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妈的大脑已经死了,只是个躯壳,也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别太累。”
我丈夫每天都站在婆婆的房门口,对我重复这句话。
为此,我曾深信不疑。
直到那天,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婆婆忽然塞给我一张银行卡,用两个字颠覆了我的世界:
“快走。”
简单梳理思绪后,我打开手机银行。
当那串余额数字跳出来时,我从脚底升起一股彻骨寒意,随即立刻拨通了110。
我给婆婆王丽华翻身的时候,她的身体像一袋子浸了水的棉花,沉得往下坠。
因此,我得用上整个上半身的力气,先把她的肩膀扳过来,再把她的胯骨挪过来。
她的右半边身子是死的,完全不听使唤,左半边也只是剩了点知觉。
我每次给她翻身,都得把她的胳膊和腿摆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不然它们就会软塌塌地掉下来,像两条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死鱼。
屋子里永远有一股味道,是药味、消毒水味,还有屎尿味混在一起的味道。
我每天拖地,开窗通风,可那味道就是摆脱不掉。
陈峰很少进这个房间。
他说他受不了这个味道,也受不了看他妈现在这个样子。他说他一看就难受,心疼。
他站在门口,皱着眉头,对我说:“小云,辛苦你了。”
然后,他就转身走开。
好像多待一秒,那股味道就会钻进他的骨头里。
我的生活就是围绕着王丽华这张床。
早上六点,我起床,给她接尿,擦身子。她的皮肤因为长时间躺着,已经有些地方发红了,我得小心地涂上药膏。
然后我去准备她的早饭,要把米粥打成糊,菜叶子也要剁得稀烂,用管子一点一点喂进去。
这个过程很慢,有时候她喉咙一抽,喂进去的东西会全吐出来,弄得她满脸满身都是。
我就得重新给她擦洗,换掉脏了的床单。
陈峰总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别那么仔细,自己别累着。”
我听着,点点头,手上的活儿却不敢停。我知道,如果我不仔细,她身上会烂掉。
烂掉的肉是什么味道,我不敢去想。
中午和晚上,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喂饭,喂药,翻身,擦洗。
一天下来,我的腰像要断掉,两只胳膊酸得抬不起来。
晚上我睡在旁边的陪护床上,每隔两个小时就要起来一次,看看她。
她总是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洞的,像两口干枯的井。
陈峰的公司离家不远,但他总是很晚才回来。
他说公司忙,项目多,应酬也多。
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总是带着酒气和一股我不熟悉的香水味。
他会先到王丽华的房门口看一眼,然后回到我们自己的卧室。
脱掉外套,他问我:“妈今天怎么样?还是那样吧?”
“嗯,还那样。”我说。
他就叹一口气,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一种很深的疲惫,让我觉得他才是这个家里最累的人。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要在外面挣钱,养活我们,还要承担母亲生病的精神压力。
我只是在家里做点体力活,跟他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亲戚朋友们都夸陈峰是个孝子。
他们说现在这个社会,肯把瘫痪的妈接回家里,让媳妇这么尽心尽力伺候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我也这么觉得。
嫁给陈峰的时候,我就图他这个人看上去老实、可靠。他对我说话总是很温和,从不大声嚷嚷。
王丽华没病的时候,对我也不错。
她是个退休的数学老师,说话做事都条理分明,只是性格有点要强。
那时候我们不住在一起,周末带着孩子去看看她,一家人还算和睦。
现在,孩子送到了我娘家,这个家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一个累垮了的我,一个精神疲惫的丈夫,还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婆婆。
有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陌生。
我的脸蜡黄,眼角有了细纹,头发随便用一根皮筋扎着。
我才三十出头,看上去却像四十多岁。
我偶尔会想,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医生说,王丽华这种情况,如果护理得好,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十年八年。
我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像有块石头掉了进去,沉到了底。
但我不敢把这种想法告诉陈峰,我怕他觉得我不孝顺,怕他觉得我嫌弃他妈。
我只能把所有念头都压在心里,继续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手上的活。
我告诉自己,这是我的命。嫁给了他,他妈就是我妈。
事情是从一些很小的细节开始不对劲的。
大概在王丽华瘫了半年之后,有一次我给她喂水,她那天好像特别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我把吸管凑到她嘴边,她就用力地吸。
就在我低头调整杯子角度的时候,我无意中对上了她的眼睛。
就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她的眼神不再是空洞的。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我形容不出来那是什么情绪,有点像悲伤,又有点像着急。
但前后不过一秒钟,那眼神就又变回了原来那两口干枯的井。
我愣在那里,以为是自己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那天晚上,陈峰回来,我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奇怪的事讲给他听。
他正在换鞋,头也没抬,说:“你想多了。她大脑都萎缩了,哪还有什么情绪。”
“你就是太累了,整天对着她,都开始胡思乱想了。”他又说。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我确实太累了。
第二次不对劲,是在一个星期之后。
那天陈峰难得休息,他说要亲自给他妈喂点东西,尽尽孝心。
他去厨房炖了一碗鱼汤,是他自己最爱喝的那种,奶白色的,很香。
他端着碗,坐在床边,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王丽华嘴边。
“妈,喝汤,我炖的。”他说。
王丽华的嘴唇紧紧地闭着,像两扇粘在一起的门。
陈峰又说了一遍:“妈,张嘴啊。”
王丽华的头微微偏了一下,好像在躲闪。
陈峰有点不耐烦了,他把勺子又往前送了送,碰到了她的嘴唇。
就在这时,王丽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口没喝进去的汤,连带着她嘴里的口水,喷了陈峰一身。
陈峰“噌”地一下站起来,脸都黑了。
他把碗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骂道:“真是糊涂了!连好坏都分不清了!”
他一边拿纸巾擦身上的汤渍,一边对我抱怨:“你看你看,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辛辛苦苦炖的汤,她就这么对我。”
他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我走过去,拿起毛巾,准备给王丽华擦脸。她的脸上也沾了汤,头发上也是。
就在我给她擦嘴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不是看着天花板,是看着我。她的眼角,好像有一点湿润。
那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一种我看不懂的急切。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十几秒。
她的喉咙里又发出了“嗬嗬”的声音,左手的手指,那只还有点知觉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我心里一动,小声问她:“妈,你是不是……不想喝?”
她的眼皮,非常轻微地,非常缓慢地,眨了一下。
不是那种无意识的眨眼,是刻意的,一下。
然后,她的眼神又散开了,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个瘫痪的、被医生判定为“神志不清”的人,对我做出了回应。
这怎么可能?我一定是疯了。
我把这件事死死地埋在心里,没敢再跟陈峰说。
我怕他会说我真的疯了,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从那天起,我开始偷偷地观察王丽华。
我开始留意一切不寻常的地方。
我发现,每次陈峰在家的时候,王丽华就特别“安分”,眼神空洞,一动不动,像个真正的植物人。
可只要陈峰一出门,她的状态就会有细微的变化。
比如,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珠会非常轻微地转动,好像在听。
比如,我给她放她以前最喜欢的评弹,她的手指会跟着节奏,几不可见地敲打床沿。
这些变化都太细微了,细微到如果不是我存了心去观察,根本不可能发现。
我像一个侦探,在寻找着拼图的碎片,试图拼出一个我不愿意相信的真相。
有一天深夜,我起夜,经过王丽华的房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非常微弱的、有规律的敲击声。
“嗒…嗒嗒…嗒…”。
声音很轻,像是用指甲在敲木头。
我心里一紧,悄悄推开一条门缝。声音立刻停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王丽华平稳的呼吸声。
借着走廊的光,我看见她和往常一样躺着,眼睛闭着,好像睡得很沉。
我回到房间,心里七上八下。
那声音是什么?是老鼠吗?还是像陈峰说的,是老房子的管道声?
可是那声音太有规律了,一点也不像杂音。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想起王丽华是数学老师,她以前跟我讲过,战争时期,他们用电报机发密码,就是用长短不同的声音组合来传递信息。
刚才那个“嗒…嗒嗒…嗒…”会不会是什么密码?
我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第二天,我试探着在王丽华耳边,用手指在她的手心敲了那个节奏:“嗒…嗒嗒…嗒…”。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虽然幅度很小,但我感觉到了。
她的眼睛里再次闪过那种惊惶和急切的神色。
我几乎可以肯定,她有意识。
她清醒地活在这个瘫痪的身体里,像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盒子里,而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这个发现让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如果她是清醒的,那她为什么要装作神志不清?她为什么要躲着陈峰?
陈峰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我不敢再往下想。我开始注意陈峰的言行。
我发现他最近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总是躲着我。
他会拿着手机去阳台,关上门,一说就是半个多小时。
他说是公司的事情,要跟客户沟通。
但有一次,我给他送水,无意中听到他在说:“……放心,她这边没问题,就是个活死人……下周一能走完……”
我一出现,他立刻挂了电话,脸色有点不自然。
他问我:“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我看你在忙。”我说。
他“嗯”了一声,接过水杯,说:“公司里一堆破事,烦死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闪躲。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这个我朝夕相处的丈夫,好像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他身上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似乎和床上的王丽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那种压抑不是争吵,不是冷战,而是一种无声的紧绷,像一根拉到了极限的橡皮筋,随时都可能断裂。
陈峰回来的时间更晚了,有时候干脆就不回来,说是在公司加班,睡在办公室了。
他身上的那股香水味也越来越浓。我没有问。
我知道问了也没用,他会有一百个理由来搪塞我。
我只是默默地做着我该做的事,伺候王丽华,打扫房间,然后等着他。
我和王丽华之间的交流越来越默契。
我发现,她左手的力量比我想象的要大一些。
我给她擦手的时候,她会用指尖,在我的掌心划一些简单的符号。
一个圈,代表“是”。一个叉,代表“不”。
有时候,她会划一些数字。我不知道这些数字代表什么,只能把它们默默记在心里。
有一天,陈峰下午就回来了,这很反常。
他脸色很难看,一进门就把公文包摔在沙发上。
我问他怎么了,他很不耐烦地说:“公司查账,烦死了。”
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他走到王丽华的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眼神阴冷。
“天天躺着,什么都不用想,倒也清静。”他说。
这话听得我心里发毛。
他以前虽然也抱怨,但从来没有用过这种口气。我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他那天晚上没有出去,就在家里吃饭。
饭桌上,他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劲地喝酒。
我看着他,觉得他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药包。
吃完饭,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我去看看妈。”
他走进王丽华的房间,我也跟了过去,不放心。
他坐在床边,看着王丽华空洞的脸,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奇怪,有点凄凉,又有点怨毒。
“妈,你说你这辈子要强了一辈子,到头来图个啥?还不是躺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他说。
他伸手,摸了摸王丽华的脸,动作很轻,但眼神很吓人。
“你以前总说我,说我没出息,说我不如别人家的孩子。现在呢?现在我还不是得养着你,给你养老送终。”他说。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王丽华控诉。
王丽华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看着天花板,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但我握着她的左手,我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我的手心里剧烈地颤抖。
她很害怕。我也很害怕。
我怕陈峰喝多了,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
我赶紧上前,扶住他,说:“你喝多了,快去睡觉吧。”
他一把推开我,力气很大,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红着眼睛瞪着我:“你懂什么!这个家,全靠我一个人撑着!你们都靠我养着!”
他吼完,就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房间,回自己屋睡觉去了。
房间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我看着王丽华,她的眼角,又一次湿了。
陈峰醉倒了,睡得很沉,鼾声如雷。
我给王丽华擦完身子,换好干净的衣服,准备去旁边的陪护床睡觉。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我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陈峰今晚的样子,让我心神不宁。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充满了戾气的人。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感觉有人在拉我的衣角。
我转过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见王丽华正费力地朝我这边侧着身子。
她的左手,那只唯一能动的手,正紧紧地抓着我的睡衣。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灼和决绝。
我立刻坐了起来,凑到她跟前,小声问:“妈,怎么了?”
她的嘴唇剧烈地抖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声音,像一架破旧的风箱。
她抓着我的手,非常用力,指甲都快嵌进了我的肉里。
她把我的手,引向她的枕头底下。
我愣了一下,把手伸了进去。枕头下面很平,没什么东西。
我不解地看着她。
她更急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头往枕头的一个角上顶。
我明白了,是在枕头的夹层里。
我摸索着,果然在枕套的内侧,摸到了一个缝起来的暗袋。
我用指甲划开缝线,从里面摸出来一个硬硬的、方方的东西。
是一个用小塑料袋包着的东西。我拿出来一看,是一张银行卡。
就在我拿出银行卡的那一刻,王丽华一直紧绷的身体突然松弛了下来。
她抓着我的那只手也松开了。
她的嘴唇还在动,我把耳朵贴到她的嘴边,才勉强听清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瞬间击穿了我的耳膜,射进了我的脑子里。
她说的是:“快……走……”
说完这两个字,她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头一歪,瘫软在枕头上。
她的眼睛又闭上了,呼吸变得微弱,整个人又变回了那个我熟悉的、没有生命的肉疙瘩。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我做的一场噩梦。
我手里攥着那张冰冷的银行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快走?这是什么意思?
是让我带着这张卡离开这个家吗?还是……有更大的危险,让我赶紧逃命?
我看着床上“昏睡”过去的婆婆,又听了听隔壁房间陈峰如雷的鼾声,一阵寒意从脚底板一直窜到天灵盖。
这个家,已经不是家了。它是一个牢笼,一个漩涡。
而我,正处在漩-涡的中心。
我拿着那张卡,像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我不敢开灯,就着月光,我看到那是一张普通的储蓄卡,户名是王丽华的名字。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陈峰说她神志不清,可她却策划了这样一场精准的“托付”。
她让我走。为什么要走?这张卡里有什么?
我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
我躲进了卫生间,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张薄薄的卡片。
我想起王丽华那双充满恐惧和决绝的眼睛,想起她抗拒陈峰喂的鱼汤,想起深夜里那有规律的敲击声,想起陈峰在阳台上打的那个神秘电话……
所有这些碎片,像电影快放一样在我脑子里闪过。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里慢慢成形。
我必须知道这张卡里到底有什么。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抖得几次都差点把手机掉进马桶里。
我打开手机银行的APP,点开“添加他人账户”的选项,颤抖着输入了卡号。
下一步,是输入密码。密码是什么?
我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王丽华的生日?我试了,不对。
陈峰的生日?也不对。
我们家的门牌号?结婚纪念日?
我把所有能想到的数字都试了一遍,系统提示我密码错误次数过多,再错一次就要被锁定了。
我绝望地靠在墙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王丽华是数学老师,她对数字很敏感,但她又是一个很怀旧的人。
她以前跟我说过,她这辈子最自豪的,不是培养了多少考上名牌大学的学生,而是她拿到高级教师资格证的那一天。
她还把证书编号告诉过我,说那是一串很有意思的数字。
那串数字是什么来着?我拼命地回忆着。
我记起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串我以为永远不会用到的数字,一个一个地输了进去。
点击“确定”的那一刻,我的心跳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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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我点开“余额查询”的按钮,屏幕上跳出的那一串数字,让我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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