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姜夔,把门栓顶死!谁敲也别开!”

“当家的,外头怎么全是牛叫声?这深更半夜的,田大人是要把全城的牛都宰了吗?”

“宰了倒是痛快,至少能让弟兄们做个饱死鬼。可这动静不对,我刚从铁匠营回来,你猜我看见了什么?满街的画师,端着红红绿绿的颜料桶,跟撞了客似的往东营跑。还有那些收上来的芦苇,堆得比城墙还高!”

“你是说……田大人要作法?”

“作法?哼,我看是作死。燕国几十万大军就在眼皮子底下,咱们这几千号人,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云娘,要是明天城破了,你就……”

“闭嘴!我不许你说那个死字!田大人说了,神师显灵,咱们即墨城有天兵天将护着,肯定能活!”

凛冬将至,齐国的天空像是一口扣死的大黑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寒风卷着枯叶和尘土,在荒凉的原野上打着旋儿,仿佛无数冤魂在呜咽。

这一年,是齐国人噩梦的顶点。燕国那个叫乐毅的名将,带着五个国家的联军,像蝗虫过境一般席卷而来。曾经那个“挥汗成雨、比肩继踵”的强齐,在短短半年内分崩离析。七十多座城池啊,就像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哗啦啦全换了燕国的旗号。

如今,整个齐国只剩下两座孤城还在风雨中飘摇:一座是莒城,另一座就是我现在脚下的即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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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打铁的,名叫姜夔。这双敲打了一辈子铁块、只会给马掌钉钉子的手,如今握的不再是铁锤,而是卷了刃、沾满了干涸血迹的战刀。我的脸上满是烟熏火燎的黑灰,只有那双眼睛,因为长期的饥饿和恐惧,亮得吓人。

说起我们现在的城守田单大人,所有即墨人都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半年前,他还只是临淄菜市场里一个管收税的小吏,每天跟卖菜的大婶、杀猪的屠夫斤斤计较那几个铜板的税钱。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成了我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还记得当初大逃亡的时候,临淄城乱成了一锅粥。那是怎样的一幅地狱图景啊:贵族们抱着金银细软,哭爹喊娘地往车上塞;平民百姓背着锅碗瓢盆,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大家都发了疯似的逃命,恨不得生出四条腿来。

唯独田单,他是个异类。

在那个混乱的下午,我亲眼看见他挽着袖子,蹲在自家的马车旁。他手里拿着铁皮和油脂,把你家车轴两头那个最容易断裂的铁箍,仔仔细细地加固了一遍又一遍。他的神情专注得就像是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周围的哭喊声、冲杀声仿佛都和他无关。

当时好多路过的人笑话他:“哎哟,田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燕军的刀都要架脖子上了,您这是修车还是绣花呢?赶紧跑吧!”

田单只是抬起头,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透着一股让人看不懂的冷静,他笑了笑,没说话,满手都是黑乎乎的油污。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燕军的铁骑追上来了,在那个该死的、泥泞不堪的岔路口,大家的马车因为超载、因为争抢道路、因为剧烈的颠簸,“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车轴全断了。

那一刻,满地的金银珠宝成了最讽刺的催命符。那些曾经笑话田单的人,大多成了燕军刀下的鬼,或是被绳子串成一串的奴隶。唯独田单,带着他的宗族几百口人,因为车轴结实,在这场死亡赛跑中一路狂奔,竟然奇迹般地逃进了即墨城。

也就是凭着这份在生死关头还要修车轴的冷静,在这个齐襄王已死、大人物们死绝了的乱世里,大家把他推举成了即墨的临时城守。

可是,即墨也要守不住了。

燕军已经围城整整三年。新来的燕军主帅叫骑劫,是个比乐毅狠毒一百倍、也狂妄一百倍的家伙。他为了立威,切断了城外的水源,又放火烧了周边的麦田。

城里早就断粮了。榆树皮被啃光了,观音土被挖空了,甚至有人开始盯着街边瘦骨嶙峋的野狗咽口水。每天早上醒来,城根底下都会多出几具僵硬的尸体,那是饿死或者冻死的老人孩子。

那天黄昏,残阳如血。

我站在斑驳的城墙垛口旁,看着下面漫山遍野的燕军营帐。那白色的帐篷连绵几十里,像是一群等待分食腐肉的野狼,正龇着牙,耐心地等待猎物咽下最后一口气。

田单大人正在巡城。他的官服已经磨得发白,袖口全是毛边,指甲缝里全是黑泥。他瘦了很多,颧骨高耸,但那背脊依然挺得笔直。

“大人,”我看着他,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粗糙的磨石在摩擦,嗓子里冒着烟,“我们是不是……都要死了?”

田单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风吹乱了他花白的头发,他伸手拍了拍那块冰冷的城墙砖,感受着石头传来的寒意,好半天才说:“姜夔,你信命吗?”

“不信,”我苦笑一声,摸了摸腰间那把缺了口的刀,“信命我就该死在临淄那个路口了。可是大人,这城里连老鼠都快饿死了,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拼?”

“不信就好,”田单转过身,夕阳照在他的半张脸上,阴影里,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我看不太懂的、如同鬼火般的光,“去告诉弟兄们,把腰带勒紧点。咱们头顶上有神灵。这神灵不是来救命的,是来教咱们怎么杀人的。”

田单大人开始做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他没有组织练兵,也没有加固城防,反而让人在城里的几处空地上摆上了香案,撒满了本就珍贵的五谷杂粮。

“这是要干什么?粮食给人吃都不够,还要喂鸟?”大家都在私下里嘀咕,甚至有人怀疑田大人是不是被逼疯了。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每天清晨,不知道哪里飞来的成群乌鸦和野鸟,就在即墨城的上空盘旋,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然后落在庭院里啄食那些粮食。从远处看,就像是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召唤这些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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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啊!那是神迹!神鸟护城了!”

这在迷信的老百姓眼里,那就是实打实的“神迹”。原本死灰一般的眼神里,竟然亮起了一丝希望的光。

接着,田单不知从哪找来个疯疯癫癫的小卒。这人平时在街上傻笑,说话颠三倒四,田单却非说这就是上天派来的“神师”。

每次发布号令前,田单都要煞有介事地沐浴更衣,恭恭敬敬地去请示这个疯子。那疯子胡言乱语,说东指西,田单却像领了圣旨一样,当场跪拜,令出必行。

这招虽然荒唐透顶,但在这绝望的孤城里,就像一根救命稻草。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人们太需要一个“神”了,哪怕这个神是个疯子。原本死气沉沉的士气,竟然真的被这点“神神叨叨”给吊住了。

但我知道,靠神仙是杀不死燕国人的。田单大人也不信神,他在下一盘更大的棋,一盘以人心为棋子、以性命为赌注的险棋。

几天后,几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齐国“逃兵”,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田单故意放了出去。

他们并不是真的逃兵,而是田单精挑细选的死士。他们在燕军大营里被抓获后,假装贪生怕死,痛哭流涕地散布流言,话术都是田单亲自教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了精心的推敲。

“将军饶命啊!我们齐国人啊,其实早就想投降了。我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两件事。”

“第一,怕燕军把俘虏的鼻子给割了。你想啊,我们齐国人最讲究面子,要是没了鼻子,在那边成了丑八怪,死后在祖宗面前就没脸了。要是燕军真这么干,城里的人肯定吓得不敢守城,直接跑路散伙。”

“第二,怕燕军把我们在城外的祖坟给刨了。我们最讲究孝道,祖宗不得安宁,我们的心也就死了,肯定立马投降,谁还有心思打仗啊?”

骑劫那个蠢货,真的信了。

他太想赢了,围城三年,他的耐心已经耗尽。而且他是个极其傲慢的人,在他眼里,齐国人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根本不需要用脑子,只需要用恐惧就能征服。

第二天清晨,薄雾还没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

两军阵前,燕军的号角吹得震天响,那声音像是死神的狞笑。

骑劫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金色的铠甲,站在阵前,一脸不可一世的狞笑。随着他大手一挥,几百个被五花大绑的齐国战俘被推到了阵前。

我和战友们趴在城墙垛口上,手心里全是汗。我认出其中有不少是前几天出城砍柴、或者是试图突围求援被抓的兄弟,还有隔壁王大婶家的二小子。

看到后震惊了:

骑劫一声令下,几十个光膀子、满脸横肉的燕国刽子手举起了屠刀。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砍头,而是按住战俘的脑袋,在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一刀刀割下了他们的鼻子!

鲜血像泉水一样喷涌,染红了脚下的黄土。那些没了鼻子的兄弟,脸上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黑窟窿,痛得满地打滚,发出的声音根本不像是人,像是地狱里受刑的恶鬼。

“啊——!杀了我!给我个痛快!”惨叫声穿透了城墙,钻进了每一个齐国人的耳朵里。

这还没完。

紧接着,城外的一处高坡上,浓烟滚滚。那是即墨城的乱葬岗和祖坟地。燕军拿着铁锹和锄头,像挖宝一样把百姓的祖坟一个个挖开,把腐烂的尸骨拖出来,当着我们的面,像扔垃圾一样扔进火堆里焚烧。

骑劫在马背上狂笑,指着城头:“齐国人!看清楚了吗?这就是抵抗的下场!不想变成没鼻子的鬼,不想让祖宗骨头成灰,就赶紧开城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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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我们会吓破胆。他以为我们会像一群受惊的绵羊一样跪地求饶,打开城门祈求他的宽恕。

但他错了。大错特错。

那一刻,城墙上一片死寂。没有哭声,没有求饶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我感觉自己的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烧,烧得我眼睛发疼,嗓子发干,连骨头缝里都在往外渗着寒气。我转头看向身边的战友,那个平日里最胆小、见到杀鸡都不敢看的王二,此时正把手指深深地抠进砖缝里,指甲劈了,血流出来都不知道。

他的眼睛里充血,红得吓人,眼角甚至瞪裂了。

那种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不是恐惧,那是恨。是那种想要扑上去,用牙齿咬断敌人喉咙,喝干敌人鲜血的恨。是那种连死都不怕,只怕死前杀不够本的恨。

“操他祖宗!”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

“杀光这帮畜生!”

“田大人!下令吧!跟他们拼了!”

怒吼声在城墙上炸开,连绵不绝。

田单大人站在城楼最高处,风吹动他的衣袍,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惨剧。我知道,这正是他想要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用同胞的鲜血和祖宗的骨灰,点燃了这把复仇的烈火。

那天之后,即墨城变了。

以前大家是为了活命而守城,眼神是游移的,心里是慌张的。现在是为了报仇,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淬了毒的刀子。经过铁匠铺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恶狠狠地盯着炉火,仿佛那里面烧的不是煤炭,而是骑劫的骨头。

田单大人见军心可用,但他依然按兵不动。他知道,现在的燕军虽然残暴,但也是警惕性最高的时候。愤怒可以让人拼命,但光靠拼命赢不了几万装备精良的大军。

他要让燕军彻底变成瞎子和聋子,变成待宰的猪。

于是,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