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门外传来的哭声让我手中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透过猫眼看到的那张脸，正是四年前让我寒了心的侄子王志远。
他跪在我家门口，头发凌乱，衣服皱巴巴的，哪还有当年考上名牌大学时的意气风发。
"四年前你们办升学宴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出了八万块钱的叔叔？"我隔着门冷冷地说道。
"叔，您听我解释，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冷笑一声，四年了，整整四年，他们一家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电话都没有。
现在毕业了，又想起我这个叔叔了？
想起四年前那个让我心如刀割的夜晚，我的手紧紧握住门把手，久久没有转动。
门外的哭声越来越大，邻居们都开始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叔叔，求求您开开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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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四年前的那个夏天，我永远不会忘记。
那时候志远刚刚高考结束，成绩出来后全家都沸腾了——考上了省城的名牌大学！
我当时正在菜市场收摊，接到嫂子张翠花的电话时，她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
"德成，志远考上大学了，考上了！"她的声音颤抖着，"可是学费要两万多，生活费一年至少也要一万五，我们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
我听着心里五味杂陈，想起了我那个早逝的大哥。
大哥王德华比我大五岁，从小就护着我，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我。
十年前他得了肺癌，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德成，我走了以后，志远就靠你多照看着点。"
那时候志远才十二岁，瘦瘦小小的，眼睛却很亮，特别爱学习。
大哥走后，嫂子一个人带着志远过得很艰难，我虽然也不富裕，但每个月都会给他们送些钱和菜。
看着志远一天天长大，成绩越来越好，我心里比谁都高兴。
现在他考上了大学，这是大哥在天之灵最想看到的事情。
"翠花嫂子，你别哭，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我安慰她说。
挂了电话后，我坐在菜摊旁边算起了账。
这些年做小生意攒下的积蓄，加上前两年卖掉老房子的钱，总共有十二万。
志远上大学四年，除了学费还有生活费、住宿费，怎么也得八九万。
我咬咬牙，决定拿出八万给志远上学用。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银行取了钱，装在一个红色的信封里。
02
拿着那个装着八万块钱的红信封，我骑着电动车赶到嫂子家里。
推开院门的时候，我看到志远正在院子里背书，阳光洒在他身上，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大哥。
"叔叔！"志远看到我，立刻放下书跑过来。
"志远，听说你考上大学了？"我笑着摸摸他的头，"真给我们老王家争光。"
嫂子从屋里出来，眼睛还是红红的："德成来了，快进屋坐。"
我们在堂屋里坐下，我把那个红信封递给了嫂子。
"这里是八万块钱，志远上大学的费用应该够了。"
嫂子接过信封的手在颤抖，打开一看，眼泪又流了下来。
"德成，这钱太多了，我们怎么还得起？"她哽咽着说。
"嫂子，你这话说的，志远是我侄子，也是我们老王家的希望，供他上学是应该的。"我拍拍她的肩膀，"大哥在的时候对我那么好，现在我帮帮你们也是理所当然的。"
志远跪在地上给我磕头："叔叔，我一定好好学习，将来挣钱了第一个就报答您。"
看着这孩子真挚的眼神，我心里暖暖的。
"好好学习就是对叔叔最大的报答。"我扶起他说，"记住，你身上流着我们老王家的血，要做个有出息的人。"
那天我在嫂子家吃了午饭，志远一直陪在我身边，跟我说着对大学生活的憧憬。
他说要学金融，将来做个有本事的人，让奶奶和妈妈过上好日子，也要报答叔叔的恩情。
听着他的话，我心里充满了期待，觉得这八万块钱花得值。
离开的时候，志远一直送我到村口，直到看不见我的身影才回去。
我当时想，这孩子有良心，大哥的眼光没错。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对人性有了全新的认识。
03
志远去大学报到的那天，我本来想送他的，但是嫂子说她要亲自送，我就没有去。
我给志远买了一个新的行李箱，里面装了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一万块钱做生活费。
"叔叔，您对我太好了。"志远抱着行李箱，眼圈红红的，"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看着他上车离开，我心里既高兴又不舍。
大哥啊，你看到了吗？志远成才了，我没有让你失望。
刚开学的时候，志远还经常给我打电话，汇报他在学校的情况。
他说学校很大很漂亮，同学们都很友好，老师也很好。
他还说要努力学习，争取拿奖学金，减轻家里的负担。
每次接到他的电话，我都很开心，觉得这钱花得太值了。
可是渐渐地，他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
有时候我打过去，他也是匆匆忙忙说几句就挂了，说要去上课或者去图书馆。
我理解他学习忙，也就没太在意。
转眼到了年底，我听说志远期末考试成绩很好，还拿了奖学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春节的时候，志远回来了，但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穿着名牌衣服，用着最新款的手机，说话的口音也变了，有点城里人的味道。
"志远长大了，也见过世面了。"我心里这样想着，觉得这是好事。
可是他对我却没有以前那么亲热了，话也少了很多。
我问他在学校的情况，他总是简单地回答几句就没了下文。
不过我想，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正常。
只要他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就行。
04
真正让我心寒的，是志远大一结束那年夏天的升学宴。
七月的一个傍晚，我正在家里看电视，听到外面锣鼓喧天，很是热闹。
出门一看，原来是邻居李大爷家的孙子结婚，正在办酒席。
"德成，听说你侄子志远过几天要办升学宴，庆祝考上大学一周年？"李大爷笑着跟我打招呼。
"升学宴？"我愣住了，"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可能还没通知到你吧，我是听村里人说的。"李大爷看我的表情不对，赶紧说，"可能我听错了。"
我心里一沉，难道真的要办升学宴？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嫂子家想问个明白。
远远地就看到嫂子家院子里很忙碌，有好几个人在搬桌椅，还有人在挂彩带。
我走到院门口，正好遇到从屋里出来的志远。
"志远，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问道。
志远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叔叔，我们准备办个升学宴，就是简单聚聚。"他说话的时候有些躲闪我的眼神。
"什么时候办？"我接着问。
"明天中午。"他说完就要往屋里走。
我心里很奇怪，明天就办，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志远，需要我帮忙准备什么吗？"我跟上去问。
"不用了叔叔，我们都安排好了。"他头也不回地说。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忙忙碌碌的人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时候嫂子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我也是一脸的尴尬。
"德成，你怎么来了？"她擦着手上的水问。
"我听说你们要办升学宴，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说。
"哦，就是简单请几个亲戚朋友吃个饭，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说话的语气很不自然。
我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感觉气氛很奇怪，就离开了。
可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05
升学宴当天，我在家里等着他们来请我，可是等到中午十二点，还是没有人来。
我忍不住走到院子里，远远地就能听到嫂子家传来的欢声笑语，还有祝酒的声音。
"恭喜志远考上名牌大学！"
"这孩子有出息，将来肯定有大作为！"
"翠花你真是有福气，养了个这么争气的儿子！"
听着这些祝贺声，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是志远的叔叔，是出了八万块钱供他上学的人，可是在这个庆祝他考上大学的宴席上，却没有我的位置。
我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远处的热闹，心里越来越难受。
下午两点多，酒席散了，我看到一群人从嫂子家出来，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我认出了几个人，有嫂子娘家的亲戚，有志远的同学，还有村里的一些人。
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想起我这个资助了志远上大学的叔叔。
傍晚时分，我看到志远从家里出来，手里提着一袋东西，好像是客人剩下的菜。
我本想叫住他问个清楚，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们不请我参加升学宴，肯定有他们的理由。
也许是觉得我一个卖菜的，上不了台面？
也许是怕我在亲戚朋友面前给他们丢脸？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躺在床上想了很多。
想起大哥临终前的嘱托，想起志远小时候那双纯真的眼睛，想起他给我磕头时说的话。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变了味道。
第二天早上，我鼓起勇气给志远打了个电话。
"志远，昨天的升学宴怎么样？"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挺好的，叔叔，就是简单吃了顿饭。"他的声音很平静，好像根本没觉得不请我有什么不对。
"哦，那就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挂了电话后，我坐在椅子上发呆，心里空空的。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熟悉的敲门声，那种急促而又充满恳求的节奏让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四年了，四年过去了，当我透过猫眼看到跪在门口的志远时，我的手握着门把手开始颤抖，而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将彻底改变我对这四年来所有误解的认知——
06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志远跪在地上，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眼睛红肿，脸颊凹陷，哪里还有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学生模样。
"叔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一见我开门，立刻磕头道歉。
"起来说话。"我冷着脸说，"四年不联系，现在跑来道什么歉？"
志远慢慢站起来，身体有些摇晃，我这才注意到他瘦了很多，衣服都显得空荡荡的。
"叔叔，您听我解释，四年前的升学宴，真的不是我不想请您！"他眼中含着泪水，"是我妈不让我请您的！"
"你妈？"我皱起眉头，"为什么？"
志远低着头，声音很小："因为她怕您去了会要回那八万块钱。"
我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她觉得升学宴就是庆祝我考上大学，如果您去了，亲戚朋友们肯定会问起您资助我的事情，到时候大家都知道我们家欠了您八万块钱，她觉得丢人。"志远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她还担心您会当着众人的面要我们还钱。"
我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这四年来，我一直在误会。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为什么这四年来连电话都不打一个？"我问道。
"我想打的，叔叔，我真的想。"志远哭了起来，"可是我妈说，既然选择了不请您，就要彻底断绝联系，免得您以后找我们要钱。她还说，等我毕业工作了，挣到钱了再去找您道歉还钱。"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崩塌，原来一切都是嫂子的主意。
"所以你就听你妈的话，四年来把我这个叔叔忘得一干二净？"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有！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您！"志远突然激动起来，"叔叔，这四年来，我每天晚上都在想您，想您对我的好，想您给我的八万块钱，想我欠您的情！"
07
"那你现在为什么来了？"我盯着他问，"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想起我这个叔叔了？"
志远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叔叔，这里是十万块钱，八万是您当年给我的学费，另外两万是这四年的利息。"他双手递给我，"我来是为了还钱，为了道歉。"
我接过信封，感觉沉甸甸的。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我问道。
"我大学期间一直在做兼职，做家教、送外卖、在餐厅打工，所有课余时间都在挣钱。"志远说，"毕业后我也没回家，直接在省城找了工作，把挣到的钱都攒起来了。"
我看着手中的信封，心情复杂得无法形容。
"其实我妈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来找您，"志远继续说，"她以为我在省城上班，不知道我偷偷回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她？"我问。
"因为我不能再让她的想法束缚我了！"志远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叔叔，我这四年过得很痛苦，每天都在自责，都在后悔。我知道我伤害了您，知道我们对不起您的恩情。"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妈虽然是为了我好，但她的做法是错的。恩情就是恩情，不能因为怕丢面子就忘恩负义。"
我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心中五味杂陈。
"志远，这四年你过得不容易吧？"我问道。
"是的，很不容易。"他点点头，"别的同学都在享受大学生活，我却要拼命打工挣钱。他们买名牌衣服的时候，我穿的是地摊货；他们谈恋爱的时候，我在餐厅刷盘子；他们去旅游的时候，我在做家教。"
"那你后悔吗？后悔没有听你妈的话，安心享受大学生活？"
"不后悔！"志远斩钉截铁地说，"叔叔，我如果不还这个钱，不向您道歉，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您知道吗，这四年来，每当我花钱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这笔债；每当我看到别人和叔叔亲近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您；每当我取得一点成绩的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您在就好了，如果我能分享给您就好了。"
他的话让我的眼眶湿润了。
08
"叔叔，我知道十万块钱不能弥补我这四年来对您的忽视，不能弥补我们在您最需要亲情的时候对您的冷漠。"志远继续说，"但这是我目前能拿出的全部，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我看着手中的信封，又看看眼前这个已经完全长大的侄子，心中的坚冰在慢慢融化。
"志远，叔叔问你一个问题，"我说，"如果时光倒流，你会怎么选择？"
"我会坚持请您参加升学宴，即使和我妈吵架也要坚持！"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会定期给您打电话，汇报我在学校的情况；我会在寒暑假的时候来看您，陪您说话；我会在拿到奖学金的第一时间告诉您；我会让您为我感到骄傲，而不是让您伤心。"
听着他的话，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流了下来。
"叔叔，您别哭，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您。"志远也哭了，"我知道我错过了很多陪伴您的时间，错过了很多应该感恩的机会。"
我擦擦眼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志远，你知道吗，这四年来叔叔最难过的不是没有收到你们的感谢，也不是被忽视，而是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侄子，失去了一个家人。"
"叔叔，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是您的侄子，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们是一家人！"志远说，"这四年来，每当有人问起我的家庭，我都会说我有一个好叔叔，他供我上的大学。同学们都羡慕我有这样的叔叔，而我却因为自己的懦弱和错误选择，没有珍惜这份亲情。"
我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傻孩子，血浓于水的亲情怎么可能因为几年的误会就断了呢？"我说，"叔叔这四年虽然生气，虽然失望，但从来没有不把你当侄子。"
志远听了我的话，再次跪在我面前。
"叔叔，请您原谅我，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吧。"
我弯腰扶起他，将那个装着十万块钱的信封塞回他手中。
"这钱你拿回去，叔叔不要。"我说，"当年叔叔资助你上学，不是为了要回报，而是因为你是我的侄子，是我们老王家的希望。"
"可是叔叔..."
"没有可是，"我打断他的话，"你现在已经毕业了，有工作了，这就是对叔叔最大的回报。至于这四年的误会，既然说开了，就让它过去吧。"
志远握着信封，眼中满含泪水。
"叔叔，那您能原谅我吗？您还认我这个侄子吗？"
我看着他真挚的眼神，想起了大哥临终前的话，想起了志远小时候那双清澈的眼睛。
"当然认，"我笑着说，"你永远是我的侄子，是我们老王家的孩子。"
志远终于笑了，那是四年来我第一次看到他真心的笑容。
"叔叔，以后我每个月都会回来看您，每个礼拜都会给您打电话。我要用余生来弥补这四年的缺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对您的感情。"
我点点头，心中的结终于解开了。
"好孩子，叔叔等着你。"我说，"现在进屋来，叔叔给你做点好吃的，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夕阳西下，我和志远并肩走进屋子。虽然错过了四年的时光，但我们的亲情并没有因此消失。相反，经过这次深刻的反思和真诚的沟通，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珍贵和牢固。
我相信，从今以后，我们叔侄俩会更加珍惜彼此，也会更加明白亲情的可贵。有些路走错了可以回头，有些情错过了可以挽回，只要心中还有爱，就永远不会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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