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嘟……嘟……嘟……”
老李的手机在办公桌上嗡嗡震动，震得他心烦意乱。他强忍着没接，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份刚刚从人力资源部门发送过来的邮件。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清晨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光滑的桌面上投下一道道刺眼的光芒。
李明，这家“腾飞科技”的创始人兼CEO，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邮件的附件。
附件是一份人员离职报告，标题简短得像一记耳光：《核心项目组集中离职名单》。
他滚动鼠标，视线扫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张伟 – 研发总监
王芳 – 首席设计师
赵磊 – 高级算法工程师
刘悦 – 市场策略负责人
整整十二人。公司赖以生存的“聚星”项目，几乎所有骨干，在一夜之间，全数清空。
“老李，”电话那头，是他多年的好友兼公司财务总监，陈东，声音沙哑，透着一股难以置信的疲惫，“你看到了吗？”
李明拿起电话，声音出奇地平静：“看到了。你那边怎么说？”
“人事部刚才把人叫来，张伟他们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给。统一口径：‘个人发展规划’。十二个人，辞职信格式都一样，连错别字都一模一样，你信吗？”陈东愤愤不平。
“信，怎么不信。”李明轻笑了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如果只是‘发展规划’，他们会提前半年通知，而不是今天早上八点。这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谁？除了‘星海’，还能有谁花得起这笔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搞我们？”陈东的声音陡然拔高，夹杂着怒火，“李明，这是要釜底抽薪啊！‘聚星’项目是我们的命根子，没有他们，新版本发布至少要延期半年！这……”
“我知道。”李明打断了他，语气依然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新版发布延期半年，市场份额会被‘星海’直接吞掉一半，股价暴跌，投资人撤资，我们腾飞科技，可能就真的要‘腾飞’不动了。”
“那你怎么还这么冷静？！”
“冷静？不然呢？砸电脑，骂人，有用吗？”李明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这座繁华都市，“东子，这十二个人，是我们一手带起来的，每个人手里都有公司的股份期权。他们做出这种事，损失的可不止是我们。”
“损失？他们肯定拿到了远超期权的现金补偿！张伟那家伙，我前几天还跟他谈笑风生，跟我说对公司的未来充满信心！狗娘养的，说变脸就变脸！”
“别生气，不值得。”李明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远处一栋高耸入云的建筑，那是“星海集团”的总部，“十二个人的集体跳槽，背后需要多大的诱惑和多周密的计划？这可不是小打小闹。”
“我们能怎么办？起诉他们违约？他们肯定有专业的团队帮他们处理了所有法律漏洞。”陈东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无力和挫败。
李明突然笑了，笑声不大，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不，我们什么都不做。我们不仅不起诉，我们还要帮他们把所有手续办得漂漂亮亮，让他们走得安心，走得顺心。”
“你疯了？！”
“没疯。东子，去查一下，这十二个人，每个人离职都需要支付多少违约金，以及如果他们主动辞职，公司需要支付多少补偿金。”李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陈东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违约金……补偿金……他们是主动辞职，我们只需要支付未结清的工资和法定的一些费用，哪有什么大笔补偿金……”
“不，有。你忘了，他们每个人都有核心技术人员竞业限制协议，如果被动解除协议，公司是需要支付一笔数额可观的竞业补偿金的。”李明提醒道。
“可他们是主动辞职啊！他们违背竞业协议去‘星海’，是我们起诉他们，要求赔偿，而不是我们给他们钱！”
“如果……我是说如果，”李明嘴角上扬，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我们主动解除了与他们的竞业限制协议呢？”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李明，你到底在想什么？！”陈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李明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窗外，阳光正好。他拿起桌上的笔，在白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反击”。
02
李明没有等待陈东的回复，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知道，陈东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疯狂”的想法。
他随后拨通了秘书小林的电话。
“小林，帮我做两件事。”李明简洁明了。
“李总，您说。”小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显然她也听说了那件事。
“第一，立刻给‘星海集团’的CEO办公室打电话，我要直接和魏涛对话。告诉他们，我有关于十二名离职员工的重要事情需要和他确认。”
“第二，让法务部门和人力资源部门立刻计算出，如果公司主动解除这十二名员工的竞业限制协议，我们需要立即支付给他们一笔多大的经济补偿金。要精确到个位数，十五分钟内给我数字。”
“好的，李总，我立刻去办。”
李明放下电话，打开电脑，开始审视“聚星”项目组的内部结构图。核心的十二人走了，但留下来的，是几十个初级和中级工程师。他们虽然缺乏经验，但胜在年轻、听话，而且……便宜。
十分钟后，小林带着一张打印出来的表格走进来，表情复杂。
“李总，魏涛那边回复了，说他目前很忙，让您联系他们的运营总监。”
“意料之中。”李明冷笑，魏涛这是在示威，在他看来，腾飞科技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不值得他亲自出面。
“第二件事，数字出来了。”小林将表格递给李明，语气有些颤抖，“按照合同约定，如果公司主动解除竞业限制，必须一次性支付给这十二名核心人员，每人一笔相当于他们六个月工资的经济补偿金。总金额是……”
李明接过表格，看到最下方的合计金额，瞳孔微微收缩，但嘴角却扬得更高了。
“一千八百万……”他轻声念出这个数字。这笔钱，相当于腾飞科技近两个月的净利润。
小林点头，眼中充满了不解：“李总，我们现在已经损失了核心团队，如果再拿出这笔钱，公司的现金流……”
“别担心现金流。”李明把表格放在一边，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小林，现在去办第三件事。”
“请说。”
“立刻，以腾飞科技的名义，向那十二名离职员工发送正式通知函。通知内容：公司鉴于组织架构调整，决定即日起主动解除与他们的竞业限制协议。”
小林彻底惊呆了，她睁大了眼睛：“李总！我们主动解除？那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星海’了！我们甚至不能追究他们泄露商业机密的责任！”
“谁说不能追究？”李明靠在椅背上，眼神里闪烁着某种狡黠的光芒，“他们离职是他们的选择，公司解除竞业限制，是公司的选择。这两者并不冲突。况且，我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去阻止他们去‘星海’。”
“那您的目的……”
“小林，你只需要执行命令。”李明截断了她的疑问，站起身，拿起手机和车钥匙，“通知陈东，半小时后，我们在‘老地方’见面。让他把那十二个人的所有合同复印件都带上。”
“好的，李总。”小林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选择了执行。
李明走出办公室，迎面撞上了几位中层管理人员，他们神色慌张，显然是在讨论离职事件。
“李总……”有人试图开口询问。
李明抬手制止：“一切照旧。腾飞科技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下脚步。所有人，回到各自岗位，继续工作。我很快回来。”
他的镇定，像一剂强心针，暂时安抚住了骚动的人群。
03
“你疯了！李明！你彻底疯了！”
陈东猛地将手中的咖啡杯墩在桌面上，咖啡溅出少许，在白色的桌面上留下了一块褐色的污渍。
他们坐在市中心一家高档咖啡馆的角落，这个地方隐蔽、安静，是他们处理公司秘密的惯用地点。
“一千八百万！现金！就这么拱手送给你的敌人？！”陈东压低声音，语气里是无法压抑的愤怒，“你知不知道，这笔钱，可以让我们在市场上打三个月的广告战！”
李明端起自己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神色悠闲：“你知道吗，东子，在商战里，最昂贵的不是金钱，而是时间。”
“时间？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核心团队走了，新版本延期，‘星海’只需要三个月就能把我们的市场份额蚕食殆尽！”
“那如果，我能用一千八百万，换来至少一年的市场竞争优势呢？”李明放下咖啡杯，眼神变得锐利。
陈东气得发笑：“一年？拿什么换？靠留下来的那些实习生吗？他们连‘聚星’项目的底层代码都还没摸透！”
李明身体前倾，将声音压得更低：“东子，你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
“魏涛挖走张伟他们，是为了搞垮腾飞科技吗？不完全是。他是为了‘聚星’项目，为了我们独创的那个‘裂变算法’。”李明用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圆圈，“他想用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把我们的技术消化吸收，然后推出他们的新产品，把我们彻底碾压。”
“这有什么区别？结果不都是一样吗？”
“有区别，大有区别。”李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忘了，我们给张伟他们设计合同的时候，为了防止他们泄密，做了哪些布置？”
陈东皱着眉头回忆，片刻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加密！”
“没错。核心代码是加密的，只有通过我们公司服务器上的一个‘校验程序’才能完整运行和编译。这个‘校验程序’需要生物指纹和一次性动态密钥双重认证。而这个指纹，只有我和你拥有。”
“可那是针对外来入侵的防范啊！他们作为核心技术人员，每天工作都是在内网，他们手头有所有代码！他们离开前，随便拷走一份，回去再花点时间解密……”
“解密？东子，你对我们的‘裂变算法’了解还是不够深。”李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这个算法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它的‘自毁’机制。这个机制不针对外部，它针对的是运行环境。”
“什么意思？”陈东追问。
“意思是，‘裂变算法’的代码，一旦离开我们公司的特定服务器环境，或者在其他公司环境下运行超过七天，它就会触发一个‘逆向编译’指令。”
“逆向编译？那不是更糟？它会把整个算法结构完全暴露出来吗？”
“不。”李明摇了摇手指，“它只会让代码变得混乱且无用，所有的逻辑线会被彻底打乱，变成一堆没有任何价值的乱码。而且，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陈东听得目瞪口呆：“等等……你的意思是，张伟他们从公司拷走的，是一套定时炸弹？”
“可以这么理解。”李明点头，“魏涛花重金挖人，买的是什么？是我们的技术成果，以及能快速消化这些成果的人。现在，人他有了，技术成果呢？他需要张伟他们带着代码，尽快在新公司搭建环境，运行起来，才能证明他们的价值。”
“所以，那十二个人，他们在新公司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代码，找魏涛要资源、要人，去验证和部署我们的算法？”
“完全正确。”李明笑得像一只老狐狸，“他们现在肯定在‘星海’的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加班，试图把代码跑起来。而他们每多跑一天，离‘逆向编译’的触发就更近一步。”
“可是，李明，这跟我们主动解除他们的竞业限制，有什么关系？！”陈东还是没绕过这个弯。
李明拿起那份一千八百万的补偿金表格，轻轻一抖。
“关系大了。竞业限制，是为了防止他们泄露商业机密，防止他们利用我们的知识产权为竞争对手工作。这十二个人，现在正在做什么？他们正在利用我们的知识产权，为‘星海’工作！”
“如果我不解除竞业限制，一旦‘裂变算法’在‘星海’的系统里彻底变成乱码，魏涛会怎么做？他会把所有责任，推到张伟他们身上。”
“他会说，‘你们在腾飞科技工作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代码的风险？这是你们的疏忽！’”
“张伟他们呢？他们会辩解，但他们最大的把柄，就是他们违反了竞业限制协议，他们是非法跳槽，非法带走技术！他们理亏！”
“所以，李明，你是想……”陈东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没错。”李明打了一个响指，眼神中充满了自信和掌控感，“我主动解除他们的竞业限制，等于是公开宣告：‘腾飞科技，允许这十二个人，光明正大地去为星海工作。’”
“那么，当代码变成乱码，‘聚星’项目彻底失败的时候，魏涛想甩锅给张伟，就不可能了。”
“因为……张伟他们现在是‘星海集团’合法雇佣的员工，拿着合法获取的技术资料，在合法的公司里工作。他们所有的操作，都是在‘星海’的授权和资源支持下进行的！”
“所有责任，都会由‘星海集团’，这个最终使用者，来承担！”陈东一拍桌子，这次不是愤怒，是兴奋，“而且，我们主动解除了竞业限制，不仅堵死了他们被魏涛反咬一口的路，我们还付给他们一笔高额补偿金！”
“对。”李明微笑着，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这笔钱，一千八百万，现在已经打到了他们的个人账户上。这是让他们安心，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全身心地，投入到‘星海’的项目里，尽快把我们的‘定时炸弹’跑起来！”
“一千八百万，买下了这十二个人在‘星海’的一张‘免死金牌’，让他们可以无所顾忌地去犯错，把所有的错误，都算在魏涛的头上！”
陈东看着李明，眼神里充满了敬佩：“李明，你简直是个天才。你这哪里是反击，你这是在布局，用一千八百万，买断了魏涛未来失败的成本！”
04
接下来的三天，腾飞科技内部异常平静。李明仿佛对十二名核心成员的流失毫不在意，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甚至还给留下来的中层员工开了一个长达四个小时的技术培训会。
外界的猜测和流言却如同野火燎原。
“腾飞科技完了！” “核心团队集体跳槽‘星海’，估值恐怕要腰斩！” “李明这是放弃抵抗了，听说他连竞业限制都主动解除了，简直是拱手相让！”
而李明，就在这种喧嚣中，静静地等待着。
第四天傍晚，李明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桌上放着一瓶红酒。他没有喝，只是盯着窗外。
电话响了，是陈东。
“李明，消息确认了。”陈东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但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我们安插在‘星海’那边的人传来消息，张伟他们项目组这几天一直在高强度加班，昨天晚上，项目组所有人，包括魏涛本人，都被召集到了核心机房。”
“他们在做什么？”李明声音低沉。
“他们在第一次尝试进行完整编译和部署。”
李明的嘴角微微上扬：“看来他们比我预期的要快一天。”
“李明，你确定那个‘自毁’机制能在他们部署的时候被触发吗？万一……”陈东还是有些紧张。
“东子，这套系统不是为了防外人，是为了防我自己。它的设计逻辑，比你想象的要精妙得多。”李明走到窗边，看向那栋属于“星海”集团的高楼，那里灯火通明。
“现在，是收网的时候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这是“星海集团”的CEO，魏涛的私人号码。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魏涛带着怒火和疲惫的声音。
“李明？你现在打给我干什么？”魏涛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胜利者的不耐烦和一丝奇怪的焦躁。
“魏总，恭喜你啊。”李明语气轻松愉快，仿佛在和老朋友聊天。
“恭喜？恭喜什么？”
“恭喜你，花重金挖走了我的核心团队，成功地，让我省下了一笔数额巨大的赔偿金。”李明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听起来格外刺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魏涛发出一声冷哼：“李明，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你的公司已经半死不活，我给你一个忠告，趁早打包卖给我，你还能留点体面。”
“卖给你？”李明哈哈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魏总，我倒是想给你打电话，感谢你让我省了那么多赔偿金。”
“你到底想说什么？！”魏涛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但那份焦躁感却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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