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临头,一个领兵大将最恨的不是炮火连天的敌人,反倒是远在京城办公室里的自己人,这事儿搁哪儿说理去?

1948年冬天的淮海战场上,第七兵团司令黄百韬就干了这么一件事。

他感觉自己快要完蛋了,拉着蒋介石派来的“巡查员”李以劻,从天黑聊到天亮,嘴里喷出的不是带兵打仗的豪言壮语,而是对他自己顶头上司的血泪控诉。

这封凝聚着一个兵团司令最后怨气的加密电报,火速飞到了南京蒋介石的桌上。

然而,这封电报就像一颗泥牛入海,没能砸出半点水花。

李以劻这个人的身份,可不只是个传话的。

在国民党军队那个大酱缸里,他是个特殊角色。

蒋介石信不过前线那帮手握重兵的将领,就得派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去盯着。

李以劻就是这双“眼睛”,名义上是去“视察”、“慰问”,实际上就是个移动的探头,专门负责跟将领们喝酒聊天,然后把谁说了什么牢骚、谁跟谁不对付这些事儿,一五一十地记下来,悄悄打报告回南京。

但这套系统最荒唐的地方在于,蒋介石连自己的“眼睛”也不完全相信。

李以劻后来自己写的回忆录里就说,他到哪儿,屁股后面都跟着两个蒋介石警卫室派来的奉化老乡,说是保护他,其实就是监视他这个监视别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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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形成了一个套娃式的监视链:老蒋派人盯将领,再派自己老乡盯这个盯梢的。

整个指挥体系从上到下,弥漫着一股不信任的酸腐气,谁都觉得身边的人可能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在这样的气氛里,李以劻干活儿自然是小心翼翼,不敢添油加醋,也不敢漏掉一个字。

所以,不管是黄百韬的绝望呐喊,还是另一位兵团司令孙元良的满腹牢骚,他都原封不动地变成了电码,发给了那个唯一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人。

孙元良的抱怨还算给国防部留了点面子,他没指名道姓,只是说整个指挥系统出了大问题:“把黄百韬兵团搞垮的,我看不是对面的陈毅,就是咱们自己的国防部!

一道命令一个样,早上让往东,下午让往西,为了等一个军,把五个军都搭进去了,这么个指挥法,仗还怎么打?”

他的话捅破了一层窗户纸:黄百韬之所以被死死围住,就是因为南京的命令变来变去,让他错过了撤退到徐州的最佳时机。

而黄百韜,一个已经把自己当成死人的人,说话就再也没有顾忌了。

他几乎是咬着牙,把三个名字从嘴里挤了出来:“国防部作战厅那几位先生,郭汝瑰,许朗轩,张宗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搞出这样的作战计划,简直是让人寒心!

几十万大军的行动,说变就变,这不是动摇军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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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出的这三个人,可不是小角色。

郭汝瑰,国防部第三厅中将厅长,管的就是作战计划;许朗轩和张宗良是他的左膀右臂。

说白了,徐州战场上几十万国军怎么走、怎么打,就是这个“三人小组”在地图上画出来的。

而谁都知道,郭汝瑰是陈诚和顾祝同面前的红人,他拿出来的方案,蒋介石每次都觉得好得不得了。

可这些在南京办公室里看起来天衣无缝的计划,一拿到炮火连天的一线,就成了前线将领的夺命符。

徐州“剿总”的副总司令杜聿明,早就觉得郭汝瑰这个人不对劲。

他后来被俘了才说,自己不止一次想当着蒋介石的面,问问这个郭汝瑰,为什么老是改已经定好的计划,把部队往死胡同里带。

可每次话到嘴边,看见蒋介石和参谋总长顾祝同对着郭汝瑰的报告连连点头的样子,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心里清楚,这时候跳出来反对,不但改变不了什么,还会让老蒋觉得自己不听话,丢了信任。

杜聿明他们私下里管郭汝瑰叫“小鬼”,因为他个子不高,在黄埔系里资历也浅。

但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个“小鬼”,正是我方埋在国民党心脏里最深的一颗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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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汝瑰设计的作战方案,最毒的地方就在于,从纯军事角度看,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它逻辑严谨、条理清晰,就算杜聿明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将,也只能凭直觉感到“不对劲”,却没法一针见血地指出哪里错了。

就拿黄百韬兵团被围之后,郭汝瑰在南京紧急军事会议上提的解围方案来说。

这个方案简直可以写进军事教科书:集中所有飞机大炮,命令邱清泉和孙元良两个兵团,一个从东往西打,一个从西往东打,两边同时用力,把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把黄百韬救出来。

蒋介石一听,当场拍板,觉得这计划太完美了,马上下令执行。

可命令传到前线,邱清泉、李弥、孙元良这几个兵团司令却一个个愁眉苦脸。

他们哪里知道,这份“完美”的救援计划,几乎在南京会议室里出炉的同时,就已经通过郭汝瑰的秘密渠道,原封不动地摆在了淮海战役总前委刘伯承、陈毅、邓小平的桌上。

这个计划的阴险之处在于,它利用了国军唯一的选择。

在当时的情况下,这确实是救黄百韬的唯一办法。

但执行这个计划的每一步,都正好踩在我军预先挖好的坑里。

它表面上是伸向黄百韬的救命稻草,实际上是把更多国军往包围圈里引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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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汝瑰还精准地利用了国军内部最要命的毛病:派系斗争,将领之间互相拆台。

他太清楚邱清泉和李弥这帮人的小算盘了,让他们真心实意、不计代价地去救别人,比登天还难。

邱清泉向来看不起非黄埔嫡系的黄百韬,巴不得他完蛋。

果然,邱清泉和李弥的援军,刚一碰到我军的阻击部队,立马就停下来不走了。

任凭徐州的杜聿明怎么发电报催,他们就是找各种借口磨洋工,说什么“部队伤亡太大,需要整补”,实际上就是想保存自己的实力。

当时在杜聿明前进指挥所的副参谋长文强后来证实,那时候杜聿明的命令已经不好使了。

邱清泉是铁了心不动,李弥更是摆出了一副“邱清泉走一步,我才走一步”的架势。

被围在碾庄的黄百韬,在一天天的绝望中,等来的不是友军的炮声,而是四面八方越围越紧的解放军。

他临死前说的那些话,既是对南京高层瞎指挥的控诉,也是对那些见死不救的“友军”的怨恨。

郭汝瑰不动声色地,把一张军事地图,变成了一张精准的人性弱点分析图,把国军内部的腐朽和猜忌利用到了极致。

李以劻作为蒋介石的“忠臣”,把他听到的这一切,一次又一次地用密电发往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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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关系到几十万人生死的前线实情,就像投入了另一个时空,蒋介石那边没有任何反应。

他好像聋了一样,对这些血泪警告置若罔闻。

他依然选择相信那个他眼中的天才参谋郭汝瑰。

甚至后来,国防部次长刘斐(他也是我方的人)和郭汝瑰互相指责对方是间谍,闹到了蒋介石面前,蒋介石的处理方式,也仅仅是把两人叫来,劝他们要“精诚团结,共赴国难”。

这种匪夷所思的“信任”,最终把国民党在大陆的军事力量彻底送进了坟墓。

直到最后被围在陈官庄,杜聿明才彻底看明白,不是他打不过,而是整个指挥系统从根子上就烂掉了,蒋介石早就被郭汝瑰玩弄于股掌之间。

李以劻的电报,是那艘正在沉没的巨轮上最后的几声汽笛,尖锐又无力。

他本人在淮海战场侥幸捡回一条命,几个月后,于1949年8月在福州带着手下的部队选择了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