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浙江日报翻开半版都是这个案子,黑体红字顶在最上,《南京博物院保管员监守自盗,倒卖文物价值18万元被判死刑》,18万1993年能在北京拿下一处四合院,陈超只有23岁,月薪不到三百,按这个速度往前攒,五十年才能凑齐这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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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本地人,1991年进南京博物院保管员,钥匙挂腰间,走路叮当响,高中文化,不懂断代鉴藏,爱打游戏机,周末去玄武湖溜冰,外表安静,没人往贼心上联想,他把库房当值的日子过成了一张通行证,手里那串钥匙能开门,账本能改字,19件文物就是从这里消失的。

1992年春天第一次动手,一只明代青花小盘,三级文物,巴掌大小,午休时把盘子塞进夹克内袋,门口保安点头打招呼就出去了,夫子庙古玩市场找上一个浙江商人,800元成交,三个月工资换一只小盘,他拎着钱先买鞋,剩下投到游戏厅。

有了第一次,路径就变得简单,库房管理松得像筛子,架上堆满箱子,编号参差,账与实物对不上,拿走一件,登记簿划掉一条,没人追问,1992到1993年9月,他陆续把小件往外递,里头有一件国家二级文物、一件三级,挑轻巧、不显眼的拿,沉重的大件不敢碰。

销赃像儿戏,把东西拎去夫子庙、朝天宫的老店,老板看他年轻,出价压到地板,一件官窑小碗市价上万,他口袋里只进1500,店家问来处,他说祖传,话说出口不深究,三年里凑出3万多,平均一件不到两千,钱换成进口音响、一辆摩托、一个去深圳的行程,花完就散。

1993年9月出事,馆里清点,发现一对二级玉璧不在架上,保卫科去翻监控,走廊有镜头,库房没有,科长把时间轴往前推,盯到陈超一段时期每天提前半小时到岗,理由是打扫卫生,某天早上,他把一面铜镜塞进怀里,转身就被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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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里,他把过程交代干净,他对价值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想弄点钱花,检察官问是不是国家文物,他点头,说不清价格,心里以为普通盗窃,关几年就出,18万把标尺推到另一侧,1993年11月,南京中院一审宣告死刑,他当庭瘫倒。

1993年12月28日执行,冬至刚过,郊外刑场,新华社发简讯,浙江日报转发,配一行编者按,23岁的年纪被写进教训的文本,文博圈内外都在看,可惜的一个人,遗憾的一地制度。

事后看库房,漏洞并没有被补上,陈超靠钥匙与账本走位,事后换锁,登记多几栏,核心环节还在原地,清点不细,专家鉴定不公开,调拨程序留有空白,1997年凌波起草调拨单,徐湖平签字,钱锋复核,把《江南春》等五件标注“伪作”的作品调拨至文物总店,6800元的总价落在单据上,比陈超那19件的进账还低。

陈超不懂,也知道老物有价,凌波熟门熟路,却在价值面前递出一个更低的数字,仇英的名头摆在那一栏,存疑也不至于几千块打发,偏偏写成调剂,这幅价连陈超看见都会摇头,报的是这个数,批的是这个数,核的还是这个数,三个懂行的人,做出一串更难解释的签字。

2008年,陈超离开十五年,庞叔令第一次向南博询问捐赠文物的去向,得到的答复是按程序处理,这份程序制定在陈超案之后第五年,本意是守住国有资产,实际落地却成了“合法流失”的工具,盖章与流程把边界往外推了一步。

陈超送去古玩铺的东西,多数追回,警方沿线从夫子庙与朝天宫找回17件,另外2件追至浙江也回到库里,他卖价最高的是一件明代玉佩,6000落袋,二级玉璧只出1200,他不懂,价格就低,他被执行,文物回家。

8800万估值的《江南春》没能回来,它不是被人顺走,而是飘在“合规调拨”的纸面上离开,调拨的人学历在简历里很亮,资历堆在履历里很厚,现实里报出的价格比陈超还低,陈超出门要看保安的眼色,要编来处,调拨那边只需一张单据,三个名字,一个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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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决之后,南博连开三天会,主题写着加强库房管理,领导说不能再出陈超,台上话说得正经,台下漏洞没有被直面,人手多了,规章厚了,门口有人守,库里有人看,这一套能挡住内贼,挡不住写着调拨的手续。

1995年,临时工在布展时把一只清代鼻烟壶放进兜里,这次处理成开除,1997年,清理“伪作”写进计划,《江南春》们被划进调拨的栏里,行为合规,合规的难追,违法有明确界限,合规没有把柄,后果却一样需要承担。

2014年,艺兰斋把《双马图》摆上拍场,图录写来源可靠,成交230万,来源指向南博调拨,流程完整,来源清白,清白就能成交,市场里数字落在板上,追责却找不到对象。

2025年,《江南春》估到8800万,庞叔令报警,拍卖撤掉,南博表述这幅画1984年就被定为伪作,档案在馆里,记录在卷里,既然档案摆着,为何估价能写到这个位置,假的凭什么换真金,问号停在案头,解释没有出现。

如果陈超活到现在,55岁的人,看到8800万的估价在新闻里跳出来,心里可能会想,当年多读点资料,手里那几件能不能卖高一点,另外一种可能,他看着这条链条,会觉得一种复杂的荒诞,黑白写在纸上,价格写在纸上,路径也写在纸上。

九十年代的浙江日报把这案子当警示,头条大字配上囚服照,编者按里写青年与贪欲,文末没有展开制度这条线,监管的失效同样需要被看见,个人案件翻页过去,制度问题延续到2025,延续到一张8800万的估价单。

卷宗里有一句供述,“我以为拿一两件没事,库房东西多,少几个看不出来”,这句话换一种场景放在1997年的调拨桌上,很容易重合,东西多,调出几件也能对上账,账本在自己手里,差别在于,陈超的路径叫,另一条路径叫,一个要枪决,一个算失误

失误这个词看着温和,防不住,陈超的失误是年轻与无知,凌波的失误是按程序办事徐湖平的失误是信任环节钱锋的失误是复核不严,四个失误叠加成一次价值外流,没有铁窗与判决,后果却压在公共资产上,他失去生命,他们失去国宝。

把警钟继续敲在关键点上,档案对公众开放查验,流程全链留痕,签字与责任一一对应,拍卖端把尽调做实,市场端把材料优先写到明面上,把签字不等于真相这句话说清,把证据与档案放在最前,文化资产才能安稳,行业生态才能向上,制度要比个人更可靠,流程要比口碑更坚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