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夜深了,王志刚独自坐在客厅,台灯下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盯着桌上的一张老照片,照片里那个笑得灿烂的姑娘,像从旧时光里走出来。耳边仿佛又响起阿依古丽温柔的声音:“志刚,你会一直记得我吗?”他没敢答,只是把头埋得很低。多年后,这句话像钉子一样扎在心头,怎么也拔不出来。“我要去新疆。”王志刚喃喃自语。可谁也不知道,这一趟,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王志刚今年七十三岁了,上海人,退休前是国企的老总。家里条件不差,房子三套,银行卡里有一串数字,儿女也都成了家。但这些年,他的生活越来越像一滩死水。老伴早走了,儿子王磊定居国外,女儿王琳在本市,成天忙得跟陀螺似的,跟他有话也不说几句。家里安静得怕人,王志刚有时候半夜醒来,觉得自己像一只落单的老鸟。
他年轻那会儿下过乡,知青点在新疆二道湾,那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地方。他常常回忆起那片戈壁滩,回忆起和一群同龄人在地头挥汗如雨的日子。可他最忘不了的,是阿依古丽。
那是1969年,王志刚才十八岁。火车一路颠簸,把他和一车年轻人扔到了天山脚下。刚下车那天,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戈壁滩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王志刚背着行李,和同伴们在荒地上搭帐篷,开荒种地。那时候苦是真苦,吃不饱睡不好,冬天冷得骨头疼,夏天热得冒油。但年轻人有股劲,谁也不服输。
知青点的生活单调辛苦,每天除了劳动就是劳动。可就在一次分队打井的时候,王志刚第一次见到了阿依古丽。
她是本地哈萨克族姑娘,父亲是老工人,家里条件一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片玉米地里,阿依古丽戴着头巾,皮肤白皙,眼睛亮得吓人。那天她笑着递给王志刚一块馕,“上海来的同志,吃点东西吧。”她的普通话说得不利索,可那笑容一下子就印在了王志刚心里。
自此以后,王志刚总是忍不住往玉米地那边看。阿依古丽也时不时给他带点干果,还教他唱维语歌。两个人在地头边说边笑,身边的风沙都变得温柔了。
知青点的日子又苦又累,但有了阿依古丽,王志刚觉得什么都能咬牙挺过去。晚上大家围着火堆唱歌,阿依古丽声音清亮,唱的是家乡的小调。王志刚偷偷用上海话夸她:“你唱得真好听。”阿依古丽脸红了,轻轻一笑,像春天的杏花。
后来王志刚学会了骑马,阿依古丽在前面领路,他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追。一次下大雨,知青们躲在屋檐下避雨,阿依古丽拉着他的手跑进牛棚,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志刚,你会不会回上海就不认我了?”阿依古丽低着头问。王志刚拍着胸脯保证:“不会,我要娶你回上海!”阿依古丽笑着,把头靠在他肩上,雨水顺着头发滑下来,滴进了王志刚的心里。
好景不长,返城的浪潮来了。王志刚的父母托关系给他调了上海的工作。知青点一夜之间散了,伙伴们都各奔东西。临走那天,阿依古丽哭得眼睛都肿了,死死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志刚,你要回来找我……”王志刚点头,嘴唇咬得发白。“我等你。”阿依古丽的声音哽咽,“不等你,我就不嫁人。”王志刚拼命忍着眼泪,最后还是狠心松开了她的手。火车开走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阿依古丽的身影在风里晃动,像要被风吹散一样。
这些年,王志刚一直没敢回新疆。有时候他会在梦里见到阿依古丽,梦里她还是当年那个笑得明亮的姑娘。可一睁眼,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
他给阿依古丽写过几封信,可都石沉大海。家里人催他结婚、催他生子,生活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他也不是没想过回去找她,可一想到家里的牵绊,心里就软了。
日子久了,王志刚觉得自己像个被掏空的壳。老友们聚会,他总是坐在一边发愣。有一次,有人提到新疆,王志刚突然冒出一句:“你们还记得阿依古丽吗?”大家都愣了,只有一个老兄冷笑着说:“王志刚,你还真是念旧。”
王志刚不吭声,心口像堵了一块石头。
儿子王磊在国外,逢年过节打个电话,客气得像在跟客户说话。女儿王琳虽然在上海,却总是有说不完的忙,连饭都很少回家吃。他试着跟他们聊起下乡的事情,可孩子们根本没兴趣。王琳甚至有点烦躁地说:“爸,你别老想着过去的事了,享受现在多好。”
王志刚叹了口气,心里只剩下苦涩。
最近他越来越常梦见阿依古丽。有时她笑着朝他招手,有时她背对着他,越走越远。王志刚常常在梦里哭醒,醒来以后枕头都是湿的。他终于明白,自己再有钱、再多房子,也填不满心里的空。
有一天夜里,王志刚把阿依古丽的照片和那封多年未拆的信摊在桌上,心里下定了决心。“我要去新疆。”他低声说。这句话出口,他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王志刚什么都没跟儿女说,怕他们拦着。收拾好行李,把银行卡收进内袋,穿上最精神的那身衣服。小区门口的保安老李见他拎着箱子,开玩笑:“老王啊,你要去哪浪?”王志刚笑笑:“去看看老朋友。”老李愣了下,随后摆摆手:“那你路上慢点,有事给我电话。”
王志刚没回头,心里有点激动,也有点紧张。
火车进站的声音让人心跳加速,王志刚坐在窗边,望着上海的夜色渐渐远去。火车上有个新疆小伙子,热情地跟他聊天。“老爷子,第一次来新疆?”王志刚笑笑:“不是,年轻时候来过。”小伙子咧嘴一笑:“那新疆现在可不一样了,您去了肯定认不出来。”王志刚点点头,心里想着:我不是来看风景的。
列车一路颠簸,王志刚的思绪也跟着翻滚。他反复在脑子里琢磨多年后见到阿依古丽的情景,既期待又害怕。他想问她,“你过得好吗?你还记得我吗?”可又怕听到她已经有了新生活,早就把自己忘了。
他在火车上写了一张明信片,没写寄给谁,只写了句:“我来了,你还在吗?”
火车终于进了乌鲁木齐,空气中混着烧烤的香味和沙尘的味道。王志刚提着箱子,感觉自己像个刚下火车的年轻知青。他找了个小旅馆住下,倒头就睡。梦里,他又见到了阿依古丽,还是十八岁的模样,站在玉米地头朝他挥手。
第二天一早,他开始打听当年知青点的情况。二道湾农场早已变成了小镇,老房子拆了,知青们也都各奔东西。他去镇上的居委会、老年协会,问了许多人。有的说阿依古丽早就嫁人了,有的说她一直一个人带着孩子。没人能给个准信,王志刚越问心越乱。
他在小镇上四处走,看到新修的马路和高楼,感慨万千。但他最在意的,是阿依古丽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
天山脚下的风还是熟悉的味道,王志刚站在老农场的旧址上,心里百感交集。眼前的景象早已变了样,可他的心还留在五十年前。“阿依古丽,你还好吗?”他喃喃自语。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她。但他知道,这一趟,他非来不可。
天还没亮,王志刚就起床了。他坐在旅馆的小床上,窗外的风吹得窗纸哗哗响。他摸出那张照片,反复端详,仿佛只要多看一会儿,就能把阿依古丽的模样刻进骨头里。
他穿好衣服,出门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街道上还空荡荡的,只有清晨的羊肉汤摊冒着热气,空气里全是辛辣的香味。王志刚习惯性地把手插进口袋,像多年前一样,心里又开始打鼓。
他先去了二道湾的老农场,那里早已不是他记忆里的模样。大门口挂着“社区服务中心”的牌子,院子里停满了汽车。院墙边的老梧桐还在,枝叶却稀疏了不少,仿佛也被时间刮走了精气神。
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遇到几个晨练的老人。开口一问,没人听说过阿依古丽。一个白发老头倒是多看了他一眼,问他是不是上海来的。王志刚赶紧说:“我是当年下乡的知青,想找找老朋友。”老头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上海的知青啊,走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快,现在还挂念着新疆的姑娘?”王志刚苦笑,没再多说。
他又去了社区居委会。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姑娘,听了他的来意,翻了翻户籍档案,摇头:“我们这儿没这个名字。”王志刚有点失望,正要走,姑娘突然又说:“镇西头有个老住户,姓阿,年纪大了。你要不去问问?”王志刚连忙道谢,赶紧往镇西头走去。
一路上,他边走边想,心里全是年轻时候的画面。
那年夏天,知青们在地头收麦子。太阳晒得人头晕,王志刚一锄头下去,差点把自己的脚砍了。阿依古丽就在旁边,笑着递给他一块帕子:“你别逞强了,我来帮你。”王志刚不服气:“我这点活能难倒我?”阿依古丽白了他一眼,眼睛里全是笑意。
晚上收工,大家围着篝火跳舞。
阿依古丽领着他学新疆舞步,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夜风吹起,阿依古丽的头巾被风吹掉,头发散了一肩。王志刚看得呆了,半晌才红着脸递回去。那一刻,他觉得心里像开了花。
日子苦,但有阿依古丽在,一切都不算什么。有一晚下暴雨,知青宿舍漏水,王志刚和阿依古丽挤在一张床头。雷声很大,阿依古丽害怕,把头埋进他怀里。王志刚轻轻拍着她的肩:“别怕,有我呢。”阿依古丽软声细语:“志刚,你以后会一直陪着我吗?”王志刚说:“要是我走了,你就把我忘了吧。”阿依古丽却摇头:“你要走,我这辈子都等你回来。”
后来,农场分派任务,王志刚和几个知青要去县里参加劳动模范表彰。阿依古丽在田埂上等他,手里捧着一小捧野花。“志刚,这花送你,回来的时候还给我。”王志刚接过野花,心里满是甜蜜。可回来的路上,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野花被打得稀烂。阿依古丽看着他手里的残花,笑着说:“没关系,我还在。”
那个夏天,王志刚和阿依古丽的感情越来越深。知青点里流言飞语,有人说汉族知青和本地姑娘不合适。王志刚不理那些闲话,白天干活,晚上就和阿依古丽坐在牛棚外头看星星。“你以后要是回了上海,还想着我吗?”阿依古丽问。王志刚总是用力点头:“我带你一起走。”
可现实总是比誓言更重。返城风潮来了,王志刚收到家里的调令。他不得不打包行李,离开二道湾。
王志刚的记忆被敲门声打断,他抬头看见镇西头那排老房子。门口坐着个老大爷,正低头磕瓜子。王志刚走上前,客气地问:“大爷,您认识阿依古丽吗?”老大爷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慢吞吞地说:“你找她干啥?”王志刚笑了笑:“我是她的老朋友,想见见她。”老大爷点点头:“她家就在后头那间土房子。你去吧,她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王志刚心头一紧,谢过老人,沿着小巷快步走去。
巷子里安静得很,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墙上爬着老葡萄藤,门口地上摆着几个破旧的花盆。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敢敲门。
他想起分别那天,阿依古丽哭着拉住他。“志刚,你要回来找我。”“我等你,不等你,我就不嫁人。”她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心口发麻。
可火车开动那一刻,他还是松开了她的手。他永远记得,列车缓缓驶出站台时,阿依古丽的身影在风里越变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王志刚在门口徘徊了许久,心里反复琢磨要怎么开口。他害怕阿依古丽已经不认得自己,害怕她早有了新生活,也怕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王志刚回头看见两个中年妇女在争吵,旁边还有几个孩子围着看热闹。他一时也顾不上,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探出一个年纪不小的女人,头发花白,穿着旧式的棉衣。“你找谁?”女人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口音。王志刚一愣,差点认不出来——那眉眼间的神韵,却和记忆里如出一辙。
王志刚怔怔地看着她,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阿依古丽见他不说话,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找谁?”王志刚的心跳得厉害,嗓子像堵了棉花一样。他低声说:“我是……我是王志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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