可笑的偷窥者。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腿都麻了。
八点半,画廊的门又开了。
傅亦诚送南絮出来。
他帮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动作亲昵而自然。
“回去开车小心。
”他说。
“知道啦。
”南絮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
他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那一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彻底碎掉了。
南絮转身,朝她的车走去。
她没有回头。
傅亦诚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车消失在街角。
然后,他才关上门。
我看着那扇再次紧闭的门,忽然很想笑。
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以为我给了她一个安稳的家,她就会满足。
我以为我努力工作,让她衣食无忧,就是爱她。
原来,我错了。
我给的,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我慢慢地走回我的车里。
发动车子的时候,我的手抖得厉害,钥匙插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
回家的路上,我开得很慢。
我路过我们经常去的那家超市,路过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个公园,路过我们曾经留下无数欢声笑语的每一条街道。
这些熟悉的场景,此刻都像是在无情地嘲笑我。
回到家,南絮已经回来了。
她已经洗完了澡,穿着睡衣,正在客厅里卷那个灰色的瑜伽垫。
看到我回来,她抬起头。
“回来啦。
”她笑着说,“今天练得有点累,出了一身汗。
她一边说,一边把卷好的瑜伽垫,塞进了墙角的柜子里。
那个柜子,就像她心里的一个角落。
藏着一个我永远无法触碰的秘密。
我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完美无瑕的谎言。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好陌生。
04 画廊里的回音
我没有当场拆穿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懦弱,也许是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又或者,我只是想看看,这场戏,她打算怎么演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在公司,我是那个一丝不苟的陆经理。
回到家,我成了配合妻子演出的男主角。
她依然会在每周二、四、六的傍晚,背上那个瑜伽包,跟我说“老公我上课去了”。
我依然会笑着跟她说“路上小心”。
然后,我会开着车,像个幽灵一样,停在左岸咖啡的街对面。
我看着她走进咖啡馆。
看着她看书,发呆。
看着她在七点十五分,准时接起那个电话。
看着她带着一脸甜蜜的笑意,走进那家画廊。
每一次,我的心都会被重新凌迟一遍。
我甚至开始有了一种病态的习惯。
我会去搜索傅亦诚的各种信息。
他的采访,他的专栏,他社交媒体上发的动态。
他的世界,充满了我不懂的艺术术语,和各种我没去过的地方。
他会分享一首冷门的古典乐,配上一句尼采的诗。
他会发一张画廊新展的油画,下面有南絮的点赞。
我甚至在一条他分享自己调制的香水的动态下,看到了南絮的评论。
“是雪后松林的味道。
傅亦诚回复她:“你懂。
原来,那个我一直以为是汗味混合熏香的味道,是傅亦诚自己调制的香水。
雪后松林。
多有诗意的名字。
不像我,身上只有烟味和洗不掉的疲惫。
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傅亦诚吻她额头的画面。
我瘦了很多,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南絮发现了我的变化。
“修远,你到底怎么了?”她给我熬了汤,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我看着她关切的眼神,觉得无比讽刺。
一个每天都在欺骗我的人,却在担心我的身体。
“没事。
”我推开她的手,“就是最近项目压力大。
这是我说得最熟练的谎言。
周六下午,我没有再去街对面监视他们。
我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无休止的窥探逼疯了。
我需要做点什么。
我需要一个了结。
我开车,直接去了亦诚画廊。
画廊下午是对外开放的。
我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走了进去。
一股混合着油彩、旧木头和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松木香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画廊里很安静,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在看画。
一个年轻的店员走上前来。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需要为您介绍吗?”
“我随便看看。
”我说。
我的目光在画廊里逡巡。
墙上挂着很多画,大部分是抽象的,我看不懂。
但整个画廊的布置,非常有品位。
从灯光的设计,到每一件摆设,都透露出主人不凡的审美。
我知道,这是南絮喜欢的调调。
她一直嫌我们家的装修太“宜家风”,没有灵魂。
我走上二楼。
二楼是傅亦诚的个人工作室,不对外开放。
但我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去。
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会发出“咯吱”的声响。
工作室的门虚掩着。
我能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是南絮的声音。
她在笑,笑得那么开心。
“你这张画,颜色太大胆了。
”她说。
“艺术需要冒险。
”是傅亦诚的声音。
“就像人生一样?”
“对,就像人生一样。一成不变,多无趣。
我的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我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结束这一切。
可我没有。
我像个小偷一样,站在门口,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他们在聊画,聊音乐,聊一本我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书。
他们聊得那么投机,那么默契。
每一个话题,都是我无法插足的世界。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局外人,一个闯入了别人伊甸园的野蛮人。
我突然没有了推开那扇门的勇气。
进去又能怎么样?
大闹一场?
然后像个怨夫一样,指着傅亦诚的鼻子,骂他抢走了我的老婆?
太难看了。
我悄悄地退了下去。
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楼梯拐角处挂着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肖像画。
画上的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赤着脚,坐在一片开满野花的草地上。
她微笑着,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那个女人,是苏南絮。
画的右下角,有傅亦诚的签名。
和日期。
日期是去年十一月。
也就是她停掉瑜伽课的第二个月。
原来,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原来,在他眼里,她是这个样子的。
纯洁,美好,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而在我眼里呢?
她是那个会因为菜市场小贩缺斤短两而斤斤计较的家庭主妇。
是那个会因为我乱扔袜子而唠叨半天的妻子。
是我以为会和我一起,在柴米油盐里慢慢变老的人。
我看着那幅画,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眼睛发酸。
我终于明白,我输了。
我输得一败涂地。
我不是输给了傅亦诚,我是输给了南絮想要的、而我给不了的生活。
我走出了画廊。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我眯起了眼睛。
我感觉自己像是从一个漫长的梦里醒来。
一个自欺欺人的梦。
我回到了车里,没有立刻开走。
我给南絮发了一条微信。
“晚上我约了客户吃饭,不回去吃了。
她很快回复:“好的,那你少喝点酒。
我看着那行字,笑了。
是一种解脱的笑。
我发动车子,开上了回家的路。
这一次,我没有再绕路。
我知道,该结束了。
05 摊牌
我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家里没有开灯。
南絮还没回来。
也好。
这让我有时间,可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这个即将破碎的家。
我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这个房子,是我和南絮一起挑的。
墙上的每一幅画,沙发上的每一个抱枕,都是我们一起去选的。
这里曾经充满了我们的欢声笑语。
我记得我们刚搬进来的时候,兴奋得一晚上没睡,规划着未来的生活。
我们说要养一只猫。
我们说要在阳台上种满花。
我们说要等孩子出生后,把书房改成儿童房。
那些誓言,还言犹在耳。
可现在,这个房子里,只剩下冰冷的空气,和无尽的沉默。
我站起身,走到墙角的那个柜子前。
我打开柜门,拿出了那个灰色的瑜伽垫。
我把它铺在客厅的地板上。
然后,我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我看了无数遍的,傅亦诚的社交账号。
我把他那条关于“雪后松林”香水的动态,投屏到了客厅的电视上。
巨大的屏幕上,那瓶精致的香水,和那句“你懂”,显得格外清晰。
我做完这一切,就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回来。
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八点四十五分。
门口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门开了。
南絮走了进来。
她哼着歌,心情很好的样子。
“咦,怎么不开灯?”她一边换鞋一边说。
她按下了玄关的开关。
灯亮了。
然后,她的歌声,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落在了客厅中央的瑜伽垫上,落在了电视屏幕上那张刺眼的图片上。
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手里的包,“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嗒,嗒,嗒。
每一下,都敲在我的心上。
她就那么站在玄关,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一个世纪都过去了。
她才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我。
她的眼神里,没有慌乱,没有愧疚。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或者说,是疲惫。
“你……都知道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
“嗯。
”我点了点头。
她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仿佛包含了这半年来,她所有的伪装和压力。
她没有走过来。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个客厅的距离,遥遥相望。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
我的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平静。
“半年前。
“为什么?”
这个问题,我问过自己无数遍。
现在,我终于可以问她了。
她沉默了。
她走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把脸埋在手掌里,肩膀微微地颤抖。
我没有催她。
我知道,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也很残忍。
“修远,”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你觉得,我们幸福吗?”
我愣住了。
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们不幸福吗?”我反问,“我们有房有车,没有争吵,我努力工作,你把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这不就是幸福吗?”
“是啊。
”她苦笑了一下,“这是你以为的幸福。
“在我看来,这叫生活。
“生活和幸福,有区别吗?”
“有。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生活是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是每个月要还的房贷,是你回家后倒在沙发上的疲惫,是我永远在问你‘今晚吃什么’的麻木。
“而幸福……”她顿了顿,眼神飘向了窗外,“幸福是,有个人,他能听懂你在说什么。
我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我听不懂吗?”
“你听不懂。
”她摇头,“我跟你说我喜欢的那部电影,你说太文艺,看不懂。我跟你分享一首好听的歌,你说太吵了。我买了一本诗集,你问我这东西能当饭吃吗?”
“修远,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了。
“我们每天都在说话!”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不。
”她说,“那不叫说话,那叫信息交换。你告诉我你几点回家,我告诉你晚饭吃什么。你告诉我你明天要出差,我告诉你记得带上刮胡刀。
“我们的对话里,没有感情,没有思想,没有灵魂。
我哑口无言。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交流了。
我的生活被工作填满,我以为只要把工资卡交给她,就是尽到了丈夫的责任。
我忽略了,她也是一个独立的、有思想的人。
她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能赚钱养家的丈夫。
她更需要的,是一个能和她精神共鸣的伴侣。
“那他呢?”我指了指电视屏幕,“他能给你这些?”
“能。
”她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他懂我看的画,懂我听的音乐,懂我所有说不出口的奇思妙想。
“和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不再是那个只围着厨房和丈夫转的家庭主妇苏南絮。
“而是,我自己。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上。
我一直以为,是我给了她全世界。
到头来才发现,我只是把她困在了一个,我为她打造的、华丽的牢笼里。
“所以,你要的,我给不了。
”我喃喃地说。
“不是你给不了。
”她说,“是你从来没想过要给。
“在你的世界里,妻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相夫教子,安分守己。
“你觉得我练瑜伽,是好事,因为可以保持身材,让你有面子。
“但你从来没问过我,我到底喜不喜欢练瑜伽。
“我告诉你,我不喜欢。
“我讨厌流汗,讨厌那些拗口的体式。
“我去练瑜伽,只是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别的事情,来打发那些无聊的、日复一日的下午。
我呆呆地看着她。
原来,连我一直引以为傲的、支持她发展爱好的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她。
我关心的,只是我心目中那个“完美妻子”的形象。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电视屏幕上的那瓶香水,还亮着。
“雪后松林”。
现在我才明白,那味道,代表的是自由。
是她渴望挣脱这个牢笼的,自由的气息。
06 没有歇斯底里
我们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歉?挽留?还是愤怒地指责?
好像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真相就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了我们婚姻的肌理。
露出来的,是早已坏死的组织,和无法愈合的伤口。
“对不起。
最终,是她先开了口。
“这三个字,没有意义。
”我说。
我的声音很沙哑。
“我知道。
”她点了点头,“但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修远,我知道我伤害了你。
“我没想过要瞒你一辈子。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贪恋他给我的世界,又无法割舍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我每天都活在煎熬里。
她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如果真的煎熬,就不会持续半年。
但我没有反驳她。
没有意义了。
“我们离婚吧。
我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听到这四个字,身体明显震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有惊讶,有解脱,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悲伤?
“你……想好了?”
“不然呢?”我自嘲地笑了笑,“难道还要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你每周三次,去和他约会吗?”
“南絮,我们都别再自欺欺人了。
“这段婚姻,早就死了。
“从你背着我,走进那家咖啡馆的第一天起,就死了。
她没说话,只是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就是那么安静地流着泪。
我别过头,不去看她。
我怕自己会心软。
“房子……归你。
”我说,“车子也给你。
“我卡里还有些存款,我们一人一半。
“我明天就从这里搬出去。
我用最快的速度,安排着我们的身后事。
就像在处理一个失败的项目。
冷静,高效,没有一丝感情。
“我不要。
”她摇着头,声音哽咽,“房子是你的名字,存款也是你辛辛苦苦挣的。
“我净身出户。
“随便你。
我站起身,不想再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我怕我会窒息。
我走进卧室,拿出那个很久没用过的行李箱,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我的东西不多。
几件衣服,几本书,还有我的电脑。
这个家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就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我。
“修远。
”她叫我。
我没有理她。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转过身,看着她。
“苏南絮。
”我叫了她的全名。
“你觉得,一个被你骗了半年的傻子,还有兴趣,跟你做朋友吗?”
我的话,很重。
她的脸,又白了一分。
我看到她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拖着它,从她身边走过。
我没有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走到门口,我停住了。
“那个瑜伽垫。
”我说,“记得扔掉。
“看着碍眼。
然后,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我身后关上。
隔绝了我和我的前半生。
我站在电梯里,看着镜子里那个形容憔悴的男人。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设想过无数种摊牌的场景。
我以为我们会歇斯底里地争吵,会互相指责,会把家里砸得一片狼藉。
可我们没有。
我们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别人的故事。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眼泪和控诉。
只有冰冷的坦白,和一句“我们离婚吧”。
原来,当一段感情走到尽头的时候,是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小区。
午夜的街道,空无一人。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孤魂野鬼。
手机响了。
我以为是她打来的。
拿出来一看,是我的一个发小。
“老陆,干嘛呢?出来喝酒啊!”
我看着那条信息,忽然很想哭。
可我哭不出来。
我回了他四个字。
“我离婚了。
我把手机揣回兜里,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亮很圆,也很冷。
就像我此刻的心。
故事的最后,我们没有成为敌人。
我们只是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那堂我永远无法去接她下课的瑜伽课,成了我心里,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疤。
原来,压垮一段婚姻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只是一次次,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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