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12月26日清晨,北京细雪刚停,40岁的古月迈进李敏家的小院。“古老师,请进,今天是爸爸的生日,您来了就跟在家一样。”李敏推开木门,轻声说道。屋里已坐着几位老警卫员,他们抬头的瞬间几乎同时怔住——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让空气里多了一丝敬意。

李敏之所以发出邀请,源于一周前的内部放映《西安事变》。影片结束,她只说了一句:“这位演员,让我想起爸爸在延安的笑容。”转身,便托编导拨通八一厂的电话,留下那句后来广为流传的话——“请您12月26日来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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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倒回1937年11月,湖北汉口的防空警报此起彼伏,胡诗学在战火中呱呱坠地。八个月后,父母牺牲。姐姐胡敏用旧被单给弟弟缝了第一条小裤子,两人被送进孤儿院。从此,姐弟靠一碗稀粥、一张破草席熬过七个苦寒的冬天。

1949年10月,桂林街头刚挂起红旗,12岁的胡诗学偷偷跟随文工团远赴云南,三天不吃不喝,硬是跟在队伍尾巴。团长看着他灰头土脸却眼神倔强,叹了口气:“孩子,留下吧。”自此,部队成了家,文工团的排练厅成了课堂。

枪声远去后,他学会了拉小提琴、敲军鼓,也领到第一件军装。1970年代初,他已是昆明军区政治部宣传部文化科科长,常被战友打趣:“胡科长,一笑就像主席。”起初他只当玩笑,直到一次照镜子,才发现眉骨、鼻梁与毛泽东确有七八分神似。

1978年5月,中央发文征选毛泽东特型演员。照片送达北京后,叶剑英翻看策划案时,突然停在那张黑白头像前,摘下老花镜:“像,既像正面,也像侧面。”随即批注一行字:调人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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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秋天,古月走进昆明话剧团进修。舞台上,他一遍又一遍练习湖南腔:“同志们,一切要向前看!”桂萍在灯下帮他掰手势,纠正停顿,两人从搭档到知己,再到携手走进民政局,只用了两年。

拍摄《西安事变》前期并不顺利。成荫导演要求严格,面对第五次重拍的镜头忍不住嘟囔:“这张脸怎么就长你身上了呢?”话音不算重,却像针一样扎进古月心里。当天夜里,他对着镜子练到凌晨三点,嘴角干裂仍不自知。

影片上映后,观众席里多次响起压低的抽泣声。有人说那是历史的回声,也有人说那只是演员的功课。无论怎样,古月的名字从此与“毛泽东”牢牢绑在一起。《四渡赤水》《大决战》《开国大典》接踵而来,他的台词越少,神态越准,仿佛每一个抬眉、每一次挥手都有档案可以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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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名声最盛之时,他却接到桂萍写下的五个字:我想停一停。戏约排满的行程与妻子渐行渐远,终究难以两全。离婚协议签完那天,桂萍只留下“保重”两个字。几个月后,古月在片场遇到“宋庆龄”扮演者张燕,两个各自带着孩子的中年人,用平凡烟火把各自的裂痕慢慢抹平。

再说1984年的那顿午饭。桌上是李敏亲手做的腊肉、炒辣椒,还有毛家习惯的白米粥。老警卫员举杯时声音有些发抖:“首长不在了,但一看你,就像他还坐在对面。”古月放下筷子,轻轻答了一句:“我只是演员,可我知道该让大家记住什么。”

饭后,李敏取出父亲用过的铅笔与眼镜,请古月试戴。镜架刚搭上鼻梁,旁边的秘书忍不住喃喃:“真像他老人家读文件的样子啊……”短短几分钟,却给了古月无数细节:握笔的姿势、低头的角度、甚至眯眼间的停顿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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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体会在随后的作品里逐一显现。他先后获得金鸡奖与百花奖,拍片现场常被群众围住,有人递烟,有人要合影,最后只能用“同志们,请配合工作”的语气劝散。87部作品里,他只饰演毛泽东这一位。

2005年7月2日,广西玉林的夏夜闷热异常。活动结束回宾馆途中,古月突感胸闷,扶住走廊墙壁时还在和副导演讨论下一个镜头。急救车赶到已是十分钟后,68岁的心跳停在那一刻。救护人员合上担架时,手中夹着的仍是当天要改的剧本。

他曾说想演满一百次,再回到云南老兵疗养院吹吹南风、听听小号。87这个数字终究定格,但那张带着湘音的面孔,已经深植在几代观众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