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1997年2月17日,是贤哥人生里一个宿命般的特殊日子。当年小贤究竟是因何走向末路的。
那段日子,贤哥的心烦早已不是普通的烦躁——每到深夜,他总能梦见那些被自己打死的兄弟。他极少回家,多半宿在聚贤阁茶楼,要么就待在金海滩的办公室里,两处都有床铺和休息室,能凑活过夜。
梦里最常出现的,是二道的袁刚。梦中的袁刚顶着带枪眼的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贤哥,你还记得我不?当年你让张海波来打我,一枪就把我撂这儿了!你瞅瞅,这枪眼到现在还在呢!”
夜夜如此,贤哥整宿整宿地跟这些“阴魂”纠缠,再好的身子骨也扛不住这般折磨。他难免犯嘀咕:难道我这日子要到头了?是不是最近要出啥大事?
这么想着,他没叫任何兄弟陪同,独自一人从金海滩门口慢悠悠地溜达了出去。仿佛冥冥中自有牵引,从金海滩往南关方向走,距离不远就是吴老半家。顺着民康路拐进三道街,把头第二家便是。
推门进屋时,吴老半的媳妇一眼就认出了他,连忙招呼:“哎呀,老弟,今天咋一个人来了?”
“嫂子,我大哥在家不?”
“在里头给人看事儿呢。老弟,你这是……”
“我想让大哥再给我瞅一眼。”
“你头两天不刚来过吗?”
“上回跟大哥闹得不太愉快,这回想让大哥好好给我看看。”
“那你等会儿老弟,还是去客厅坐会儿吧,里头还有两伙人等着呢,等他看完了就叫你。”
“行,不着急。”
贤哥在客厅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吴老半才送完客人出来。见是小贤,吴老半也有些意外——他没料到这年轻人会第二次找上门。
吴老半走上前挥了挥手:“老弟!”
“哥,你好!”
“咱俩进屋说,今天没外人。你能第二次来找我,就说明你心里有数了。来来来,跟我进里屋。”
贤哥没吭声,跟着吴老半进了后院。后院整整齐齐摆着一排香堂,香火缭绕,一看就透着股不一般的门道。
房门“啪”地关上,吴老半坐下直奔主题:“说吧,咋回事?”
“大哥,上回那事儿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我不怪你。说实话,上回有些话我也说得太直了。今天你再来,想跟我聊啥?”
“大哥,这回我信你了,你帮我瞅瞅吧。不瞒你说,我最近天天晚上梦见死人,全是噩梦,整宿整宿睡不着。”贤哥说到这儿顿了顿——他没法说实话,这些“死人”全是被他亲手打死的,只能含糊带过,“这些人生前跟我关系都不太好,不知道为啥总梦见他们。”
“老弟,我就问你一句,我让你买口寿材放家里,你买了没?”
“没……没买。”
“老弟,那我啥也不能说了。不瞒你,上回那些话已经是泄露天机,我自己都要折寿。你没照做,那也就这样了。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想咋地?”
“大哥,我实在熬不住了,天天做噩梦,觉也睡不着,心里堵得慌,你帮我解解吧!”
“晚了!”
“晚了?咋会晚了呢?”
“我让你买寿材,你没买,也过了最佳时辰。我还有最后一招,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你愿意试试不?”
“你说,啥招我都试!”
“你有孩子不?”
“有!”
“带着你老婆孩子,还有至亲,现在就走。行李简单收拾下,走得越远越好,别在长春待着。至少走一年,要是有机会再回长春,事儿兴许就平息了。你信我的话,现在就去准备。”
“行,大哥。”贤哥打开包,数出5000块钱拍在桌上,“哥,这钱你拿着。”
“老弟,这钱我坚决不能要。你留着,出门在外需要钱。”
“哥,我钱够,你就拿着吧!”
“我说不要就不要。你走吧,回去赶紧准备。”吴老半把钱塞回贤哥兜里,推了他一把。
贤哥打车回了家。他刚走,吴老半的媳妇就进了屋:“你咋不收他钱呢?看事儿收钱不是规矩吗?”
“实话跟你说,这人没救了。”吴老半沉声道,“上回给他批八字,他的命盘就已经模模糊糊了。能不能活,全看他当时买不买寿材。他要是买了,别说5000,5万我都敢要;可他没买,现在谁也救不了他,我也不行。”
他媳妇没敢再追问,吴老半转身进了里屋,没再多说一个字。
可贤哥并不知道这些。回到家,他立刻拨通电话:“喂,小秋,你在哪儿呢?”
“在外头吃口饭,咋了?”
“赶紧回来,把孩子和行李收拾下,明天我带你们出门溜达溜达。”
“咋突然要出门?出啥事儿了?”
“你别问了,我最近心烦,带你们出去散散心。正好去南方或者广州,给你和孩子买些衣服。结婚到现在,我也没好好陪过你们,就出去走几天。你赶紧回来收拾行李。”
“这么急啊?能不能等两天?”
“急,必须赶紧回来!”
“行,我马上回。”
挂了电话,贤哥找出一个大行李箱,把西服、衬衫、皮鞋、现金,连美金都一股脑装了进去。小秋回来后也赶紧收拾,把母子俩的衣物鞋帽整理妥当。两口子已经订好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的机票,打算第一站飞深圳。
可命运的齿轮总在不经意间转向。就在行李快要收拾完时,贤哥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拿起一看,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老弟!”
“哎,哥!”来电的是四九城的林永金。
“老弟,忙啥呢?”
“哥,我没事,在家跟你弟妹收拾行李,准备出趟门。”
“没事的话,带弟妹来北京呗,我招待你们。”
“哥,我们想往南方走。你打电话过来,是不是有事儿?”
“嗯,是有事儿。你约翰哥,就是澳门开赌场那个,你还记得不?”
“记得,哥,你说。”熟悉这段过往的老铁都知道,约翰跟小贤有生意往来,还送了他20%的股份。
林永金接着说:“你约翰哥今天到长春了,找不着你电话,就打给我了,让我转告你给她回个电话。你有他号码不?”
“有,金哥。我马上给他回。”
“行,那你赶紧回,他找你有事儿。”
挂了林永金的电话,小秋问:“谁啊?”
“林永金大哥,约翰哥来了,我得回个电话。”贤哥说着,拨通了约翰的号码,“喂,哥。”
“弟弟,忙啥呢?”
“在家收拾行李,准备带弟妹出趟门。”
“哦?那我是不是来得不巧?”
“没有没有,哥,来得正好。你说,找我啥事?”
“我刚到长春,明天要去黑龙江谈生意,今晚刚落地。也没别的事,就是想你了,晚上要是方便,咱哥俩吃顿便饭。”
“吃顿便饭?”
“要是你忙,就先忙你的,我今晚直接去黑龙江也行,不耽误你。”
“不忙不忙,我有空!哥,你现在在哪儿?”
“我刚从火车站下来,还不知道这是哪儿呢。”
“你在那儿等着,我马上派兄弟过去接你,先到我夜总会歇会儿,晚上咱好好喝点。”
“行,好嘞老弟!”
挂了电话,贤哥心里莫名发沉。小秋劝道:“要是心烦,就别出去喝酒了,咱赶紧收拾完行李准备明天走。”
“你先收拾,我安排下就回来。”贤哥拿起电话打给老瘸,“喂,老瘸。”
“贤哥,咋了?”
“澳门的约翰哥到长春了,你去火车站接他一下,先把他接到金海滩,再安排个酒店。晚上咱跟他一起吃顿饭。”
“行,贤哥。晚上想吃点啥?”
“你问约翰哥,他想吃啥就安排啥,我随便。”
“好嘞,贤哥。”
挂了电话,老瘸开着贤哥的虎头奔直奔火车站。老远就看见约翰,上前招呼:“哥!”
约翰笑着回应:“兄弟,你贤哥呢?”
“我哥在家收拾行李,好像要带嫂子出门,具体我也没细问。他让我先接你回金海滩等他,晚上一起吃饭。哥,你晚上想吃点啥?”
“随便吃点就行。”
“那咱去吃海鲜呗?桂林路新开了家荣达海鲜城,听说不错,还有演艺,海鲜也新鲜。”
“行,听你的。”
老瘸拉着约翰先回了金海滩,随后立刻给荣达海鲜城的老板宁刚打了电话。熟悉的老铁都知道,宁刚就是这家海鲜城的老板。
“喂,宁刚,我老瘸。”
“瘸哥,啥事儿?”
“晚上给留个位置,我跟贤哥,还有几个外地来的哥们,过去吃饭。”
“没问题,瘸哥!贤哥也来?”
“必须来,这是贤哥的大哥来了,特意交代去你那儿。”
“你放心,绝对安排明白!到我这儿就跟到家一样,我马上准备,保准让贤哥和他大哥满意。”
荣达海鲜城没有包房,也没有二楼,就是个大平层,摆着大小不一的桌子。宁刚特意把进门正对面那张最大的圆桌留了出来,看着就气派。海鲜都是现点现做,需要服务员专门加工。
安排妥当后,约翰在金海滩等着贤哥。贤哥在家没多待,独自打车赶到了金海滩。
推门进屋,贤哥喊了声:“大哥!”
两人紧紧握了握手,约翰笑着说:“兄弟,最近挺好的吧?”
“挺好的,哥。你在北京咋样?”
“嗨,还那样,天天一堆烦心事。你也知道,干我们这偏门的,哪有清净日子。”
“哥,不管啥时候,在吉林地界有事儿,你随时给我打电话,小贤保证给你办明白。”
“好,哥知道你的心意。”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六点。贤哥的兄弟们也陆续到齐了——二林子、沙七儿、陈海儿、大猛、夏小子,来了足足十几个,全是他身边最核心的一线兄弟,专门来陪约翰吃饭。
老瘸走到贤哥身边:“哥,到点了,咱该过去了,那边位置都留好了。”
贤哥转向约翰:“哥,桂林路新开了家海鲜城,口碑不错,我听不少人念叨过,就是还没去过。今晚我带你好好尝尝海鲜,喝点小酒,咋样?”
“行,客随主便,贤,哥都听你的。”
随后,贤哥带着大猛、老瘸、二林子等一众南关兄弟,浩浩荡荡地往荣达海鲜城出发。金海滩门口,三台车一字排开——贤哥的虎头奔、大猛的皇冠、陈海儿的奥迪100,排场十足。十几个人分乘三辆车,直奔桂林路。
车子稳稳停在荣达海鲜城门口,众人刚下车,二林子突然指着不远处说:“贤哥,那不是邱刚的车吗?”
贤哥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眉头微蹙:“邱刚也在这儿?走,进去!”
一群人簇拥着贤哥往里走,刚进门,就见邱刚坐在第一桌。邱刚也看见了贤哥,立刻站起身挥手:“贤哥!”
两人走上前握了握手,邱刚笑着问:“贤哥,这是跟兄弟们聚聚?”
“不是,我外地来了个大哥,带他来尝尝海鲜。”贤哥回应道。
邱刚转头朝里喊:“宁刚!”
宁刚连忙跑过来,笑着打招呼:“刚哥,贤哥!”
“宁刚,听好了,贤哥这桌的账算我的,不许让别人付!”邱刚语气坚定,“到了桂林路,哪能让贤哥掏钱?必须我来!”
“邱刚,不用这么客气,就是请大哥吃顿便饭。”贤哥推辞道。
“贤哥,你这就见外了!跟我客气,不就等于骂我吗?”邱刚坚持道,又冲宁刚叮嘱,“记住了,这桌账必须算我的!”
“放心吧刚哥!贤哥,里边请,位置早就留好了!”宁刚连忙引着众人往里边走。
邱刚这番举动,让贤哥心里挺受用,觉得邱刚这人做事够讲究,给足了自己面子。众人走到第二张桌——那张特意留的大圆台,正好跟邱刚的桌子紧挨着。
邱刚那一桌也坐了十几个兄弟,贤哥这边同样十几个人,两伙人各自围坐。贤哥挨着约翰坐下,旁边是老瘸,大猛坐在另一侧。众人坐定后,开始点菜,酒菜很快就端了上来。
贤哥转头吩咐:“老瘸,你去问问大哥爱吃啥,再加点好的海鲜。二林儿!”
“贤哥!”二林子立刻应道。
贤哥转头对二林子吩咐:“二林,你去跟演艺的演员说一声,问问大哥爱听啥,给大哥点几首歌。”
小贤在长春的地界上向来吃得开,招待朋友方方面面都想得周全,面子上绝对拉满。安排妥当后,众人便各自放松下来,酒局渐渐热络起来。
可这里藏着个关键细节:老瘸去追加海鲜时,手里拎着个挎包,随手就搭在了椅背上。这包是替贤哥拿着的,里面装着贤哥的电话本,还有两三万块现金,就这么明晃晃地搁在那儿。
众人正热热闹闹地聊天喝酒,海鲜城老板宁刚恰好从旁边路过,一眼就瞥见那挎包的一角耷拉着,眼看就要掉地上。他赶紧上前把包捡起来,随口问了句:“瘸哥去哪儿了?”
回头看见老瘸正在不远处点菜,宁刚也没多言语,径直把包送到了吧台,特意嘱咐服务员:“这是二桌瘸哥的包,你先帮着收一下,等他过来了再给他。”
服务员连忙应道:“老板你放心,我忙完这阵就给他送过去。”
“行,你记牢了,别给忘了。”宁刚叮嘱完便转身离开了。他本是好心,怕包丢了或是钱被人拿走,却没成想这一举动竟埋下了祸根。
另一边,老瘸和二林子的安排也落了地,一大桌子海鲜陆续端了上来——龙虾、鲍鱼、大螃蟹、扇贝,应有尽有,排场十足。这一桌菜,放到北京、深圳、上海也毫不逊色,搁当年得消费三千五千的。酒水更是备得齐全,一开始就摆了六瓶茅台,后来六瓶喝完,又从宁刚这儿搬了不少白酒,众人借着酒劲,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简直是往死里喝。
贤哥陪着约翰一杯接一杯地喝,状态颇佳,酒局氛围也越来越热烈。时不时地,邻桌的邱刚会端着酒杯过来:“贤哥,哥几个到了桂林路,我必须得张罗一杯。首先得欢迎贤哥的这位好哥们,我叫声大哥,欢迎你来长春!”
约翰笑着起身回应:“你好,我叫约翰。”
“翰哥你好你好!”邱刚又转向贤哥,“贤哥,我单独敬翰哥一杯。”
贤哥点头应允:“行,敬一杯。”
邱刚陪着约翰喝了一杯,之后又拿着酒杯在贤哥这桌挨个敬了一圈,态度十分周到。任谁看了,都得说这局酒喝得顺风顺水,可谁也没料到,一场灭顶之灾正在不远处等着两个大哥。
敬完酒,邱刚回到自己桌,又跟兄弟们喝了半个多小时。毕竟是他先到的,原本就是带着邱虎和一帮老弟出来简单吃顿饭。眼看酒足饭饱,邱刚站起身擦了擦嘴,冲宁刚喊道:“宁刚!”
“刚哥!”宁刚立马跑了过来。
“账算完了吗?贤哥那桌的账记我的,月底我跟你一块儿结,不许找贤哥要钱。等贤哥他们吃完,你把账拢一下,都记我名下。”
“好嘞刚哥,我记着了。”
宁刚刚应下来,邱刚转头冲贤哥喊道:“贤哥,我们吃完了,先撤了!哥几个哪天得空,到桂林路来,打个电话吱一声就行。我们先走了!”
邱虎也跟着打招呼:“贤哥,我跟我哥先回去了。”
贤哥挥了挥手:“行,邱刚,我就不送你了,我这还有朋友。哪天贤哥领你去我金海滩,到我那儿好好玩玩,随时都成。”
说话间,邱刚、邱虎已经带着十几个兄弟走到了海鲜城门口,有三四个老弟都已经出了屋,邱刚的司机也去取车了。眼看就要顺利离场,变故突然发生——老瘸猛地回头,扯着嗓子喊:“我操!我的包呢?我的钱包呢?邱刚!邱刚!”
这一嗓子喊得又急又响,刚走到门口的邱刚被喊得一愣,在邱虎的搀扶下转过头:“谁啊?喊啥呢?”
“邱刚,你等会儿再走!别着急走!”老瘸的声音带着火气。
“咋了?”邱刚皱着眉问道。
“我的包呢?我的包在哪儿?”
“你包丢了问我干啥?我哪儿知道你包搁哪儿?”
“别装蒜!赶紧给我拿出来!”老瘸的语气越来越冲。
“老瘸,你这话啥意思?什么叫我给你拿出来?没完没了是吧?”邱刚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不想跟你撕破脸,赶紧把包交出来!不管是你拿的,还是你哪个老弟拿的,赶紧交出来!”
“二老瘸,你别跟个精神病似的!我拿你包了?你把话说明白了再喊!”说话的功夫,邱刚挣脱开邱虎的搀扶,噔噔噔地走了回来,指着老瘸的鼻子,“你给我把话说明白,我拿你啥包了?”
老瘸“腾”地站起身,梗着脖子回怼:“邱刚,你跟我在这儿装什么装?谁不知道谁啊?在这儿摆什么谱?你以前是干啥的,还用我给你捅出来?”
“全长春混社会的,谁不知道你邱刚以前是小偷?以前是钳工出身,专干溜门撬锁的勾当!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赶紧把包给我拿出来!大伙儿都在这儿喝酒呢,别逼我跟你翻脸!”
“二老瘸,我再问你一遍,我拿你啥包了?”邱刚的脸色铁青,“你说话注意点分寸!我以前是干过那个,但我多少年不干了!”
“去你妈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赶紧把包给我,别在这儿耍无赖!邱刚,你再跟我磨叽,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操你妈的!”邱刚猛地转身,冲已经走到门口的兄弟们喊道,“都别走了!回来!都给我回来!”
一声令下,十几个兄弟“叮咣”一阵乱响,全又涌了回来。老瘸见状,眯着眼问道:“邱刚,你这是想干啥?”
贤哥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二林子、陈海等人纷纷站起身,“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两边人都喝了不少酒,酒劲上涌,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老铁们得记住,老爷们在社会上混,尤其是喝了酒之后,能保持清醒、说话办事不跑偏的没几个,难免会冲动上头。
陈海伸手一指邱刚,厉声喝道:“邱刚,你把人叫回来想干啥?想打架是吧?”
“不是老瘸,还有你们南关这帮人,啥意思?贤哥来了,我好心给你们结账,你们就这么编排我?”邱刚憋着一肚子火气,“我拿你们啥东西了?”
贤哥也站起身,酒喝得迷迷糊糊的,脚步都有些发飘,他往前凑了两步:“咋回事?吵啥呢?”
“贤哥,我们的包没了!”老瘸急忙说道。
“包没了就没了,多大点事儿。”贤哥摆了摆手,冲邱刚说,“邱刚,你们先走吧。老瘸,别小题大做,也没多少钱,算了。邱刚你赶紧走。”
换作旁人,借着这个台阶就下了,可邱刚心里的委屈却咽不下去。他抬眼盯着贤哥,语气带着质问:“贤哥,连你也觉得是我拿的?啥叫我先走?你也认定是我偷了你的包是吧?”
“不是,谁拿的都无所谓,就当给兄弟们花了,三万两万的不算啥。”贤哥还在劝,“走吧走吧,老瘸,不许再骂了。邱刚这人挺讲究的,你们都坐下,赶紧坐下!”
邱刚突然伸手一把抓住贤哥的肩膀,用力扒拉了一下:“贤哥,你过来,咱把话说清楚!”
这一扒拉彻底惹恼了贤哥,他本身就喝多了,脾气也上来了:“邱刚,你敢扒拉我?你他妈敢扒拉我!”
“贤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说清楚。”邱刚急忙解释,“要是我邱刚拿的,我立马给你拿出来;但要是我没拿,贤哥,你这么说话我不答应!我这么多兄弟都在这儿看着呢,你这是埋汰我!我邱刚在桂林路混这么多年,丢不起这个脸!”
他转头冲老瘸喊道:“老瘸,你给我道歉!必须给我道歉!”
老瘸梗着脖子骂道:“我给你道歉?道你妈的歉!”
“老瘸,别瞎闹!”贤哥急忙喝止,又转向邱刚,“邱刚,你先走吧,这点小事犯不上闹这么大,干啥呀这是!”
“贤哥你别管!”邱刚一把推开贤哥。贤哥本身就喝多了,腿脚发软,被这一推,踉跄着往旁边栽了过去。大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贤哥,冲着邱刚怒吼:“邱刚,你他妈敢推贤哥?你知道你推的是谁吗?”
这一声怒吼,彻底点燃了导火索。大猛张嘴就骂:“邱刚,操你妈的,你敢推贤哥?”
邱虎听见这话,也急了,伸手一指大猛:“你他妈骂谁呢?”
两边人瞬间吵作一团,邱刚的兄弟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陈海、二林子等人也撸起袖子,随时准备动手。贤哥在中间急得直摆手:“别打!都别动手!干啥呢这是!”
邱刚也红了眼,冲着贤哥喊道:“贤哥,你是不是觉得你南关的人厉害?仗着你小贤的名头,就敢这么欺负人?老瘸,还有你们南关的,说话都注意点!跟谁俩骂骂咧咧的?还有你大猛,你再骂一句试试?”
这话倒是没说错,都是道上的大哥,谁也受不了被人指着鼻子骂娘。贤哥一个劲地拦着:“别骂了别骂了,都别动手!”
南关的兄弟们被贤哥喝止,暂时没动;邱刚那边的人也被他拦着,可双方的火气却越来越旺。老瘸没人拦着,酒劲彻底上头,嘴里还在不停地嚷嚷:“邱刚,你不就是仗着贤哥给你面子吗?没有贤哥,你算个啥?”
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贤哥急得直跺脚:“别他妈说了!都给我闭嘴!”
陈海和二林子按捺住了,大猛还想往前冲,被贤哥死死拽住。可老瘸已经彻底失控了,夏小子在旁边看着,也没敢上前拦。只见老瘸猛地一弯腰,从后腰抽出了家伙——左边别着枪,右边别着一把卡簧。那时候混社会的,都流行带这些玩意儿,枪刺、卡簧都是标配。
谁也没料到老瘸真敢动手,毕竟再怎么吵,顶多是推搡几下、骂几句,不至于动刀。可老瘸已经喝昏了头,一把抽出卡簧,“啪”地一声弹开刀刃,径直朝着邱刚冲了过去。
邱刚毫无防备,老瘸一上来就直奔要害,照着他的胸口窝就扎了下去——虽然没扎到心脏,却也是致命的要害。“噗嗤”一声,刀刃硬生生扎进了邱刚的胸口。
在南关这帮兄弟眼里,平时拿枪打人都习以为常,觉得拿刀子扎一下不算啥大事。可这一刀,却直接捅破了天。
邱刚被扎得一愣,身体猛地一僵,随后“哐当”一声,往后便倒。邱虎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冲着兄弟们嘶吼:“操你妈的!打他!给我打他!”
“打他!”邱刚的兄弟们蜂拥而上,朝着老瘸就冲了过去。
二林子、陈海、沙七儿等人也急了,纷纷喊道:“干他!跟他们拼了!”
双方瞬间扭打在一起,贤哥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身怒吼:“都给我住手!谁再动一下试试!”
这一声怒吼带着十足的威慑力,南关的兄弟们立马停了手,齐声喊道:“贤哥,他们先动手的!”
“把嘴闭上!”贤哥厉声喝道。
邱刚那边,捂着胸口,鲜血顺着指缝“咕咚咕咚”往外淌,染红了衣襟。但他此时还没失去理智,知道不能把事情闹得太大,急忙拦住自己的兄弟们:“别……别动手……都别打了……”
邱虎抱着哥哥,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哥,你咋样?疼不疼?”
“别打……邱虎,别让兄弟们动手……”邱刚喘着粗气,冲贤哥说道,“贤哥,明后天……明后天我找你……咱俩把这事儿唠清楚……掰扯明白……”
贤哥也松了口气,连忙说道:“赶紧去医院!你也没让兄弟们动手,这事儿咱后续再掰扯。走吧,邱刚,你喝多了,先去看病!”
邱刚点了点头,冲兄弟们喊道:“都别闹了……谁也不许动……邱虎,扶我出去……走……”
邱虎搀扶着邱刚,慢慢往外走。邱刚的胸口还在不停地冒血,可他自己却没当回事,觉得就是个小口子。
到了海鲜城门口,邱虎急道:“哥,咱去医院吧,赶紧去看看!”
“去啥医院?”邱刚摆了摆手,“找个诊所包扎一下就行,这点小伤犯不上去医院。你扶着我点,咱往回走。”
旁边的兄弟们也劝:“刚哥,还是去医院吧,这扎了一刀,万一伤着要害就晚了!”
“能有啥事儿?屁事儿没有!”邱刚满不在乎,“走,回去再说。你们也是,跟小贤他们犯不上这样,明后天过去说清楚不就完了?至于动手吗?”
邱虎劝不动他,只能搀扶着他往前走:“哥,走吧。”
邱刚和邱虎打小就在桂林路长大,对这一片熟得不能再熟。从荣达海鲜城出来,走了一百四五十米,正好有一家诊所。
另一边,约翰看着乱糟糟的场面,一脸不解地问:“小贤,怎么吃个饭还打起来了?”
他话音刚落,宁刚捧着个包跑了过来,冲老瘸喊道:“瘸哥,你的包!”
老瘸一愣,脱口而出:“我的包咋在你这儿?宁刚,你把我包拿哪儿去了?”
“瘸哥,刚才我看见你去点菜,这包搁椅背上快掉下来了,我就给你放到吧台了,还特意跟服务员说了,等你回来就给你送过去。你看,包在这儿呢,啥都没少。”宁刚把包递了过去。
贤哥一看这场景,气得骂了句:“你妈的,这叫什么事儿!”
老瘸也彻底懵了,懊恼地说:“操,贤哥,这咋整?都怪我,平白无故给人扎了一刀,这仇算结下了!”
“没事儿。”贤哥压了压火气,问道,“大伙儿都吃完了吗?哥,你吃好了没?”
约翰点了点头:“吃完了,兄弟。”
“吃完咱就走。”贤哥冲老瘸说,“一会儿我给邱刚打个电话,过两天我找他吃饭,你跟他道个歉,赔个不是,再给拿点医药费,这事儿就算了。”
“行,哥,我听你的。”老瘸低着头,一脸懊悔。
“走,回南关,去金海滩待着。”
众人簇拥着贤哥走出海鲜城,纷纷上车,一溜烟回了南关。谁也没把这事儿太当回事,觉得就是喝多了闹的误会,拿小匕首扎一下,顶多是个皮肉伤,花点钱就能摆平。
贤哥这边回了金海滩,可邱刚那边却出了岔子。他和邱虎等人来到诊所门口,发现诊所关着门,玻璃上贴着联系电话,写着“有事请拨打此电话”。
邱虎拿着电话,急得直跺脚:“哥,咱还是去医院吧!”
“慌啥?”邱刚摆了摆手,“把电话给我,我给赵大夫打个电话,问问他啥时候回来。”
“哥,咱别等了,你这还流血呢!”
“没事儿,我打电话问问。”邱刚抢过电话,拨通了号码,“赵大夫,我邱刚。”
“邱刚啊,咋了?”电话那头传来赵大夫的声音。
“我让人给扎了个口子,你啥时候能回诊所?我现在就在你门口,你回来给我包扎一下。”
“你在我门口呢?伤得严重不严重?”
“没多大事儿,就是个小口子。”
“那你得等我半个小时,我在外头办点事,马上往回赶。你稍微等我一会儿。”
“行,我等你,你快点。”
挂了电话,邱刚“哐当”一声坐在诊所门口的台阶上,吓得兄弟们赶紧围上来:“哥,咱还是去医院吧,在这儿等不是办法啊!你这还流血呢!”
“急啥?多大点事儿?就扎了一下,能有啥事儿?”邱刚满不在乎地说,“小时候打仗,被砍被扎都是常事儿,不也没事儿?”
他顿了顿,又牛逼哄哄地说:“当年老白拿枪顶我脑门上,不也没敢打死我?我邱刚命硬,人送外号‘邱不死’,这点小伤不算啥!等着吧,咱在这儿唠唠嗑。来,谁给我点根烟!”
兄弟们劝不动他,只能陪着他在门口等。起初,邱刚还能跟兄弟们有说有笑,指着其中一个小伙说:“你刚才那话说得不对!”声音还挺洪亮。
可过了十来分钟,邱刚的脸色渐渐变了,嘴唇开始发乌,浑身不停地发抖,嘴里嘟囔着:“这酒劲咋上来了……咋这么冷……”
他还以为是酒劲上头了,可实际上,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邱虎一看不对劲,急得魂都快没了:“哥,咱别等了!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来人,把哥的车开过来!”
众人一看,邱刚浑身直打哆嗦,嘴里还嘟囔着:“这天咋这么凉呢?咋冻得这么厉害!”
他已经彻底迷迷糊糊了,意识都开始涣散:“操……难受……赶紧去取车……把车开回来!”
有兄弟立马往取车的方向跑,等车开过来时,邱刚已经瘫软在邱虎身上,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他虚弱地说:“虎子……扶哥一会儿……哥脑袋迷糊……沉得厉害……”
“哥,你千万别睡!”邱虎急得声音都发颤,“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快点儿开!”
兄弟们七手八脚地把邱刚抬到后座,司机一脚油门踩到底,朝着医院狂奔。车上,邱虎一遍遍地喊:“哥,你别睡!坚持住!”
“行……哥不睡……”邱刚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细若游丝。其实离得并不远,朝阳区就有医院,可等车子冲到医院门口,邱虎推开车门大喊:“哥,咱到医院了,我抬你进去!”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邱刚歪在后座上,胸前的衣服早就被鲜血浸透,红得刺眼。邱虎疯了似的喊:“哥!哥!哥!”
喊了一遍又一遍,连推带晃,邱刚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兄弟们赶紧把他翻过来,所有人都傻了——正常人的脸是红润的,喝了酒还会带点血色,可邱刚的脸已经变成了铁青色,嘴唇乌紫乌紫的,眼睛紧紧闭着,再也没睁开。
“大夫!快叫大夫!”有人嘶吼着冲进医院。医生匆匆跑下来,邱虎扑上去抓住医生的胳膊,急得语无伦次:“医生!快看看我哥!我哥咋了?你快救救他!”
医生先翻开邱刚的眼皮查看瞳孔,又伸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把脉,随即摇了摇头,沉声道:“人没了,至少已经没一会儿了。”
“你说啥?”邱虎如遭雷击,“我哥没了?他咋能没了呢?刚才还好好的……”
医生叹了口气:“你们咋才送过来?你看看这伤口流了多少血,耽误太久了!”
所有人都懵了。就在十几分钟前,邱刚还坐在诊所门口跟他们抽烟唠嗑,怎么转眼就没了?那个平日里护着他们、风风火火的大哥,就这么没了?兄弟们围着车,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连哭都忘了怎么哭。
医生看着这群失魂落魄的人,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人放医院停尸间,还是……”
邱虎猛地回过神,嘶吼道:“不放!把我哥抬家去!都听见没有?抬家去!”
兄弟们不敢耽搁,赶紧搭把手,小心翼翼地把邱刚抬下车。邱虎掏出手机,手指都在发抖,拨通了那个他此刻最恨的号码。
贤哥这边还一无所知,接起电话:“喂,谁啊?”
“小贤,我是邱虎!”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
“邱虎啊,”贤哥还在盘算着和解的事,“你跟你哥说一声,这两天我请他吃饭。那钱包找着了,知道不是你哥拿的,是个误会。大伙儿坐一块儿唠唠,这事儿就过去了。”
“小贤,你他妈说得太轻松了!”邱虎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骂谁呢?”贤哥的语气也沉了下来,“邱虎,你别不识好歹。”
“我哥没了!你知道吗?我哥没了!”邱虎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更显狰狞,“小贤,你给我记着,这事儿没完!”
“啪”的一声,电话被狠狠挂断。贤哥举着手机,整个人都僵住了:“邱刚没了?他咋能没了呢?”
不光是贤哥,在场的兄弟们都不敢相信。桂林路的大哥邱刚,就这么没了?贤哥缓过神,冲张海波喊道:“海波!”
“贤哥!”
“你去桂林路看看,确认一下邱刚到底咋回事。”
“行,哥,我马上去!”张海波不敢耽搁,立马开车往桂林路赶。
邱刚在桂林路乃至整个长春,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一提“邱不死”,没人不知道,没人不给面子。张海波没敢把车停在邱刚家门口,只是远远地路过——一眼就看见了那扎眼的黄色纸钱,听见了灵堂的哀乐,门口已经摆上了晶棺,鼓乐班子也在忙活,灵堂赫然已经设好。
张海波心里一沉,他没敢靠近,更没敢进屋——他知道,自己要是进去,指定得被邱虎的人扒层皮。他赶紧掏出手机回拨给贤哥:“哥,我到了。”
“咋样?”贤哥的声音带着紧张。
“邱刚真没了,家里已经设好灵堂了。”
“你回来吧。”贤哥的声音透着疲惫。
挂了电话,贤哥看着屋里的兄弟们,沉声道:“邱刚真没了。这事儿,谁也不许往外说,先看看明天的情况。”
有兄弟提议:“哥,要不把老瘸送出去躲躲?毕竟是他干的……”
贤哥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坐着。事已至此,说这些都晚了。他心里清楚,这事儿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当天后半夜,秋姐的电话打了过来:“贤哥,咋还没睡呢?”
“你咋也没睡?”
“我睡不着,行李都收拾完了,咱啥时候出发啊?”
“走不了了。”贤哥的声音很沉,“这边出事儿了。”
“出啥事儿了?”
“邱刚没了,桂林路那个。”贤哥顿了顿,“你别问了,等我把这事儿处理完再说。”
“行,你别着急,遇事儿咱慢慢办。”秋姐没再多问,只是轻声安慰。
这一夜,贤哥几乎没合眼,兄弟们也都陪着他,一个个愁眉不展。谁都没想到,一顿酒、一个误会,竟闹出了人命。老瘸更是懊悔得直拍大腿:“都怪我!都怪我!这事儿是我的责任,大不了我去自首!”
可奇怪的是,邱家那边,始终没有报案。
转眼到了第二天,消息彻底传开了。邱刚在长春的江湖地位摆在那儿,一夜之间,整个长春的混子圈都知道了“小贤打死邱刚”的消息。贤哥的电话被打爆了,短短两个小时,就接了二三十个电话。
社会上更是众说纷纭:
“听说了吗?昨天晚上小贤把邱刚给干死了!”
“真的假的?他俩咋闹这么大仇?”
“就在荣达海鲜城,喝酒喝出的事儿!”
“小贤现在是真飘了,连邱刚都敢动!”
“也不一定是故意的吧?说不定是误会……”
大庆先打来了电话:“贤哥,听说你把邱刚干死了?”
“是个误会。”贤哥疲惫地说,“你咋知道的?”
“整个长春都传开了!邱虎早上给我打电话,说他哥没了,我得过去看看。”
“他在哪儿办丧事?”
“就在他家门口搭的灵堂。贤哥,你要不要过来?”
“你们先去,我晚点看看情况。”
挂了大庆的电话,梁旭东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语气和大庆差不多,说要去邱家帮忙忙活。贤哥一一应下,心里却在盘算着对策。
思来想去,贤哥觉得唯一的办法,还是得亲自去一趟,以德服人。他冲张海波喊道:“海波,去银行取100万,两个大皮箱,一个装50万。”
“哥,取这么多?”张海波愣了愣。
“让你去你就去,取完放车上,跟我去邱刚家。”
“哥,这时候去太危险了!”张海波劝道。
“没事儿,走。”贤哥态度坚决。
张海波不敢违抗,赶紧去银行取了钱。两人坐上贤哥那辆标志性的四个七虎头奔,从南关出发,经人民广场,直奔朝阳桂林路。
邱刚家门前的灵堂,早已是人山人海。长春地界上,不管是老江湖还是新混子,只要有点名号的,几乎都来了。门口停了一百多台车,二三百人聚在那儿,有抽烟唠嗑的,有低声议论的:
“小贤也太狂了,跟邱刚犯上,真犯不上!”
“现在的小贤不一样了,翅膀硬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也不一定,小贤平时挺仁义的,说不定真是误会……”
就在这时,一辆虎头奔缓缓驶来,车牌号四个七,格外扎眼。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小贤来了?他还真敢来?”
“这胆子也太大了,邱刚刚没,他就敢上门?”
虎头奔停下,张海波从后座拎出两个沉甸甸的大皮箱,贤哥推开车门下车,两人并肩往灵堂走。二三百人的人群,竟自动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来,没人敢挡在贤哥面前。
大庆、梁旭东等人迎了上来:“贤哥。”
“一会儿再说。”贤哥摆了摆手,“我进去看看。”
灵堂边上,邱刚的三五十号兄弟都穿着白衣服,面色阴沉地站着,桂林路的庞毅、尹辉等人也在,眼神里满是敌意。邱虎正跪在火盆前烧纸钱,手里还拎着一根棍子。
庞毅走过去,低声说:“小虎,小贤来了。”
“他来干啥?不欢迎!”邱虎头也不抬。
“要不,把他撵走?”
“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想说啥。”邱虎的声音冰冷。
贤哥走到灵堂前,让张海波把两个皮箱“哐当”一声放在地上。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天还下着小雨,所有人都盯着贤哥,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老弟。”贤哥看向邱虎。
“我叫邱虎,姓邱!”邱虎猛地抬起头,眼神像要吃人。
“邱虎,”贤哥的语气很沉重,“你哥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他。这两个皮箱里是100万,你先拿着。你哥没了,以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我不多说,想给你哥上炷香。”
说着,贤哥就要往前迈步。邱虎突然站起来,拿着棍子指向他,厉声喝道:“你别在这儿假仁假义!我哥不稀罕你的香,也不稀罕你的钱!小贤,你给我走!今天是我哥的日子,别在这儿让桂林路的兄弟们恶心!”
“小虎,我是真心来送你哥最后一程。”
“用不着!”邱虎态度坚决,“这事儿没完!等我哥的丧事办完,我再找你单独唠!你现在就走!”
“行,钱我放这儿了。”贤哥看了一眼地上的皮箱,冲张海波说,“走。”
两人刚转身要走,邱虎喊住一个老弟:“把这两个箱子给他送回去!告诉他,这钱我们老邱家不稀罕!他要是不拿走,就扔在这儿,谁爱拿谁拿!”
那老弟拎起皮箱,快步追上贤哥,“哐当”一声把箱子扔在虎头奔的后座脚下:“我虎哥说了,钱你拿走!不拿走就扔在这儿,俺们不要!”
“老弟……”贤哥还想再说什么。
“别跟我说,我只听虎哥的!”老弟说完,扭头就跑。
大庆、梁旭东等人围了上来:“贤哥,你先回去吧。邱虎现在正在气头上,今天这场合不适合谈。这钱你先拿走,改天再找机会跟他聊。”
“行,拿走。”贤哥叹了口气,“你们在这儿待着吧,我先回去了。”
张海波把钱拎上车,载着贤哥回了家。这边邱虎忙着处理丧事,家里人来人往,乱作一团。来吊唁的人不少,小混子一般随礼200起步——97年的200块,可不是小数目;大庆、梁旭东、赵三、戴继林这些大哥,都是随5000到10000。即便如此,一场丧事下来,也收了差不多30多万。
第二天,邱刚出殡,这位桂林路的一把大哥,终究还是走得憋屈。丧事办完后,邱虎把自己关在家里,哪儿也不去。贤哥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他一个都没接。
直到出殡后的第三天,邱虎才接了电话,语气冰冷:“喂,谁啊?”
“邱虎,我是小贤。”
“我知道是你,打电话有事儿?”
小贤刚开口:“老弟,我跟你哥这个事儿吧…”
“小贤,你什么都不用跟我说!”邱虎直接打断他,语气冰冷刺骨,“咱俩这事儿没完!”
“没完?你想咋的?”小贤的火气也上来了,“小虎儿,你哥已经没了,你还揪着不放,你到底想咋的,你说!”
“我是整不过你,长春你最厉害,你名头大!”邱虎的声音带着不甘和恨意,“但咱们老邱家,绝不可能就这么被你欺负!那是我亲哥,被你给打没了!咱俩事儿上见,小贤,事儿上见!”
“啪”的一声,电话再次被狠狠挂断。小贤攥着手机,气得浑身发抖,冲着屋里的兄弟们怒吼:“给你脸了是吧?能咋的?我等着你!我一而再再而三给你台阶下,亲自去看你哥,给你拿100万补偿,你不让我上香,打电话道歉你也不接!我小贤在长春,给谁这么低过头?给谁这么圆过事儿?铁彪那样的,哪个不是我干死的?我杀人无数,还在乎你一个两个?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能掀起什么浪!”
贤哥彻底放话,就等邱虎找上门。可另一边,邱虎挂了电话,却陷入了迷茫,一时之间根本拿不出主意。
小贤的电话是上午打的,到了下午,邱虎一个人在家,对着邱刚的遗照掉眼泪,心里满是对哥哥的思念。邱刚在桂林路的产业可不小——碧海云天洗浴中心是他自己的,还有两家饭店、一家歌厅,全是实打实的生意。整个桂林路的保护费,也全归邱刚收。这些年下来,不说资产,单是实打实攒下的现金,就超过五六百万,在当年的长春,绝对是响当当的人物。
邱虎正难过着,门外传来了喊声:“小虎!小虎!”
开门一看,是庞毅。“毅哥。”邱虎的声音带着哭腔。
“咋哭了?”庞毅皱着眉,走进屋里。
“能不哭吗?心里难受。”邱虎抹了把眼泪。
庞毅走到邱刚的遗照前,深深看了一眼,坐到沙发上,开门见山:“小虎儿,毅哥今天来,没别的废话。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替刚哥报仇去!不光是为你,更是为了刚哥,为了我自己!”
“毅哥,你咋报仇?”邱虎愣住了,“小贤的实力,长春谁不知道?咱咋跟他干?”
“能不能干,和敢不敢干,是两码事!”庞毅的语气无比坚定,“小虎,我16岁就跟着刚哥,那时候我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现在我在长春有两栋楼,还买了台捷达车,这一切都是刚哥给我的!刚哥没了,别人不管,我庞毅必须管!我得为他讨个说法!”
“毅哥,你让我寻思寻思,行不行?”邱虎还是没拿定主意。
“行,你尽快想,想好了给我个信儿。”庞毅没多劝,起身就走了。
庞毅走后,邱虎依旧愁眉不展。直到当天晚上,他又接到一个电话,是和邱刚关系要好的几个老板之一——常洪。
“喂,邱虎。”
“谁呀?我没听出来。”
“我是你红哥。”
“红哥,你好。”
“难受坏了吧?”常洪的语气带着关切。
“还行,毕竟是亲哥没了,心里不得劲。”
“你这么的,我跟你周哥、赵哥在我家别墅呢,你过来一趟,咱见面说。”常洪的语气很郑重。
“哥,是有啥事儿吗?”
“你哥都没了,能没事儿吗?”常洪沉声道,“你哥没少帮咱哥仨,现在他出事儿了,咱不能不管。你赶紧过来,我在这儿等你。”
“行,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邱虎立马赶了过去。常洪的别墅在朝阳区,足足有四五百平,在当年的长春,绝对是顶配。一进门,常洪就迎了上来:“小虎,就你自个儿来的?”
“红哥,我自个儿来的。”
“进屋吧,这俩哥你都认识。”
邱虎进屋一看,周哥、赵哥都在,赶紧走上前,姿态放得很低:“周哥,赵哥。”
“小虎,这才几天,你咋瘦了一圈?”周哥叹了口气。
“哥,这事儿谁摊上谁难受,心里边堵得慌。”
“今天没外人,哥就直说了。”常洪开门见山,“在你来之前,我跟你周哥、赵哥已经研究好了。你哥邱刚以前没少帮咱——到外地要账、本地有人欺负咱,都是他出面解决的。你哥是个重情义的好人,不能就这么白没了!”
“哥,都过去了,我哥都没了,唠这些也没用了。”邱虎的声音有些哽咽。
“有用!”常洪一拍桌子,“兴他小贤打咱们,就兴咱们反击!咱哥仨商量好了,一人出点儿钱,从越南或者别的地方雇个杀手,直接干小贤!”
邱虎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红哥,这事儿……”
“你别这事儿那事儿的,咱哥仨都定了!”常洪打断他,“钱不用你出,就当是咱哥仨报答你哥的恩情。你作为弟弟,心里有数就行。”
邱虎激动得站起身,对着三人深深鞠了一躬:“红哥、周哥、赵哥,我邱虎给你们鞠躬了!谢谢你们!”
“行了行了,不用来这套。”常洪摆了摆手,“对了,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咱找外人不如找自家人,靠谱。”
“庞毅找过我了。”邱虎立马说道,“就是我哥的那个兄弟,他说要替我哥报仇。”
“庞毅?”常洪愣了愣,“就是你哥带了多年的那个小兄弟?他行不行?有没有这股狠劲儿?”
“绝对行!”邱虎笃定地说,“他16岁就跟着我哥,跟我哥亲如兄弟,而且狠劲儿十足,办事绝对靠谱!”
“那你给他打个电话,叫他过来,我跟他唠唠。”常洪吩咐道。
邱虎立马拨通了庞毅的电话:“小虎,咋了?”
“我在常洪大哥家,红哥叫你过来一趟,咱一起研究我哥报仇的事儿。”
“行,我马上过去。”
不到20分钟,庞毅就赶到了别墅。一进门,他就恭敬地喊道:“红哥、周哥、赵哥。”
“来,小毅,坐。”周哥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桌上有西瓜,吃两块垫垫。”
“不了周哥,我坐会儿就行。”庞毅摆摆手,“找我来是有啥事儿?”
常洪、周哥、赵哥对视一眼,示意邱虎开口。邱虎往前凑了凑:“毅哥,这几位大哥研究了,关于我哥报仇的事儿……”
“小虎,你别说了。”庞毅直接打断他,语气坚定,“毅哥没啥文化,不会说漂亮话,就知道做事。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事儿我包了!我庞毅替刚哥报仇!”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事儿办完,我直接就走,谁也不连累。哪怕将来我跑到南方,或者被抓了,打死我,我都不会说出你们一个字!”
“毅哥!”邱虎激动得“哐当”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庞毅“咔嚓”磕了一个头。
“你这是干啥?”庞毅赶紧把他扶起来,“你跟毅哥来这套,就是不拿我当自家人了!”
“毅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旁边的常洪三人被这一幕感动了,常洪当即说道:“小毅,啥也别说了!邱刚能有你这样的兄弟,是他的福气!咱哥仨也不废话,你开个价,多少钱,你尽管说!”
“红哥,我不要钱。”庞毅摇摇头,“替刚哥报仇,是我心甘情愿的,不是为了钱。”
“你不要归不要,但事儿不能白干!”周哥接过话头,“你办完事儿得跑路吧?到了南方,不得过日子?这钱是给你跑路用的,不是给你的报酬。”
“对!”赵哥也附和道,“咱哥仨商量好了,先给你拿50万,你先带着。等你到南方稳定下来,不管是干买卖还是定居,咱再给你拿后续的。百八十万的,对咱来说不算啥,就当是给邱刚随份大礼了!”
“哥,我真不是为了钱……”
“你必须拿着!”常洪态度坚决,“不拿就是不给咱哥仨面子!这钱是大伙儿的心意,你得收下。”
“行,那我谢谢几位大哥了!”庞毅不再推辞。
“不用谢。”常洪摆摆手,“那这事儿,你打算咋办?”
“哥,你们就等着看结果就行。”庞毅看向邱虎,“小虎,你这边也准备准备,尽快走。小贤那人心眼多,我办完事儿,他肯定会找你报复。你性格倔,不接受他的道歉,到时候难免吃亏。”
“我知道了毅哥,我这就回去准备,马上就走。”
“行,那咱就各办各的。”
临走前,庞毅特意叮嘱:“小虎,还有几位大哥,这段时间我就不回家了,在长春四处躲着,一天换一个地方。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找小贤。你们谁也别找我,我会买个新电话,到时候只给小虎你打。为了你们的安全,千万别联系我。”
“毅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邱虎叮嘱道。
“放心吧,我混了这么多年社会,这点事儿还办不明白?”庞毅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庞毅走后,常洪三人立马把50万交给了邱虎,让他转交给庞毅。邱虎拿着钱,当天就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他回到桂林路,把邱刚留下的所有产业全部低价出兑!
能卖30万的,他20万就卖;能卖20万的,15万出手;15万的买卖,10万就甩。他就一个目的,着急变现!仅仅一天时间,碧海云天洗浴中心、歌厅和两家饭店,四个大买卖全被他卖了出去,总共卖了116万,这个数字是有证可查的,实打实的急售价格。
邱刚的产业在桂林路本来就抢手,这么低的价格,更是引来不少老板争抢。当地的四掌柜一下子就买了两个:“碧海云天和歌厅我要了!小虎,哥不欺负你,该给多少给多少,一分都不少你的!”
卖完产业,邱虎拨通了二叔的电话:“二叔,你跟二婶在家吗?”
“在呢,虎子,咋了?”
“你通知一下老姨、老舅,还有三大爷,明天中午到我家来一趟,我请大伙儿吃饭。”
“咋突然要吃饭?出啥事儿了?”二叔疑惑地问。
“你别问了,让他们明天中午11点务必到,谁不来我指定挑理!”邱虎的语气很坚决。
“行,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明天中午准到。”
挂了电话,到了第二天中午11点,邱刚、邱虎的亲戚们全来了,个个拖家带口。老邱家的大圆桌旁坐得满满当当,桌上摆满了菜。邱虎依旧披麻戴孝,坐在正座上,眼神凝重地看着众人:“今天来的都是咱老邱家的自家人,没外人。”
“那肯定的,都是自家人。”亲戚们纷纷附和,心里却满是疑惑。
“我今天找你们来,就说一件事。”邱虎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打小贤。”
这话一出,亲戚们瞬间炸了锅,脸色全变了:“虎子,你可别瞎整!小贤在南关多大的势力,你打他不是找死吗?”
老姨也急忙劝道:“虎子,邱刚都已经没了,咱就节哀顺变吧。以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犯不上跟小贤拼命啊!”
“我今天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是来通知你们。”邱虎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已经想好了,而且我把我哥的四个买卖全卖了,钱已经到账了。”
“啥时候的事儿?你咋不跟我们商量一下?”亲戚们都惊呆了。
“不用商量,我已经办完了。”邱虎继续说道,“今天这顿饭,是咱老邱家最后一顿团圆饭。吃完这顿,我就走。我也劝你们,赶紧离开长春,别在这儿待着了。”
他眼神扫过众人,沉声道:“我这次打小贤,势在必得,他必须死!他要是死了,他的兄弟们肯定会找我报仇,但他们绝对找不到我。找不到我,就会找你们!到时候他们怎么收拾你们,我可管不了。”
“这些年,我哥没少帮你们——帮你们挣钱、开买卖、要账,你们都记着吧?这种时候,我希望咱老邱家能团结,别因为谁拖泥带水,最后吃了大亏。你们该卖房的卖房,该卖买卖的卖买卖,尽快走。我不管你们咋选,反正我这事儿,必须办!”
邱虎说完,亲戚们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老姨率先开口:“小虎说得对!咱老邱家能在长春立足,全靠邱刚。他没少帮咱们,现在他出事儿了,咱不能拖后腿!我同意搬走!”
有了老姨带头,其他亲戚也纷纷点头同意。唯独邱虎的三大爷,迟迟不肯表态。三大爷在长春的买卖做得不小,开了家大歌舞厅,还是邱刚帮他弄的,就在朝阳区百草路上。对他来说,离开长春,就等于放弃了多年的心血,他怎么都不同意!
三大爷当场就说了:“你们都走倒行了,我的买卖大,这要是卖了,我还真舍不得。”
邱虎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冷:“你乐走不走,三大爷。不走的话,将来有人找你麻烦,小贤要是把你歌厅砸了,你也别叫唤。今天这饭就吃到这儿,你们该忙啥忙啥。这房子我也卖了,下午就签合同,都回去吧!”
亲戚们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们都知道邱虎性子倔,一旦拿定主意,谁也劝不动,一个个只能悻悻地走了。
亲戚们走后,邱虎算是彻底把话传达到位了。这帮亲戚回去琢磨了一番,也都想通了——这些年在长春靠着邱刚,家家户户都挣了几十万甚至百八十万,日子早就过好了。与其留在长春担惊受怕,不如去外地重新买房开买卖,不见得比在长春差。于是,所有人都同意了邱虎的提议,开始着手准备离开长春。
邱虎没再管亲戚们的进度,他连夜把自家房子卖掉,凌晨一点多就买了火车票。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第一站跑去哪儿了——告诉你,是宁夏银川!这小子生性,知道不能往近了跑,特意选了个远地方。上了火车卧铺,他更“嘚”,直接摆了一桌子酒菜,两瓶白酒、一碟鸡爪子,嘎嘣嘎嘣地啃着,牙口好得很。
白酒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不知不觉就喝下去一斤半,邱虎彻底喝懵了。他掏出手机,迷迷糊糊地拨号:“喂,是贤哥吧?是不是贤哥!”
贤哥半夜睡得正沉,这段时间心里本就烦躁,天天做噩梦,邱刚的死更是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上,让他喘不过气。被电话吵醒后,他迷迷糊糊地接起:“喂,谁呀?”
“贤哥,我邱虎!”
“邱虎?大半夜的,打电话有事儿?”
“贤哥,睡得挺好吧?打扰你休息了。”邱虎的声音带着醉意,还有浓浓的恨意。
“有事儿就说,别墨迹!”贤哥的语气也沉了下来。
“你现在睡着还能醒过来,我哥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哥没有明天了!”邱虎嘶吼着,“我哥死了,你是不是特别高兴?是不是开心坏了?”
“你什么意思?”贤哥的火气也上来了,“我歉也道了,钱也赔了,是你啥都不要!”
“我不差你那点钱!”邱虎吼道,“小贤,你给我等着!一个礼拜之内,我必打死你,给我哥报仇!听见没?一个礼拜之内,你必须跟我哥一起上路,我哥到地底下还得揍你!”
“你放屁!你在哪儿?我找你去!”
“来呀贤哥!你要是能找着我,打死我我都不带说别的!你不是长春一把大哥吗?你来呀!”邱虎带着挑衅的语气。
“你到底在哪儿?”
“你找不着我的,贤哥!我已经坐上驶去远方的火车了,远离长春了!”邱虎得意地笑,“我告诉你,一个礼拜之内必弄死你,你等着!有本事你就来找我!”
“邱虎,你真想死是不是?你是不是喝多了?”
“喝多了也能打死你!你等着!”
“啪嚓”一声,电话被挂断了。贤哥本就烦躁的心,这下彻底乱了,再也睡不着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对着门外喊:“海波!海波!”
张海波睡得晚,听到喊声立马推门进来:“贤哥!”
“带兄弟们去桂林路,给我抓邱虎去!”
“行,哥!咋回事儿?”
“他刚给我打电话,说一个礼拜之内要干死我!你去把他抓回来,好好收拾收拾他!”
“好,我现在就带兄弟们过去!”
“去吧,务必给我抓到他!我再打个电话。”
张海波转身离开后,贤哥拨通了方片儿的电话:“方片儿。”
“贤哥,咋了?”
“你赶紧来金海滩,把枪带上,到我办公室来。告诉大猛,给你搬张床,以后你就睡我旁边。”
“贤哥,出啥事儿了?”
“别问了,赶紧来!”
“行,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贤哥心里也发怵。他也是人,也会害怕。换作别人,他或许不会这么紧张,但对方是邱刚的弟弟,还撂下了这么狠的话,他怎么能不迷糊?连夜把方片儿调到身边,就是真被吓着了——换谁谁不害怕?
这边,张海波带着二十多个兄弟,揣着五十四手枪,直奔桂林路。第一站就去了碧海云天洗浴中心,推门进去后,对着天花板“哐”就是一枪:“都别动!邱虎呢?邱虎在哪儿?”
店里的人都是四掌柜的手下,见状赶紧解释:“波哥,邱虎把这买卖卖给我们老板了。”
“啥时候卖的?”
“前天晚上卖的。”
张海波又带人去了歌厅、饭店,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邱虎把产业全卖了。张海波心里一下子没底了,咬牙道:“走,抄他家去!”
到了邱虎家门口,张海波正想开枪破门,有兄弟敲了敲门,门居然开了。开门的是一男一女,是刚买了这房子的人。
“邱虎呢?”张海波问道。
“邱虎是谁?”对方一脸茫然。
“这房子以前不是邱虎的吗?”
“我们刚买的,不到十万块钱,装修都弄好了。我们不认识什么邱虎。”
张海波掏出五十四,顶在对方脑袋上:“你妈的!邱虎在哪儿?人呢?”
“大哥,我们真不知道邱虎是谁啊!”对方吓得浑身发抖。
旁边的兄弟拉了拉张海波:“波哥,看他那样不像撒谎,咱先回去吧。”
张海波不甘心,临走前吩咐兄弟们:“你们留在桂林路盯着,邱虎的买卖、他家附近,都给我盯紧了!发现他立马告诉我!”
安排完后,张海波回到金海滩,一进贤哥办公室就愣住了——屋里全是人,陈海、二林子、沙七、大猛都来了。方片儿穿着睡衣,手里攥着一把五十四,坐在贤哥旁边。
“波哥,你回来了?这咋都来了?”
贤哥摆了摆手,语气沉重:“人找到了吗?”
“哥,邱虎跑了!他把所有买卖都卖了,房子也卖了,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什么?跑了?”贤哥猛地站起来,“张海波!我不管你用啥办法,你是侦察兵出身,必须把他给我找出来!找不着他,就找他的亲戚、他的兄弟,一个个查,一个个找!”
“行,贤哥你放心!这事儿我亲自办!”
张海波出去后,贤哥又冲大猛喊:“大猛!”
“贤哥!”
“告诉二林子、老七、陈海、夏小子,这段时间都别回自己家了。带兄弟们跟我去茶楼,明天咱们就搬去茶楼住!”
“贤哥,这是为啥呀?”
“金海滩人太杂,来来往往的谁都有,保不齐哪天就有人背后给我一枪!”贤哥心有余悸,“茶楼只有咱们自己人,安全!”
“我知道了,贤哥,我马上安排!”
当天晚上,贤哥就不敢在金海滩待了。他让陈海从四马路调了一批敢打敢冲、手里有五连子的兄弟,去茶楼一楼打地铺,还承诺一人一天给200块钱,专门负责警戒。
到了聚贤阁茶楼,贤哥和方片儿住二楼,陈海、二林子、沙七、夏小子等人白天出去查邱虎的下落,晚上回茶楼一楼休息。整个金海滩彻底空了,贤哥的所有骨干力量全集中在了茶楼。为了安全,他们把窗户全封死了,只留一个正门和一扇正门窗。茶楼门口,三十多个兄弟打地铺,大猛更是成天揣着两把枪,躺在藤椅上守着门口,生怕有人闯进来。
即便如此严防死守,贤哥心里还是不踏实。而张海波那边,查了好几天也没头绪——邱虎的小弟问遍了,没人知道他的去向;他的亲戚家也全空了,都已经离开长春了。贤哥开始犯愁,琢磨着邱虎能安排谁来报复自己,却万万没想到,要对他下手的是庞毅。
邱虎给贤哥打完电话后的两天,庞毅找到了尹辉和刘航。这三个人里,尹辉最厉害,外号“飞毛子”,学了七八年武术,身手极好,还心狠手辣。刘航则胖乎乎的,憨憨的,但下手一点不含糊。
三人一见面,尹辉就直接坐下,开门见山:“毅哥,找我们有啥事儿?”
“找你们来,是有件大事儿,就看你们敢不敢干!”庞毅的语气很郑重。
“啥大事儿?毅哥你尽管说。”
“我要打小贤!”
“毅哥,你开玩笑呢?”尹辉愣住了。
“开啥玩笑?”庞毅沉声道,“他把我大哥邱刚打死了,我能不找他报仇吗?我就问你们,敢不敢干!”
“毅哥,不是我们不敢干,是这事儿图啥呀?”尹辉直言不讳,“你跟刚哥感情深,我们跟他没啥交情,犯不上为了他拼命。”
庞毅看了他俩一眼,缓缓说道:“有老板给我拿了50万,专门办这事儿。”
“50万?”尹辉和刘航都愣住了。
“你们别管谁出的钱。”庞毅继续说,“这50万,我留20万,你们俩一人15万。只要跟我一起干了这事儿,钱就分你们。干还是不干?”
“一人15万?”尹辉眼睛亮了,“毅哥,你要是这么说,这活儿我干!15万,干啥不划算?”他转头问刘航,“刘航,你干不干?”
刘航琢磨了一下,狠狠点头:“干!咋不干?15万,我在长春干十年也挣不来!打小贤咋了?只要给钱,我就敢干!”
“好!”庞毅一拍桌子,“既然你们同意,这段时间咱们就盯着小贤,摸清他的行踪。不用跟别人说,找到机会直接崩了他!”
“行!就盯他!”
三人达成一致,开始密谋刺杀贤哥。他们都是长春道上的老手,一旦出手就没打算留活口。而贤哥在聚贤阁茶楼里,还不知道死神已经在向他靠近,依旧躲在二楼不敢轻易出门,全靠兄弟们轮流守护。
庞毅、尹辉、刘航三人分工明确,开始暗中跟踪、观察贤哥的动向。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计划会毁在刘航手里——刘航没什么脑子,心里藏不住事儿。
当天晚上和庞毅、尹辉分开后,刘航回到家,找了自己的叔伯弟弟刘福喝酒。刘福开了家歌厅,比刘航有出息,平时也有点瞧不起这个不着调的哥哥。酒桌上,刘航喝得酩酊大醉,越喝越兴奋,拍着桌子喊:“刘福!”
“航哥,咋了?”
“哥要干件大事儿!让你看看哥的能耐!”
刘福嗤笑一声:“你能有啥大事儿?别吹了。”
“你瞧不起我?”刘航急了,“我问你,长春小贤厉害不?”
“小贤当然厉害,南关大哥,谁不知道?”
“过两天,我就干死他!你信不信?”刘航得意地说。
“你别吹牛了!就你,还想打小贤?”刘福根本不信。
“我跟你吹啥?”刘航急红了眼,“我跟人家都谈好了,干完这事儿给我15万!我拿了钱就去南方买房子、开买卖,以后比你还有出息!”
刘福看他说得认真,不像是撒谎,心里咯噔一下:“哥,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刘航又灌了一杯酒,“来,喝酒!等哥发了财,带你一起享福!”
俩人喝到后半夜才散场,刘航在家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庞毅和尹辉就找到了他,让他别在家住了,三人一起去旅店住,方便盯梢,避免走漏风声。刘航没多想,跟着他俩去了旅店。
可他不知道,自己昨晚说的话,已经埋下了祸根。刘福开的歌厅在宽城,鱼龙混杂,什么人都能碰到。当天下午,贤哥的发小名叫小光,他的哥们林强正好来刘福的歌厅玩。林强本来只是随便坐坐,没想到无意间听到了刘福和歌厅经理的对话。
当时刘福正跟经理闲聊,语气带着点紧张:“这回小贤恐怕要够呛,真要出事儿了。”
经理一愣:“真的假的?小贤那么厉害,还能有人敢动他?”
“我能跟你吹吗?”刘福压低声音,“我哥亲口跟我说的,有人要找小贤报仇,没准儿真能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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