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暮色如血,沈雅楠抚摸着头上的白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午后。
那时她还是新入宫的贵人,在御花园偶遇病弱的叶嫔。
叶嫔咳嗽着对她说:“这宫里的路,看着平坦,实则步步都是前人铺好的。”
当时她只当是寻常感慨,如今想来字字惊心。
她又想起总是一脸敦厚的梁妃,总是在她最危难时“恰巧”出现。
那些看似偶然的相助,那些恰到好处的提点,串联起她跌宕起伏的半生。
直到今日徐太医咽气前交出的那本手札,才让沈雅楠浑身冰冷。
原来她这一生的荣辱起伏,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注定。
那个早已化作黄土的纯元皇后苏慧婕,用最后的气力布下一局棋。
而叶嫣与梁月娥,便是她留在世间最隐秘的两枚棋子。
专为等待她沈雅楠入局而来。
01
承乾宫内殿,药味浓郁得化不开。
苏慧婕靠在锦垫上,面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眼睛仍亮得惊人。
“阿嫣,月娥,你们过来。”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叶嫣与梁月娥跪在榻前,一个纤弱如柳,一个温厚端庄。
那时她们都还年轻,眼角尚没有细密的皱纹。
“我时日无多了。”苏慧婕苦笑着握住两人的手,“但有件事,必须托付给你们。”
她从枕下取出两只血玉镯,分别戴在两人腕上。
玉镯触手生温,血色纹路在烛光下宛如活物。
“陛下多疑,后宫如虎狼环伺。我走之后,必有人要搅动风云。”
苏慧婕咳嗽起来,叶嫣忙为她抚背。
“你们要活着,好好地活着。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全自身。”
梁月娥含泪点头:“娘娘放心,我们会谨慎度日。”
“不,不只是谨慎。”苏慧婕眼神陡然锐利,“我要你们等一个人。”
她喘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幅小像。
画中女子眉目清丽,与苏慧婕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灵动。
“这是我命画师按我妹妹容貌所绘。但她不会入宫,此人另有其人。”
叶嫣接过小像,指尖微微发颤。
“娘娘的意思是……”
“宫中将有变数。一个容貌与我相似,心性却截然不同的女子,会入宫。”
苏慧婕的声音越来越轻,“她会是破局之人,也是……最危险的人。”
梁月娥不解:“既是危险,为何要等?”
“因为只有她,能完成我完成不了的事。”苏慧婕眼中闪过复杂神色,“陛下对我执念太深,这份执念会毁了他,也会毁了周朝。”
她紧紧握住两人的手:“我要你们在她出现后,暗中护她周全。但要做得隐秘,绝不能让她察觉。”
叶嫣抬眸:“护到何时?”
“护到她……能独自面对这深宫的一切。”苏慧婕忽然笑了,“那时候,你们就自由了。”
殿外传来脚步声,是皇帝周弘文来了。
苏慧婕迅速收起小像,低声道:“记住,血玉镯是信物。若有朝一日你们需要相认,或需要向那人证明什么,此物为凭。”
“那娘娘您……”梁月娥哽咽难言。
“我这一生,困在情爱里,困在荣宠里,终究是失败了。”
苏慧婕躺回枕上,闭上眼,“但愿她,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周弘文推门而入时,只看到皇后安静睡去的侧脸。
以及两位嫔妃腕上,那对崭新的血玉镯。
他并未在意,只当是皇后临终前赏赐的首饰。
三日后,纯元皇后苏慧婕薨逝。
举国哀悼,皇帝罢朝七日,悲痛欲绝。
叶嫣和梁月娥站在送葬队伍中,腕上玉镯被袖口严实遮盖。
她们对视一眼,彼此明白。
一场跨越生死的守护,就此开始。
而她们要等的那个人,还要很多年后才会出现。
深宫岁月漫长,她们必须学会隐藏,学会等待。
叶嫣开始称病,渐渐淡出众人视线。
梁月娥则越发敦厚寡言,只专心协理六宫琐事。
所有人都以为,纯元皇后的死带走了她们的精气神。
无人知晓,那两只血玉镯在袖中温热如初。
仿佛故人从未离去。
02
七年后的选秀日,阳光明媚得刺眼。
沈雅楠站在秀女队列中,手心微微出汗。
她抬眼望向前方巍峨的宫殿,心头涌起莫名的不安。
“下一个,沈氏雅楠。”
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她深吸一口气,垂首步入殿中。
高座上,皇帝周弘文正在喝茶。
当他抬眼看向殿中少女时,茶盏“哐当”一声摔碎在地。
“慧婕……”他失声唤道。
沈雅楠愕然抬头,对上皇帝震惊的眼神。
一旁的太后朱慧兰眉头紧皱,低声提醒:“陛下,这是沈家姑娘。”
周弘文回过神,仔细端详沈雅楠的容貌。
像,太像了。尤其那双眼睛,几乎与苏慧婕一模一样。
但细看之下,眉眼间的神态又截然不同。
苏慧婕温婉似水,这姑娘眼中却有藏不住的灵动与倔强。
“多大了?”皇帝声音沙哑。
“臣女十六。”沈雅楠恭敬应答。
“可曾读过书?”
“略识得几个字。”
问答间,皇帝的目光始终未离开她的脸。
殿侧屏风后,叶嫣透过缝隙看向殿中。
当她看清沈雅楠容貌时,腕上的血玉镯骤然发烫。
来了。
那个她们等了七年的人,终于来了。
梁月娥站在另一侧,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七年蛰伏,她们几乎要以为等不到了。
沈雅楠顺利入选,封为贵人,赐居永寿宫。
消息传开,后宫哗然。
尤其是宠妃魏雅琳,当场摔碎了最爱的翡翠簪子。
“不过是个替身,也值得陛下如此上心?”
她对着铜镜冷笑,眼中闪过狠厉,“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几时。”
当夜,沈雅楠第一次侍寝。
承乾宫内,周弘文看着她,眼神却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你很像她。”他抚过她的眉眼,“但又不像。”
沈雅楠心中忐忑,只能垂眸不语。
皇帝赐她封号“婉”,取温婉之意。
这个封号,曾是苏慧婕最爱听的夸赞。
沈雅楠受宠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般传遍六宫。
第二日请安时,她便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有嫉妒,有审视,有幸灾乐祸。
魏雅琳坐在上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护甲。
“沈贵人真是好福气,初入宫便得陛下青眼。”
她笑容艳丽,眼神却冰冷,“只是这宫里啊,福气太盛未必是好事。”
沈雅楠恭敬行礼:“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听说你擅琴?”魏雅琳忽然问道,“正好,三日后太后寿宴,你便献上一曲吧。”
这是明摆着的刁难。
谁都知道,沈雅楠出身书香门第,琴艺只是平平。
而魏雅琳的琴技,却是后宫一绝。
沈雅楠正要推辞,却听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魏妹妹莫要为难新人了。太后寿宴自有乐坊司操办,何须劳动各位妹妹?”
说话的是梁月娥。
她笑容敦厚,语气却不容置疑:“陛下最重规矩,若知道妹妹们为寿宴劳神,怕是会心疼。”
魏雅琳脸色一僵,终究没再坚持。
沈雅楠感激地看向梁妃,却见对方已移开视线,与旁人说话去了。
仿佛刚才的解围,只是随口一提。
请安散后,沈雅楠在御花园偶遇叶嫔。
叶嫣披着素白披风,正倚在栏杆边咳嗽。
见到沈雅楠,她微微颔首:“沈贵人。”
“叶嫔娘娘。”沈雅楠恭敬行礼。
叶嫣打量着她,忽然道:“这园子里的路,看着平坦,实则步步都要小心。”
她指向一处石板:“你看那块石头,表面光滑,底下却松动了。若是踩上去,少不得要摔一跤。”
沈雅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石板边缘有裂缝。
“多谢娘娘提点。”
叶嫣笑了笑,又咳嗽起来:“我身子不好,先回去了。贵人自便。”
她转身离去,素白披风在风中飘动。
沈雅楠站在原地,心中涌起怪异的感觉。
叶嫔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三日后,太后寿宴。
沈雅楠精心准备了贺礼,却在上台阶时脚下一滑。
若不是宫女眼疾手快扶住,怕是要当众出丑。
她低头看去,发现台阶上有一层极薄的油渍。
若非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
沈雅楠心头一凛,忽然想起叶嫔那日的话。
“表面光滑,底下却松动了……”
她抬眼看向宴席,魏雅琳正含笑向她举杯。
笑容甜美,眼神冰冷。
沈雅楠握紧双手,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深宫的险恶。
而她没有注意到,席间有两个人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跟随着她。
叶嫣端起茶杯,掩去唇边一丝冷笑。
梁月娥则悄悄吩咐身旁宫女:“去查查,今日永寿宫的人谁靠近过台阶。”
血玉镯在袖中微微发烫。
守护,已经开始了。
03
沈雅楠受宠的第三个月,麻烦接踵而至。
先是永寿宫的茶点里发现了泻药,接着是寝殿的熏香被人掺了致幻的香料。
每次都在她即将中招时,被“偶然”发现。
一次是梁妃协理六宫时,恰巧查到她宫里的份例有问题。
一次是叶嫔“病中无聊”,请她去说话,避开了熏香最浓的时辰。
沈雅楠渐渐察觉不对。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这日她去给太后请安,在慈宁宫外遇见梁月娥。
梁妃正指挥宫人搬运花木,见她来了,温和笑道:“沈贵人来了。太后今日心情不错,你好生说话便是。”
沈雅楠福身行礼,迟疑片刻,还是问道:“梁妃娘娘,嫔妾有一事不解。”
“你说。”
“这些日子,嫔妾宫中屡屡出事,却又屡屡化险为夷。”沈雅楠看着她,“可是娘娘在暗中相助?”
梁月娥笑容不变:“后宫琐事繁多,本宫协理六宫,自然要多留心些。”
这回答滴水不漏。
沈雅楠却注意到,梁妃腕上露出一截玉镯。
血色纹路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娘娘这镯子真好看。”她由衷赞道。
梁月娥神色微变,迅速将袖子拉下:“旧物而已,不值一提。”
她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沈贵人,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刨根问底。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安全。”
说完便带着宫人离去。
沈雅楠站在原地,心中疑窦更深。
几日后,她去探望“病中”的叶嫔。
叶嫣的寝宫药味浓郁,她靠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
见到沈雅楠,她虚弱一笑:“难为你还来看我。”
“娘娘身子可好些了?”沈雅楠关切问道。
“老毛病了,好不了,也死不了。”叶嫣咳嗽几声,“倒是你,近来可还安好?”
沈雅楠便将心中疑惑说了。
叶嫣听完,沉默良久。
窗外飘进几片落叶,落在青砖地上。
“沈贵人,你可知道纯元皇后?”叶嫣忽然问道。
沈雅楠点头:“听说过,陛下对先皇后情深义重。”
“情深义重……”叶嫣重复这四个字,笑容苦涩,“是啊,情深义重到要把所有像她的人都困在这宫里。”
她看向沈雅楠:“你可知,你为何能入宫?”
沈雅楠心头一跳。
“因为你这张脸。”叶嫣直言不讳,“陛下在你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这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劫数。”
“我的意思是,既然躲不掉,就要学会利用。”叶嫣压低声音,“魏雅琳为何针对你?因为她怕。怕你这张脸,会夺走她的一切。”
她握住沈雅楠的手,指尖冰凉:“你要记住,在这宫里,恩宠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今日能因容貌宠你,明日就能因相似厌你。”
沈雅楠掌心渗出冷汗:“那嫔妾该如何?”
“培植自己的势力,找到真正的盟友。”叶嫣松开手,又咳嗽起来,“但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这话说得古怪。
沈雅楠还想再问,叶嫣已疲惫地闭上眼:“我乏了,你回去吧。今日的话,出了这门就忘了。”
离开叶嫔寝宫时,沈雅楠腕上多了一串佛珠。
是叶嫣送的,说是能保平安。
佛珠触手温润,每颗珠子都刻着细密的经文。
沈雅楠抚摸着佛珠,心中乱成一团。
叶嫔和梁妃,她们究竟是谁?
为何要一次次帮她?
真的只是出于好心吗?
她想起梁妃腕上的血玉镯,那血色纹路总让她觉得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夜深人静时,沈雅楠忽然想起。
入宫前,母亲曾给她看过一幅画。
画中是年轻时的纯元皇后,腕上戴的正是这样一对玉镯。
母亲说,那是苏家祖传的宝物,世间仅此一对。
可如今,一只在梁妃腕上。
那另一只呢?
沈雅楠心头狂跳,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
她不敢再想下去。
窗外月色凄清,深宫如笼。
她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落入了一张早已织好的网。
而织网的人,可能早已不在人世。
04
沈雅楠有孕的消息,在深秋时节传开。
皇帝大喜,晋她为嫔,赏赐如流水般送入永寿宫。
魏雅琳的嫉妒也达到了顶峰。
她不再掩饰敌意,处处与沈雅楠为难。
这日御花园赏菊,魏雅琳“不小心”撞倒了沈雅楠。
虽被宫女及时扶住,沈雅楠还是受了惊吓,腹痛不止。
太医诊脉后,开了安胎药。
沈雅楠卧床休养,皇帝每日都来探望。
魏雅琳被斥责一番,禁足半月。
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半月后的一个深夜。
沈雅楠从剧痛中惊醒,身下已是一片血红。
“孩子……我的孩子……”她抓着床幔,声音嘶哑。
太医匆匆赶来,把脉后跪地请罪:“娘娘,龙胎……保不住了。”
沈雅楠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醒来时,皇帝坐在床边,面色铁青。
“陛下……”她泪水涌出。
周弘文握住她的手,声音冰冷:“雅楠,你实话告诉朕,今日吃了什么?”
沈雅楠茫然摇头:“嫔妾只用了晚膳和安胎药……”
“安胎药里发现了红花。”皇帝一字一顿,“分量足够堕胎。”
沈雅楠如遭雷击。
“不……不可能……那是太医开的药……”
“徐太医已经招了。”皇帝眼中闪过痛色,“他说是你指使他,故意堕掉龙胎,好陷害魏嫔。”
沈雅楠浑身发冷:“嫔妾没有!陛下明鉴!”
“药渣、药方、太医供词,证据确凿。”皇帝松开她的手,“沈氏,你太让朕失望了。”
“陛下!”沈雅楠挣扎着要下床,却因虚弱摔倒在地。
皇帝看着她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这张脸,太像慧婕了。
慧婕绝不会做这种事。
可证据摆在眼前……
“先将沈嫔禁足永寿宫,待查清真相再做定夺。”
皇帝起身离去,背影决绝。
沈雅楠趴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叶嫔娘娘到——”
叶嫣扶着宫女的手走进来,见到殿中情景,眉头紧皱。
她先吩咐宫人将沈雅楠扶上床,然后对皇帝福身:“陛下,此事蹊跷,还请陛下容臣妾说几句话。”
皇帝停住脚步:“你说。”
“徐太医供词说,是沈嫔指使他下药。”叶嫣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可臣妾有一事不解——沈嫔若有心堕胎,为何要选在自己宫中?又为何要用太医开的药?”
她咳嗽几声,继续道:“这岂不是自投罗网?沈嫔入宫虽不久,却也不至于如此愚蠢。”
皇帝神色微动。
叶嫣又说:“再者,徐太医若是受沈嫔指使,事发后为何不逃?反而留在太医院,等着被抓?”
“你的意思是……”
“臣妾以为,此事另有隐情。”叶嫣跪了下来,“请陛下给臣妾三日时间,臣妾愿以性命担保,定查清真相。”
皇帝看着她苍白的脸,想起她是慧婕生前的好友。
慧婕曾说,叶嫣最是聪慧正直。
“准了。”他最终点头,“但若三日后查不出真相,你与她同罪。”
叶嫣叩首:“谢陛下。”
皇帝离去后,叶嫣扶起沈雅楠。
“别怕,有我在。”
沈雅楠泪如雨下:“娘娘为何要帮我?若是查不出……”
“查得出。”叶嫣眼中闪过冷光,“因为这不是冲你来的,是冲我来的。”
沈雅楠愕然。
“徐太医曾是我宫里的人。”叶嫣低声道,“后来被魏雅琳收买了。如今他反咬你,实则是想将我也拖下水。”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徐太医家人被魏雅琳控制的证据。我早已查到,只是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发难。”
沈雅楠接过信,手抖得厉害。
“那现在该怎么办?”
“等。”叶嫣看向窗外,“等另一个人出手。”
当夜,梁月娥以协理六宫之名,彻查太医院。
她雷厉风行,不到两个时辰就找到了关键证据。
——在徐太医的住处,发现了大量金银。
而这些金银的来路,直指魏雅琳的母家。
更重要的是,梁月娥找到了真正的药渣。
与永寿宫发现的不同,这份药渣里没有红花。
只有一味与红花颜色相似的药材——藏红花。
藏红花可活血化瘀,但剂量极难把控。
用多了,与红花无异。
“徐太医开的方子里,原本是微量藏红花辅助安胎。”梁月娥向皇帝禀报,“但有人将药材替换,加大了剂量。”
她呈上证据:“这是从魏嫔宫里搜出的药材,与太医院丢失的那批完全相同。”
魏雅琳被押来时,还在叫嚣:“梁月娥!你竟敢诬陷本宫!”
梁月娥面色平静:“是不是诬陷,陛下自有定夺。”
她看向徐太医:“徐太医,你的家人已经被救出来了。现在,你还要为虎作伥吗?”
徐太医瘫倒在地,终于吐露实情:“是魏嫔娘娘逼我的……她用我家人性命威胁……让我陷害沈嫔……”
真相大白。
魏雅琳被打入冷宫,徐太医流放。
沈雅楠沉冤得雪,皇帝愧疚不已,晋她为妃。
永寿宫内,沈雅楠向叶嫣和梁月娥深深行礼:“二位娘娘救命之恩,雅楠没齿难忘。”
叶嫣扶起她:“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梁妃。若不是她及时找到证据,我也无能为力。”
梁月娥微笑:“都是姐妹,理应互相扶持。”
沈雅楠看着两人,心中暖流涌动。
这一刻,她真的将她们当成了可以信任的人。
却不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叶嫣和梁月娥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眼神里有如释重负,也有深深忧虑。
因为她们知道,这只是开始。
魏雅琳虽然倒了,但后宫争斗永不会止息。
而沈雅楠的路,还很长。
夜深人静时,叶嫣在佛前上了一炷香。
“慧婕,你说得对,她果然是破局之人。”
她抚摸着腕上血玉镯,低声呢喃:“只是这局太险,我不知还能护她多久。”
窗外秋风萧瑟,落叶纷飞。
仿佛故人叹息。
05
沈雅楠第二次有孕时,已入宫三年。
这三年里,她渐渐学会了如何在深宫生存。
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权衡利弊。
也学会了……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包括叶嫣和梁月娥。
那场堕胎风波后,她暗中调查过两人。
发现她们与纯元皇后的关系,远比表面深厚。
叶嫣曾是苏慧婕的伴读,情同姐妹。
梁月娥的家族则与苏家是世交。
而最让她心惊的是,纯元皇后薨逝那日,只有她们二人在场。
这太巧合了。
沈雅楠隐约觉得,自己仿佛落入了一个早已布好的局。
但她没有证据。
直到这个秋天,她再次怀孕。
皇帝欣喜若狂,几乎日日守在永寿宫。
太后也对她格外关照,赏了许多安胎补品。
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定能平安生产。
包括沈雅楠自己。
所以当她在御花园再次摔倒时,完全没有防备。
推她的人动作极快,只留下一抹青色衣角。
沈雅楠跌进荷花池,冰冷的池水瞬间淹没口鼻。
“救……救命……”
她挣扎着,腹中剧痛传来。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
是梁月娥。
梁妃水性极好,将她拖上岸时,脸色铁青。
“传太医!快!”
沈雅楠再次流产了。
这次比上次更严重,太医说她伤了根本,恐难再有孕。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可御花园当时人多眼杂,根本找不到凶手。
那抹青色衣角,成了唯一线索。
沈雅楠卧床休养时,叶嫣来看她。
“你心里有怀疑的人,对吗?”叶嫣直接问道。
沈雅楠点头:“是朱贵人。那日她穿的就是青色衣裳。”
“但你不敢说,因为没有证据。”
“是。”
叶嫣沉默片刻,忽然道:“如果我说,我能给你证据呢?”
沈雅楠抬眸看她。
“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叶嫣盯着她的眼睛,“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这话说得奇怪。
沈雅楠心头涌起不安:“娘娘何出此言?”
“你只需回答,答不答应。”
“……我答应。”
叶嫣笑了,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凄楚。
“好。三日后,证据会送到你手里。”
她起身离去,背影单薄如纸。
沈雅楠忽然叫住她:“叶娘娘,你为何要这样帮我?”
叶嫣没有回头。
“因为这是……我欠一个人的承诺。”
三日后,朱贵人毒害皇嗣的证据,果然出现在皇帝案头。
是她宫里一个小太监“良心发现”,主动揭发。
朱贵人被打入冷宫,当夜就“病逝”了。
沈雅楠知道,那是皇帝的手笔。
她本该高兴,却只觉得心寒。
这深宫里,人命如草芥。
真相与否,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帝愿意相信什么。
而她的心,也在这一次次伤害中渐渐冷却。
她开始疏远皇帝,整日待在佛堂诵经。
皇帝起初还来探望,后来便渐渐少了。
后宫最不缺的,就是新鲜面孔。
沈雅楠失宠的消息,很快传开。
那些曾经巴结她的人,如今都避之唯恐不及。
只有叶嫣和梁月娥,依旧常来探望。
这日,叶嫣带来一个消息:“陛下要南巡,点了几个嫔妃随行,没有你。”
沈雅楠拨动佛珠的手顿了顿:“知道了。”
“你不难过?”
“难过有用吗?”沈雅楠苦笑,“这宫里,最没用的就是难过。”
叶嫣看着她,忽然道:“若我给你一个机会离开,你愿意吗?”
沈雅楠愕然抬头。
“太后要去西山修行,需要一个陪同的嫔妃。”叶嫣低声道,“我可以推荐你去。离开皇宫,去西山静养几年。”
“为何要帮我到这个地步?”
叶嫣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窗外:“雅楠,你可知纯元皇后临终前,最遗憾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是她一生都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里。”叶嫣声音缥缈,“她说,若有机会重来,她宁愿从未入宫。”
她转回头,眼中含着泪光:“你没有必要走她的老路。离开吧,去过几年清净日子。等时机到了,再回来。”
沈雅楠心动了。
这深宫她确实待够了。
“好,我去。”
一个月后,沈雅楠随太后离宫,前往西山别院。
送行那日,梁月娥塞给她一个锦囊:“收好,关键时刻能救命。”
叶嫣则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马车驶出宫门时,沈雅楠回头看了一眼。
巍峨的宫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入宫时的情景。
那时她十六岁,满怀憧憬与不安。
如今她十九岁,却已心如死灰。
西山的日子清净如水。
太后朱慧兰是个通透的人,从不问宫中是非。
沈雅楠每日诵经念佛,心境渐渐平和。
偶尔,她会打开梁月娥给的锦囊。
里面是一封信,还有一些碎银和一张地图。
信上只有一句话:“若遇性命之危,按图所示往南走,自有人接应。”
沈雅楠将信收好,心中疑窦更深。
梁妃为何连这个都为她准备好了?
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一天。
在西山的第三年春天,沈雅楠收到一封密信。
是叶嫣写的。
“宫中生变,魏雅琳复宠,欲对你母家不利。见信速归。”
随信附上的,还有一枚令牌。
凭此令牌,可畅通无阻回宫。
沈雅楠握着信,手微微发抖。
她知道,该回去了。
那些害她的人,那些欠她的债,该清算了。
临行前夜,太后叫她去说话。
“你可知,为何叶嫣和梁月娥如此护你?”太后忽然问道。
沈雅楠心头一跳:“请太后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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