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灵山之巅,斗战胜佛孙悟空猛地从莲台上站起,佛光万丈的道场瞬间死寂。

他盯着眼前毕恭毕敬前来问法的菩萨,金色的眼眸里没有半点佛的慈悲,反而燃着一团压不住的火气。

“你说的‘静’,就是让我对着这根破棒子,一坐五百年?”他一指角落里那根褪去凶煞、只余宝气的金箍棒,声音不大,却震得满室禅音嗡嗡作响。

“若这就是‘佛’,俺老孙,不当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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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01

西天灵山,是个好地方。

这里不分日夜,永远亮堂堂的,佛光普照,暖意融融。

空气里飘着的不是凡间的烟火气,是檀香和莲花混合的味儿,吸一口,浑身上下都觉得通泰。

成了斗战胜佛的孙悟空,就住在这里。

他的道场在灵山一处清净的山头上,门口没有守卫,谁都能来,可谁也不敢轻易来。

五百年了,一晃眼就过去了。

对神佛来说,五百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可对孙悟空来说,这五百年,比当年被压在五行山下还要难熬。

那时候,虽说不能动弹,但心里是有盼头的。

风吹雨打,鸟啄虫咬,都是活生生的感觉。

他能听到山下行人的脚步声,能闻到野果成熟的香气,心里头还能骂骂天,骂骂地,骂那如来老儿。

那是一种带着恨意和希望的等待,心里不空。

现在呢?

他坐在九品莲台上,身披锦斓袈裟,宝相庄言。

底下的小仙、罗汉、菩萨,见了他都得躬身行礼,尊称一声“南无斗战胜佛”。

他再也不用饿肚子,再也不用担心被人算计,更不用怕什么紧箍咒了。

他赢了,赢得了三界之内至高无上的荣耀和安稳。

可他的心,却空了。

每天,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坐着”。

听佛祖讲经,听菩萨辩法,听罗汉唱禅。

那些经文,他一听就懂,一懂就透,可就是进不了心里去。

他觉得那就像是给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吞下去,咂咂嘴,却品不出半点滋味。

他的金箍棒,已经五百年没痛快地伸缩一回了。

当年那根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上天入地、搅动四海风云的神针,如今就静静地立在道场角落,像个精致的摆设。

上头的光华倒是越来越亮,可那股子遇神杀神、遇魔降魔的煞气,却被佛光磨得一干二净。

悟空常常一看就是大半天。

他会想起当年,自己还是个野猴子,把它从东海龙宫里硬抢出来。

他会想起用它捅破天,打得十万天兵天将屁滚尿流。

他也会想起西行路上,用它打死过多少想吃唐僧肉的妖怪。

那些日子,多带劲儿啊。

“悟空,你又在看它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菩萨端着一盘仙果,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悟空没回头,眼睛还盯着金箍棒。

“闲着也是闲着。”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佛祖常说,心静则万物静。你已成佛,当勘破‘动’与‘静’的虚妄。”菩萨将果盘放在他手边的案几上,劝慰道。

悟空缓缓转过头,他那双火眼金睛在平静的佛光下,依旧锐利得吓人。

“菩萨,俺老孙是个猴子,天生就坐不住。你让我静,比杀了我还难受。你说,这‘佛’当的,到底图个啥?”

菩萨被他问得一愣,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念了句“阿弥陀佛”,躬身退下。

悟空看着菩萨远去的背影,心里那股子无名火又窜了起来。

他想不通。

他拼死拼活,保着那个肉眼凡胎的师父到了西天,求来了真经,不就是为了修成正果,得个圆满吗?

可如今圆满了,他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更不圆满。

他的目光,扫过金箍棒,最后落在了道场另一头,一个挂在梁上、积了些灰尘的金色锦囊上。

那个锦囊,是五百年前,功成封佛那天,观音菩萨亲手交给他的。

当时,八戒和沙僧都得了自己的封赏,欢天喜地的。

只有他,除了一个“斗战胜佛”的虚名,好像什么实在的好处都没有。

他正要发作,观音菩萨就把他叫到了一边,递给他这个锦囊。

“悟空,”菩萨当时是这么说的,“你生性顽劣,‘斗’与‘战’已经刻进了你的骨子里。这‘胜佛’二字,对你来说,既是荣耀,也是束缚。何时你觉得这名号让你感到了‘空’,再打开这个锦囊。记住,非要悟透了‘空’字,才能看。”

那时候的悟空,正是春风得意,哪里懂得什么叫“空”?

他只当是菩萨又在跟他打哑谜,随手就把它挂了起来,一挂就是五百年。

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这种坐立不安、百无聊赖、看什么都没劲儿的感觉,不就是“空”吗?

就像一个饿了几天的人,面前摆满了山珍海味,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这种空,空得让人心慌。

“悟透‘空’字……”悟空站起身,在道场里来回踱步。

他不是个爱琢磨的性子,有想不通的事,要么一棒子打过去,要么直接去问个明白。

可观音菩萨的话,显然是让他自己想。

怎么才算悟透?

他决定不再枯坐。

他要出去走走,或许走着走着,就想明白了。

他跟佛祖告了个假,说要下界云游。

佛祖只是睁开慧眼看了他一眼,便点头应允了。

众佛看着斗战胜佛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灵山之外,都有些诧异,但没人多问。

悟空的第一站,是花果山。

这是他的家。

金光落下,他站在水帘洞前,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还是那股熟悉的、带着潮湿水汽和烂果子甜味儿的气息。

可不知为何,这味道闻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陌生。

“大王!是大王回来了!”几只正在洞口瞭望的老猴子最先发现他,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花果山都沸腾了。

成千上万的猴子猴孙从林子里、山洞里涌了出来,黑压压的一片,全都跪倒在地,冲着他磕头,嘴里喊着“恭迎老祖宗回山”。

领头的是一只身材高大、毛色油光水滑的壮硕公猴,是现在的猴王。

他对着悟空,磕头磕得砰砰响,激动得浑身发抖:“老祖宗,您可算回来了!小的们想死您了!”

悟空看着这阵仗,心里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欢喜。

他把猴王扶起来,让他免了这些虚礼。

他走在猴群中间,看着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这些猴子,都是他的后代,血脉里流着他的血。

可他一个也不认识。

当年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喝酒吃肉的那些老兄弟,一个也看不见了。

他走进水帘洞,里面的石桌石凳都还在,只是被打磨得更加光滑。

他当年坐的那个大王宝座,也被擦得一尘不染。

新猴王小心翼翼地请他上座,然后献上最新鲜的桃子、最甘甜的泉水。

悟空拿起一个桃子,咬了一口,还是当年的味道,甜得腻人。

可吃在嘴里,却一点滋味也没有。

“老祖宗,”新猴王搓着手,一脸谄媚地问,“您这次回来,是长住吗?灵山好不好?当佛是不是比当山大王威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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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看着他那张充满好奇和敬畏的脸,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他该怎么跟他说?

说灵山好是好,就是太清净了?

说当佛是威风,可还不如当个山大王来得痛快?

他没法说。

说了,这猴王也理解不了。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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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悟空就在花果山住下了。

他看着小猴子们追逐打闹,为了一颗野果子打得头破血流,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他也看到夕阳下,一些老得走不动路的老猴子,静静地靠在树下,闭上眼睛,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它们的身体很快就会被泥土和落叶覆盖,化为山的一部分。

生与死,在这里是如此的平常。

他长生不死,看着一辈又一辈的猴子猴孙出生,然后老去,死去。

他成了他们口中的传说,一个挂在嘴边的、遥远的神。

他们敬他,畏他,却不再亲近他。

他坐在这里,就像一个外人,一个客人。

这种感觉,比在灵山上更让他觉得孤独。

花果山还是那个花果山,可已经不是他的花果山了。

离开花果山时,他谁也没告诉。

他只是在清晨,悄悄地飞走了。

他没有回头,因为回头也看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的第二站,是五行山。

当年他被如来压了五百年,对这个地方,他可是恨得牙痒痒。

可如今真的站在这片土地上,他心里却异常平静。

当年的五行山,早就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连绵的丘陵,长满了青苔和灌木。

山脚下,不知何时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村落,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悟空隐去身形,走在村里的小路上。

他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坐在村口的大榕树下,给一群光屁股的小娃娃讲故事。

“……话说当年啊,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山丘,是一座神山,叫五指山!山下压着一个神通广大的猴精,那猴精啊,搅得天翻地覆,玉皇大帝都拿他没辙,最后还是西天的佛祖出手,才把他给镇住……”

老头讲得唾沫横飞,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

悟空站在一旁,听着自己的故事,感觉像在听别人的传说。

故事里的“猴精”,被说得青面獠牙,凶神恶煞,跟他自己没有半点相像。

“后来呢?爷爷,后来猴精怎么样了?”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仰着头问。

“后来啊,”老头捋了捋胡子,神秘兮兮地说,“后来来了一个从东土大唐来的和尚,心善,把猴精给放了出来。那猴精就拜了和尚当师父,保护他去西天取经,最后也修成了正果,成了天上的大神仙!”

孩子们发出一阵惊叹。

悟空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脸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原来,不管当年闹得多轰轰烈烈,过了几百年,在凡人嘴里,也就剩下这么几句变了味儿的闲谈。

他当年的不甘、愤怒、挣扎,都成了孩子们眼中一个精彩的传奇。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它能把山磨成丘陵,也能把刻骨铭心的真实,冲刷成模糊不清的传说。

他没在这里多留,转身又去了别处。

他想去找找八戒和沙僧,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

他先去了八戒的净坛使者府。

好家伙,那地方叫一个富丽堂皇,香火鼎盛。

八戒正挺着个大肚子,坐在一堆贡品里,指挥着小仙们分门别类。

他看到悟空,眼睛一亮,赶紧迎了上来。

“哎哟,猴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八戒一把拉住悟空,热情得不行,“快来快来,尝尝这刚从昆仑山送来的仙桃,汁水特别足!还有那南海的龙眼,个顶个的甜!”

悟空看着他那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整个下午,八戒都在跟他掰扯哪里的斋饭好吃,哪家的供果新鲜,脸上洋溢着一种由内而外的幸福。

悟空几次想把话题引到修行和佛法上,八戒都打着哈哈绕开了。

“哎呀猴哥,都成佛了,还聊那些干嘛?吃好喝好,享受享受,才是正经事嘛!”

从八戒那里出来,悟空心里堵得慌。

他又去了沙僧的道场。

和八戒那边比,沙僧这里就冷清多了。

金身罗汉沙悟净,还是那副老实本分的样子,一丝不苟地守着自己的岗位,擦拭着他那把已经用不上的降妖宝杖。

“大师兄。”看到悟空,沙僧只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脸上没什么表情。

“老沙,最近可好?”悟空问。

“托大师兄的福,一切都好。每日按时巡视天河,诵经打坐,无甚差池。”沙僧的回答,像是在汇报工作。

悟空看着他,忽然觉得沙僧就像一台精准的机器,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不出错,也不出彩。

他好像已经完全融入了“金身罗汉”这个角色里,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个挑着担子、默默跟在身后的卷帘大将的影子了。

“你……就没觉得,有点闷吗?”悟空忍不住问。

沙僧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懂悟空在问什么。

他想了想,才认真地回答:“师父说过,各司其职,便是修行。我觉得,挺好。”

悟空彻底没话说了。

八戒在吃喝中找到了他的“圆满”,沙僧在恪尽职守中找到了他的“安稳”。

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且心安理得。

只有他,这个斗战胜佛,像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在哪儿都觉得格格不入。

他离开了沙僧的道场,漫无目的地在三界中飘荡。

他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是他们都变了,还是只有自己没变?

那天,他不知不觉飞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云海之上。

他坐在云头,看着脚下云卷云舒,心里乱成一团麻。

就在这时,一只苍鹰尖啸着从高空俯冲而下,快如闪电,从云层下的草地上抓走了一只正在吃草的兔子。

兔子的惨叫声一闪即逝,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而在离兔子不远的地方,一朵不知名的紫色野花,正迎着风,悄然绽放。

悟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一幕。

鹰的“得”,兔子的“失”。

兔子的“死”,野花的“生”。

疾速的“动”,悄然的“静”。

所有的一切,都在同一片天空下,在同一个瞬间发生。

它们彼此对立,却又共同构成了这个真实的世界。

一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他脑中的混沌。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观音菩萨说的“空”是什么意思了。

“空”,不是什么都没有,不是虚无,不是枯寂。

“空”,是包罗万象!

花果山的生生死死是“空”的一部分;五行山下,他的传说被人们淡忘、篡改,也是“空”的一部分;八戒的满足,沙僧的安稳,是他自己的不满足、不安稳,同样是“空”的一部分!

他之所以感到痛苦,不是因为他“圆满”了,而是因为他执着于过去的“不圆满”。

他总想着当年的齐天大圣,总想着那根可以捅破天的金箍棒,总觉得那才是“真实”的自己。

他把“斗战胜佛”当成了一个牢笼,却没意识到,这个“牢笼”,也是“空”之万象中的一景而已。

得与失,动与静,成与败,真与假……所有这些,都像那只鹰,那只兔子,那朵花一样,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本身并无意义。

真正的“空”,是那个能容纳这一切发生的天地舞台本身!

想通了这一点,悟空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那是五百年来从未有过的舒坦。

他仰天大笑,笑声在云海间回荡,充满了释然和快意。

是时候了。

他要回去,打开那个锦囊。

一道金光划破天际,孙悟空回到了灵山自己的道场。

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焦躁,脸上也没有了那股挥之不去的烦闷。

他走到那根悬挂了五百年的房梁下,郑重地伸出手,将那个金色的锦囊取了下来。

锦囊入手,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上头的金色丝线因为年深日久,颜色有些黯淡,还沾着一层薄薄的灰。

悟空用手指轻轻拂去灰尘,心中一片澄明。

五百年前,他以为这里面会是什么厉害的法宝,或是了不得的佛法真谛。

五百年来,他无数次猜测过里面的内容。

现在,他不好奇了,也不期待了。

他只是平静地,去完成一件早就该做的事。

他盘腿坐下,将锦囊放在膝上,缓缓解开了那根系得紧紧的丝绳。

随着绳结被解开,他将锦囊口朝下,轻轻一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