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在讲究人情世故的机关大院里,我李浩就是个最不起眼的小科员。
没啥背景,只求安稳度日。
人人都信奉“人走茶凉”的生存法则,但我偏偏是个例外。
退休快三年的王局突发心梗,我跑前跑后地帮着办住院。
这件在我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却被新来的张主任当众讥笑是“舔狗”。
从此我成了他的眼中钉,日子过得比黄连还苦,穿不完的小鞋几乎断送了我的前程。
我以为这辈子就这么毁了,准备在这冷板凳上一直坐到退休。
可我万万没想到,仅仅三个月后,一张从省里来的红头文件,会把整个单位炸得人仰马翻。也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
01
盛夏的午后,太阳像个不讲道理的火球,把整个城市烤得滋滋作响。柏油马路被晒得发软,腾起一阵阵扭曲的热浪。我,李浩,一个在市直机关里熬了整整五年的普通科员,正从市第三医院那栋白色大楼里冲出来,脑门上的汗珠子汇成小溪,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衬衫的领口。
我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沓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化验单,上面的每一项指标和数据,都像是烙铁一样烫手。这不是我爸妈的,也不是我老婆孩子的,而是我们单位退休快三年的老局长,王长林。
今天上午,我正埋头整理一份枯燥的会议纪要,王局老伴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电话那头,婶儿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我听了半天才弄明白,王局早上遛弯回来,刚坐下就觉得胸口疼得厉害,话都说不出来,人直接瘫倒在了沙发上。老两口的儿子在国外,女儿嫁在邻省,远水解不了近渴。慌乱之中,婶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
我二话没说,跟办公室打了个招呼就冲了出去。十二层的办公楼,等电梯都嫌慢,我是一口气从楼梯跑下去的。开着我那辆磕磕碰碰的二手小破车,一路闯着黄灯,把王局送到了医院。急诊、挂号、检查、缴费……一套流程下来,我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仗,浑身都快散架了。医生诊断是急性心肌梗死,万幸送得及时,暂时稳住了,但必须立刻住院,准备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
安顿好王局,看着他躺在病床上,脸色灰败地挂着吊瓶,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叫李浩,三十二岁,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扔人堆里绝对找不着的那种。我爸妈是小县城的工薪阶层,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有个“铁饭碗”。于是我大学毕业就一头扎进了考公大军,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总算挤进了市里这个不大不小的机关单位。
在这里,我这样没背景、没资源、性格还有点偏内向的人,就像是墙角的苔藓,安静地存在着,不惹眼,也无人问津。每天的工作就是写材料、跑会场、收发文件,见了谁都客客气气地喊一声“老师”,做事勤勤恳恳,但也从不敢出头露面。我和我爱人小雅是大学同学,她在市里一所初中当老师,我们的日子就像一杯温吞水,没有波澜,但也甘之如饴。
而王长林局长,对我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
他是我进单位时的“一把手”,一个面相严肃、脾气有点倔强的老头。他在位的时候,坚持原则,没少得罪人,但也实实在在地提携了不少像我这样的年轻人。说起来,他对我有“一饭之恩”。
那是我刚进单位的第二个月,负责一个全市性的大型会议。因为经验不足,我整理的会议材料里出了一个致命的数字错误。会议开到一半,问题被当场指了出来,所有领导的脸都黑了。当时我们办公室的主任,为了推卸责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锅甩得一干二净,直指我这个新人办事不牢。
我当时二十多岁,脸皮薄,站在会场后面,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以为我的职业生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散会后,所有人都绕着我走,只有王局,他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我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他没有骂我,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有力:“材料拿过来,我看看。”我把那份让我颜面尽失的材料递过去。他戴上老花镜,一字一句地看,然后拿出红笔,在错误的地方画了个圈,又在旁边写下正确的数字。
“知道错在哪儿了吗?”他问。
我点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知道了,王局。”
“年轻人,犯错不怕,怕的是没了担当。”他把材料还给我,“去吧,把所有的都核对一遍,重新印。下次注意。”
我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快下班的时候,他让司机把我叫上,带我去了单位附近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自掏腰包请我吃了顿饭。饭桌上,他没再提工作上的事,只是像个长辈一样,问我家是哪儿的,父母身体怎么样,工作还习不习惯。那顿饭,我吃得眼眶发热。
就为这一句话,这一顿饭,我记了他好几年。所以,当他退休后,别人都忙着去新领导门前烧热灶的时候,我还是会隔三差五地提点水果,去他家坐坐,陪他杀两盘象棋。
现在,我拿着这沓结果不太乐观的化验单,心里沉甸甸的,快步赶回单位。我得跟新来的办公室主任张建请个假,下午还得去医院盯着缴费和安排床位的事。
我们单位的办公室在八楼。刚走出电梯,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一阵熟悉的、略带尖刻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是张建。他大概四十出头,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据说是从别的单位平调过来的,野心和欲望都写在脸上。他刚来两个月,办公室的风气就全变了,以前大家还都直来直去,现在说话个个都像在打太极,生怕说错一句话,站错了队。
“……你们说这李浩,是不是脑子有坑?王长林都退休多少年了?人走茶凉,这道理不懂吗?他倒好,上赶着去端那杯凉茶,还当宝贝一样捧着。图啥呀?图王局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再给他个编制?还是图他那老伴儿能给他介绍个对象?”
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压抑又放肆的哄笑声,几个年轻同事附和着:“就是,张主任,这叫无效社交。”
“什么无效社交?”张建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表演式的夸张,“这叫‘舔狗’!还是舔一只没牙的老狗!我都替他臊得慌!”
“舔狗”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耳朵里。我的脚像是瞬间灌满了铅,沉重得再也抬不起来,就那么钉在了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血液“嗡”的一下全冲上了头顶,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我能想象出办公室里,张建翘着二郎腿,一脸鄙夷地说着这些话的样子,也能想象出那些同事们谄媚附和的嘴脸。
我深吸了一口气,胸口憋着一团火。我不是没脾气,只是习惯了忍。但这次,这盆脏水泼得太迎头,太恶毒。我攥紧了手里的化验单,纸张的边缘都快被我捏烂了。
我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里面的笑声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戛然而止。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朝我看来,表情各异,有惊慌,有尴尬,有幸灾乐祸。
张建正靠在他的老板椅上,手里夹着烟,看到我进来,他脸上的轻蔑没有丝毫收敛,甚至连一丝尴尬都没有。他只是慢悠悠地把腿从桌子上放下来,用那双看人时总带着三分审视、七分不屑的眼睛斜睨着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响亮的“哼”。那神情仿佛在说:听见了又怎么样?我就是当着你的面,也照样这么说。
整个办公室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我能感觉到背后那些同事的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我的背上。
我压下心头的怒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走到张建的办公桌前,把手里的化验单放在桌角,说:“张主任,王局突发心梗住院了,情况不太好。我想跟您请个假,下午要去医院办手续,盯着床位。”
张建连看都没看那沓化验单,他拿起桌上的假条,用两根手指夹着,像是夹着什么脏东西一样,轻飘飘地往旁边一扔。他靠回椅背,拉长了语调,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呦,为了我们退休的王老局长,工作都撂挑子啦?可以啊,李浩,觉悟很高嘛。这精神,值得我们大家学习啊。”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办公室,那些刚才还在哄笑的同事们,此刻都低着头,假装在忙自己的事。
“行啊,去吧,”张建把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毕竟是‘大孝子’嘛,我们不能不近人情。不过,李浩,我可得提醒你一句。”
他身体前倾,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你手头那份档案整理工作,积压了好几年了,我给你定了时限,后天,后天下午下班前必须交给我。交不上来,也别怪我这个当主任的不给你面子,年底的考核,我可就只能照章办事,给你打个差评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份档案整理的工作,是上个星期他才扔给我的。整整三大箱子的陈年旧档,很多都已经纸张发黄、字迹模糊,需要一页一页地辨认、分类、录入电脑。那个工作量,别说两天,就算给我一个星期,我都得天天加班到半夜才能勉强完成。他现在把时间压缩到两天,这明摆着就是刁难,是故意给我穿小鞋。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了“你能奈我何”的脸,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张主任,”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克制,“这个工作量,两天时间……”
“怎么?有问题?”他打断我,眉毛一挑,“李浩,别跟我讲条件。能力不行就是能力不行,态度有问题就是态度有问题。单位不是养老院,更不是慈善堂,完不成工作,就得承担后果。你要是觉得你伺候老干部比本职工作重要,那你就去,我没意见。到时候考核表上怎么写,我自己有数。”
他说完,不再看我,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把我当成了一团空气。
办公室里依旧死寂。我站在那里,像个小丑。羞辱、愤怒、委屈,各种情绪在我胸中翻江倒倒海,几乎要冲破我的理智。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掏出来一看,是坐在我对面、平时跟我关系还算不错的老刘发来的一条微信。
“小李,忍忍吧,别跟他硬顶。这张建心眼比针尖还小,你今天跑去帮王局,在他看来,就是当众打他的脸。他觉得你这是在念旧,没把他这个新主任放在眼里。你啊,以后有的是小鞋穿了。先忍过去再说。”
看着这条微信,我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了。老刘说得对,跟这种小人硬碰硬,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我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毁了自己的饭碗。我还有小雅,还有这个家。
我默默地拿起桌上的假条,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办公室。身后,我仿佛能感觉到张建那道得意而冰冷的目光,像一条毒蛇,粘在我的后背上。
我知道,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02
从那天起,我的日子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医院里,一半在弥漫着压抑和暗流的办公室里。而这两半,没有一半是轻松的。
单位成了一个无声的战场,而我,是那个孤军奋战的士兵。
张建没有食言,他开始变着法儿地给我穿小鞋。以前,办公室里那些最繁琐、最吃力不讨好、还最容易出错的活儿,比如核对几十页的数据报表、整理堆积如山的信访件、撰写一些无关痛痒的宣传稿,都是大家轮着来。现在,这些活儿全都成了我的“专享”。
每天早上我一到办公室,办公桌上必定会多出一摞新的文件,旁边附着一张张建龙飞凤舞的便签,上面写着“今日完成”、“加急处理”之类的字样。
他不再当众嘲讽我,而是换了一种更高级的方式——用无休止的工作量来孤立我,边缘化我。
开部门例会的时候,他会挨个点评每个人的工作,有表扬,有鼓励,唯独到了我这里,他会直接跳过去,仿佛我根本不存在。偶尔有需要全员参与讨论的议题,他也会刻意忽略我举起的手,把发言的机会留给别人。他把我当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时不时地在会上含沙射影地敲打:
“我们有些同志啊,心思要多往工作上用一用,别整天琢磨那些虚无缥缈的人情关系。人都走远了,你还在这儿烧冷灶,有什么意义?我们是公务员,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是给哪一个退休老干部当家臣的!要拎得清主次!”
每当这时,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若有若无地瞟向我。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不屑,更多的,是一种“你看,这人真傻”的怜悯。
我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我知道,在张建这种人的世界里,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的。他认定的“事实”是,我李浩是个愚蠢的投机者,投错了对象,还在一条道上走到黑。任何辩解,都只会被他解读为心虚和嘴硬。
所以,我选择了最笨拙,也是最直接的方式来应对——沉默。
他扔过来的活儿,我照单全收。报表数据,我核对到凌晨,确保没有一个小数点错误;信访件,我一件件分类归档,把群众的诉求整理得清清楚楚;宣传稿,我反复修改,直到语言通顺、格式标准。
我用疯狂的加班来填补去医院的时间,办公室的灯,几乎每晚都是我最后一个关。我就是要用行动告诉他,你给我再多的活儿,我都能完成;你给我再大的压力,我也能扛住。我不给你任何在工作上挑我毛病的机会。
这成了一场我和他之间的角力,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而医院,则意外地成了我的避风港。
每天中午,我都会利用午休时间,开车去医院给王局和婶儿送饭。晚上加完班,我也会再去一趟,陪王局说说话,或者帮婶儿打打下手,削个苹果,倒杯水。医院里那些护士和同病房的病友,都以为我是王局的儿子,还时常夸婶儿有福气,养了这么个孝顺的儿子。
婶儿每次听了都直摆手,然后红着眼圈把我拉到一边,往我兜里塞水果,或者偷偷塞钱,说:“小李啊,可不敢这么说,你为我们做的,比亲儿子都多。婶儿心里过意不去啊。”
我总是笑着把钱推回去:“婶儿,您再跟我客气,我可就不来了。我爸妈不在身边,看见您和王局,就跟看见自己家人一样,心里踏实。”
这话不全是客套。王局虽然病着,但脑子清醒得很,精神头好的时候,他会跟我聊很多。聊他年轻时在基层工作的趣事,聊他当年是怎么处理棘手的群众矛盾,聊他的人生感悟。他像一本厚厚的书,每一页都写满了智慧和沉淀。
他从不主动问我单位里的事,更没有提过张建一个字。但我知道,他心里什么都清楚。有一次,他输着液,忽然侧过头看着我,浑浊但依然锐利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心疼。他伸出那只没打针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说:“小李啊,人这一辈子,得活得像棵树。”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继续缓缓地说:“根要正,心要静。根扎得正,就不怕走歪路。心能静下来,就不怕外面的风吹雨打。那些风雨,看上去是折磨你,其实都是在帮你长得更结实。”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烦躁和憋屈,仿佛都被他这几句云淡风轻的话给抚平了。我看着他布满老年斑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单位里的风向,也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悄然改变。
一些原本还跟我点头之交的同事,开始有意识地疏远我。在食堂打饭,他们会刻意避开我这一桌;在走廊里碰见,也只是匆匆点个头,眼神躲闪。他们大概觉得,我得罪了新来的“红人”张建,前途已经一片灰暗,跟我走得太近,生怕惹火上身。
另外一些人,则彻底认同了张建给我贴上的“舔狗”标签,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甚至有一次去洗手间,听到两个年轻同事在里面议论。
“你说那李浩图个啥?天天跟个孙子似的往医院跑。”
“谁知道呢,估计是之前跟王局关系好,现在放不下架子,骑虎难下了呗。”
“我看就是傻。你看人家张主任,多精明,知道谁的大腿该抱。他倒好,抱着一根枯树枝不放,活该被边缘化。”
我站在隔间里,听着冲水声和他们远去的脚步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此。办公室里那几个资格老、快退休的老同事,反而对我多了几分关照。老刘会趁着张建不在,悄悄塞给我一个他爱人烙的馅饼;管档案的王姐,会帮我把一些难啃的旧资料提前分好类。他们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在我加班到深夜,准备离开时,拍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杯热水,然后叹一口气,说:“你这孩子,心眼太实了。”
晚上回到家,那栋小小的两居室,是我卸下所有盔甲的地方。
妻子小雅总会给我留一盏灯,桌上放着一杯热好的牛奶。我会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像个疲惫的孩子,把单位的糟心事,把张建的刁难,把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地倒给她。
小雅不是那种会说大道理的女人,但她总能用最朴实的话给我力量。她会一边给我按摩着僵硬的肩膀,一边说:“你做得没错。人不能忘本。王局在你最难的时候拉了你一把,现在他病了,你搭把手,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那个张建,一看就不是能成大事的人,心胸和格局都太小了。你别理他,也别跟他置气,不值得。咱们就做好自己的事,求一个心安理得。”
她抬起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李浩,我相信你。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心里,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这就够了。”
妻子的理解和支持,像一束温暖的光,照亮了我心里所有的阴暗角落。是啊,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自己根本看不起的人,去怀疑自己的选择呢?
于是,第二天,我依然会在张建审视的目光中,接下那堆积如山的工作;依然会在午休时,迎着毒辣的太阳,开车冲向医院;依然会在深夜,伴着星光,回到那个有她等着我的家。
这场无声的战争,还在继续。我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但我知道,我不能输。不是为了赢过张建,而是为了不输给我自己的本心。
03
日子就在这种单位和医院两点一线的奔波中,一天天过去。秋风起了,吹落了满街的梧桐叶,也吹来了更坏的消息。
王局的病情出现了反复。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检查,专家会诊的结果是,必须尽快进行心脏搭桥手术。
“冠状动脉三支严重堵塞,就像一条河道被堵死了三处,药物治疗已经没用了,必须做手术,重新建几条‘河道’供血。”主治医生拿着一沓影像片,表情严肃地对我解释。那时候,婶儿已经因为连日的操劳和忧虑病倒了,我便成了事实上的“家属代表”。
手术风险很大,费用更是个天文数字。王局远在国外的儿子得知消息后,焦急万分,但因为签证和工作的原因,一时间根本赶不回来,只能先把一大笔钱汇了过来。
于是,手术前那段最忙乱、最熬人的时间里,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我一个人的肩上。跟主治医生沟通手术方案,在几十页的风险告知书和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办理各种复杂的缴费和医保手续,协调血源,安抚婶儿的情绪……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一刻都停不下来。
那段时间,我几乎是以医院为家。晚上就在陪护椅上蜷缩着睡几个小时,白天则抱着笔记本电脑,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处理张建扔给我的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我的眼圈越来越黑,人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张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他开始在各种场合,更加变本加厉地敲打我。他把我“长期脱岗,严重影响工作”的行为,当成了一个典型案例,在年底的部门评议会上,公开点了我的名。
那是一个阴冷的下午,会议室里暖气开得不足,空气都带着一股寒意。张建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清了清嗓子,手里拿着一份名单。
“……下面,我们来评议一下今年的年度考核情况。”他慢条斯理地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大部分同志表现都很好,但也有个别同志,思想上出了问题,行动上掉了链子。把个人感情凌驾于组织纪律之上,把一些陈年旧情的‘私事’,看得比本职工作的‘公事’还重要!长期脱岗,纪律涣散,给整个办公室的形象都造成了不良影响!”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我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低着头,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张建顿了顿,似乎很满意这种万众瞩目的效果。他拿起笔,在手里的表格上划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宣判般的口吻说道:“对于这样的同志,我们的态度是明确的,绝不姑息!我个人建议,李浩同志本年度的考核等次,评为‘基本称职’!”
“基本称职”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在机关单位里,年度考核分为“优秀”、“称职”、“基本称职”和“不称职”四个等次。绝大多数人都是“称职”,少数拔尖的能拿到“优秀”,而“基本称职”,则是一个带有强烈否定和惩罚意味的评价。
它不仅意味着你这一年的所有辛苦和努力都被全盘否定,奖金泡汤,更重要的是,它会像一个洗不掉的污点,永远记录在你的个人档案里,直接影响你后续的职务晋升和职业发展。
可以说,只要档案里有了“基本称职”的记录,你在这个单位的政治生命,基本上就被判了死刑。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我能感觉到,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了我的身上。我紧紧地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当场站起来。
散会后,没有人跟我说话。我一个人默默地收拾东西,走出办公大楼。冬日的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割得生疼。可再冷的风,也比不上我心里的寒意。
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医院,而是把车开到一个无人的江边,停了下来。我趴在方向盘上,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和无力。
我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我也有我的理想和抱负。我努力学习,拼命考试,进入这个体制,也希望能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走,实现自己的价值,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是现在,就因为我坚守了自己认为正确的做人底线,去帮助一个曾经对自己有恩的老人,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近乎毁灭性的结果。我辛辛苦苦地工作,任劳任怨地加班,我做错了什么?
我开始怀疑,我的坚持,到底是不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愚蠢?在这个只讲利益、只看权势的现实世界里,我所谓的“情义”和“本心”,是不是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晚,我一个人在江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江风吹透了我的外套,吹得我浑身冰凉。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就在我心灰意冷,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婶儿打来的,声音颤抖而急促:“小李……王局……他进手术室了!”
我猛地惊醒,所有的迷茫和颓丧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发动汽车,调转车头,朝着医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手术室外那盏红色的“手术中”的灯,像一只焦虑的眼睛,亮了整整八个小时。我和婶儿,还有闻讯从邻省赶回来的王局的女儿,就那么守在外面,分分秒秒地熬着。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王局,您一定要挺过去。
终于,在凌晨三点多,手术室的灯,灭了。
门被推开,主刀医生满脸疲惫地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手术非常成功!病人的生命体征很平稳,接下来就看恢复了。”
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婶儿和王局的女儿已经喜极而泣,抱在一起哭得泣不成声。
透过重症监护室(ICU)的玻璃窗,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王局。他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脸上戴着氧气面罩,看上去很虚弱,但监护仪上那些跳动的曲线和数字,都在宣告着生命的顽强。
婶儿哭了一会儿,转过身,紧紧地拉住我的手,冰凉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话:“小李,谢谢你……谢谢你……你就是我们家的恩人呐!”
王局的女儿也抹着眼泪,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一刻,听着耳边的感谢,看着玻璃窗后那个顽强搏动的生命,我心里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和怀疑,忽然就那么烟消云散了。
是啊,跟一条鲜活的生命比起来,跟一个家庭的希望比起来,那个“基本称职”的考评,张建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婶儿,心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踏实。我或许输掉了职场的一场战役,但我守住了我心里最重要的东西。
这个寒冬,虽然冷,但终究还是等来了破晓的光。
04
王局的手术很成功,恢复得也比预想中要好。一个星期后,他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半个月后,已经能下地慢慢走动了。
他远在国外的儿子也终于办好了所有手续,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一个和我年纪相仿、文质彬彬的男人,见到我,二话不说,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就要往我手里塞。
“李哥,这次真的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我爸这关……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点钱您一定要收下,不是报答,就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连忙把信封推了回去,态度很坚决:“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王局是我的老领导,也是我的长辈,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跟钱没关系。你能赶回来,我们大家就都放心了。”
他见我态度坚决,只好作罢,但那份感激,都写在了眼睛里。
王局出院那天,我去送他。他的气色好了很多,虽然人瘦了一大圈,但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清亮。他没有说太多感谢的话,只是在临上车前,走过来,伸出那双已经变得有力的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力道很重,拍得我肩膀微微一震。我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
送走了王局,我终于可以回归到正常的工作状态。或者说,是一种“非正常”的正常。
顶着那个“基本称职”的考评,我彻底成了单位里的“边缘人”。张建似乎也觉得,我已经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了。他不再刻意地刁难我,而是换了一种更具杀伤力的方式——彻底的无视。
他把我当成了一团空气。
所有重要的项目,比如起草年度工作要点、筹备重大会议、对接上级部门,全都交给了他新发展的几个心腹。而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给办公室的绿植浇浇水,给打印机换换墨盒,整理那些无人问津的陈旧档案,再就是收发一下报纸信件。我从一个业务骨干,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勤杂工”。
办公室里,大家对我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而固定。没人再议论我,因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没有被议论的价值。他们只是在我抱着档案箱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投来一瞥淡漠的目光,然后继续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谁又跟张主任一起吃了饭,哪个项目又有油水。
我被隔离在了一个热闹的世界之外,独自守着一个冷清的角落。
换做以前,我可能会感到痛苦和煎熬。但经历了王局生病这件事,我的心态反而变得异常平和。我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怨天尤人。相反,这段“无人问津”的赋闲时光,让我有了大把的时间,去做一些以前想做却没时间做的事情。
我开始系统地复习我的专业知识,把大学时的课本和笔记都翻了出来,一点点地啃。我开始研究我们单位乃至我们这个行业的历史沿革和业务流程。那些被我一本本搬出来、拂去尘埃的陈年档案,在别人看来是占地方的废纸,在我眼里却成了取之不尽的宝藏。
我从那些泛黄的纸页里,看到了单位几十年来的发展脉络,看到了历任领导处理各种问题的思路和方法,看到了许多成功经验和失败教训。我渐渐地,对我们单位的整个体系和运作逻辑,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理解。我甚至能从这些故纸堆里,推演出单位未来几年可能会遇到的瓶颈和发展方向。
我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些在别人看来毫无用处的“知识”。我的内心世界,在外部世界的冷遇中,变得前所未有的丰盈和充实。我变得更加沉静,也更加从容。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
我和小雅的生活依旧平淡。她没有因为我的遭遇而有半句怨言,反而时常开导我,说这是难得的“蛰伏期”,让我趁机好好给自己充充电。周末,我们偶尔会一起去王局家。王局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能在家里的院子里打太极了。我们从不谈工作上的事,只是陪老两口说说话,下下棋,吃一顿婶儿亲手做的家常便饭。那种温馨和宁静,让我觉得无比心安。
而另一边,我的岳父,也在这段时间里,偶尔会给我打个电话。
我的岳父姓周,是一位从省里退下来的老干部。他为人低调,退休后就过着含饴弄孙的普通老人生活,周围的邻居都只知道他是个退休的“周老师”。当初我决定考公务员,他没有反对,只是对我提了一个要求:到了单位,不准跟任何人透露他的身份,一切都要靠自己去闯,去感受。
他说:“体制内是个大染缸,也是个大熔炉。我想让你自己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里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有你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所以,这几年,单位里没人知道我的这层关系,包括王局,也包括张建。
电话里,岳父也从不问我具体的细节,只是会问问我的近况。
“小李啊,最近怎么样啊?”
我每次都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挺好的,爸,一切都正常。最近比较清闲,正好看看书,学到了很多东西。”
他会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用他那惯有的、沉稳的语气说:“那就好。年轻人,多学点东西,没坏处。”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我知道,岳父或许已经从某些渠道知道了我的处境。但他没有插手,也没有给我任何指点。他在等,等我自己从这段经历中,悟出点什么。
而我,也确实悟到了。我悟到了王局说的那句话——根要正,心要静。
这段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就像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所有人都以为,我的故事已经写到了结局。他们不知道,这其实,只是一个开始。
05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三个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我们单位里也迎来了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张建主抓的一个“智慧办公”试点项目,得到了市里主要领导的口头表扬,还在市电视台的新闻里露了几秒钟的脸。这一下,他更是春风得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单位里关于他即将被提拔为副处级领导的传言,也愈演愈烈。
他现在看我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鄙夷和不屑,变成了一种带着胜利者姿态的怜悯。仿佛在说:你看,李浩,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你抱着一块朽木不放,而我,已经快要一步登天了。
而我,依旧是那个在办公室角落里,默默整理着资料的李浩。每天准时上下班,不迟到,不早退,不多说一句话,不多做一件事。我已经习惯了被无视,也习惯了在自己的世界里寻找安宁。
一切,都仿佛已经尘埃落定。
直到那天下午。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星期二,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敲击键盘和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突然,人事处的陈处长,拿着一份印着红头的文件,步履匆匆地走进了我们办公室。陈处长是个年近五十的“老机关”,平时总是笑呵呵的,但今天,他的表情却显得异常古怪,是一种混合了震惊、疑惑和一丝丝敬畏的复杂神情。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他吸引了过去。大家心里都清楚,人事处长拿着红头文件亲自过来,那必定是有重要的人事变动。
几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张建要高升了!
张建自己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立刻从他的老板椅上站了起来,脸上堆起了矜持又难掩得意的笑容,甚至还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他朝着陈处长迎了过去,准备接受这个期盼已久的“喜讯”。
“陈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张建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陈处长只是对他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然后,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他没有停在张建的办公桌前。
他穿过了大半个办公室,在十几双错愕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我的办公桌前。那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堆满了旧档案的角落。
整个办公室,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凝固了,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正戴着老花镜,辨认一份三十年前的手写文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发懵。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站在我面前的陈处长。
陈处长看着我,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澜。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甚至带着几分郑重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开始宣读手里的文件:
“省委组织部文件,关于李浩同志的任命通知。”
“省委组织部”五个字一出口,办公室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陈处长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用他那洪亮的声音念道:“根据工作需要,经省委组织部研究决定,并考察合格,任命,李浩同志,为省委政策研究室经济处副主任,级别定为正科级。请李浩同志于三日内,到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报到,办理相关手续。”
“轰——!”
这个消息,就像一颗惊天巨雷,在平静的办公室里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被炸蒙了。
省委政策研究室!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省委的“大脑”和“智囊”,是全省最有含金量的核心要害部门之一!
副主任,正科级!李浩?那个被张建打压得抬不起头、年底考核只拿到“基本称职”的李浩?那个被所有人当成傻子和失败者的李浩?
这怎么可能?!
我甚至能听到身边传来“咕咚”一声咽口水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像几百瓦的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我的身上。那些目光里,不再是同情和怜悯,而是铺天盖地的震惊、疑惑、不可思议,以及一丝丝开始萌生的敬畏和恐惧。
我旁边的老刘,张大了嘴巴,手里的保温杯盖子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他却浑然不觉。
而办公室另一头,张建的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戏剧性的变化。那张原本因为得意而显得红润的脸,瞬间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凝固了,最后碎裂开来,只剩下无边的惊愕和茫然。他的嘴巴微微张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踉跄着,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从自己的办公室门口,一步一步,挪到了人群后面,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轻蔑和傲慢,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理解的混乱,和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惊恐。
在这一片死寂和混乱中,我缓缓地站了起来。我摘下眼镜,对面前同样处于震惊中的陈处长,平静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处长,我知道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到可怕的办公室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然后,我开始收拾自己桌上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几本书,一个茶杯,一盆已经养了五年的绿萝。
整个过程,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敢动。他们就像一群被施了定身法的木偶,僵硬地站在原地,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
当我抱着我的纸箱子,走出这个我待了五年,也压抑了几个月的办公室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给我让开了一条路。
在通往电梯的走廊里,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张建快步追了上来,一把拦在了我的面前。
他的呼吸很急促,脸色依旧苍白,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完全没有了往日那副指点江山的气势。
“李……李科长……”他下意识地用了新的称呼,声音干涩而颤抖,“这……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是王局?王长林他……他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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