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一月十五日清晨,北京协和医院外依旧寒风凛冽。周恩来的讣告刚刚贴出,一封自台北辗转而来的唁电随即送到中南海。落款“宋美龄”。许多人愕然,这位身在海峡彼端的“蒋夫人”缘何如此挂念周总理?知情者却说,电报写给的不只是故人,更是写给周恩来身旁那位相濡以沫的伴侣——邓颖超。

两位女性的名字多次同时出现:一个是以“蒋夫人”身份走遍欧美的外交明星,一个是党内外都尊重的“邓妈妈”。政治阵营壁垒分明,可情谊却如江水暗流。到了一九八四年三月五日,这段缘分竟被一件小礼物重新点亮——一只温润剔透的水晶兔,从纽约漂洋过海抵京,静静躺在锦盒里,成为邓颖超八十华诞那天最受关注的礼物。

这只兔子到底有何来历?答案藏在四十六年前的烽火岁月。时间拨回一九三八年,当时的华中战事吃紧,武汉成为“孤岛”。南京失守后,长江上游涌来大批难民,其中不少孩子在炮火中失去父母。那一年深冬,一条押运三百名孤儿的船在江口被日机击沉,惨叫声与爆炸声混杂。报纸上的黑白照片刺痛无数中国人的神经,也刺痛了宋美龄。

几乎同一时间,留守武汉的《妇女生活》主编沈慈久向社会呼吁:“再不建保育院,下一代就要被战争吞掉!”缺钱、缺粮,更缺号召力;沈慈久旋即找到时任中共武汉办事处负责妇女工作的邓颖超。邓颖超听罢,只一句:“孩子不能等。”她立刻拟名单、邀各界签名,定于一月二十四日在汉口召开筹备大会。

要拿到经费,需要突破国民政府的层层拨款关口;要突破关口,就得请出最有影响力的人。于是,邓颖超把目光投向仍驻守重庆的宋美龄。很多同事担心:“立场差太远,靠得住吗?”她摇头:“救孩子,不分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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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歌乐山脚下,蒙蒙细雨。宋美龄正和几位美籍校友准备登船去第一保育院,途经周公馆时恰逢邓颖超步出大门。两位夫人四目相对,只片刻犹豫,宋美龄主动招手:“一起去看看孩子?”一句邀请,把两条人生轨迹暂时拉到同一条船上。

保育院是祠堂改的,泥地潮湿,木窗缺页。孩子们围上来,齐声高呼“蒋妈妈、邓妈妈”。宋美龄察觉这里远比想象中艰苦;邓颖超则发现,仅凭个人捐助远远不够。当天傍晚,两人在粗茶淡饭中敲定:共同组建“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宋美龄出面募款,邓颖超负责战区协调。蒋介石随后同意保育会挂靠国府社会部,表面是支持,其实也便于监视中共人员活动。邓颖超心知肚明,却仍应允——孩子的安危更重要。

之后三年里,保育会先后在宜昌、万县、遵义等地设立分院,救护孤儿逾两万。台儿庄会战期间,曹孟君率队转运儿童,两百余人被炮火冲散,最终仅八人随她抵汉。宋美龄连夜向交通部“要车要船”,才让他们安全过江。深夜里,她抱着浑身是血污的小姑娘,头发被汗水打湿。此情此景,旁人目睹亦难抑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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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国共矛盾加剧。战争外的战线出现裂痕,两位“妈妈”再难公开并肩,但通信始终没有中断。书信里很少谈政局,更多是询问孤儿教育经费是否短缺,或互致平安。邓颖超转移延安后,宋美龄仍会托熟人带去药品与被服;而延河边的布包里,也常夹着邓颖超手写的《救亡歌》歌词。

一九四九年岁末,蒋介石携宋氏家族赴台,海峡成了新的阻隔。邓颖超进入北京,投身新中国的妇女儿童事业,日夜奔波。书信往返日渐稀疏,却从未中断。偶有邮包漂洋过海,里面或是英语版《儿童心理学》、或是一束叮嘱保重的干花。

一九八四年春,邓颖超在大会堂低调设宴,本想只请老战友喝杯清茶。下午三点,秘书赵炜抱来一个沉甸甸的方盒,说是美国来件。现场鸦雀无声,所有目光落在那层层缎带。丝带拆开,一只掌心大小的无暇水晶兔闪着柔光,底座镌着英文:“For Mrs.Deng—A friend across the sea, 1984.3.5”。还有一行中文:“我与夫人救国之途虽殊,爱国之心则同。”落款“美龄”。

知晓内情的老人们都记得,邓颖超属兔,这在公开资料里极少提及。宋美龄却把这细节珍藏了近半个世纪。席间有人轻声感叹:“记性真好。”邓颖超抚摸着水晶兔,只淡淡说:“她没忘。”一句话,道出两位女性的相知与惦念。

数日后,邓颖超回书:“庐山初识,山城同舟,顷刻五十载。幸友情未渝,念国家大义,更念久别重逢之期。”她特意嘱咐赵炜,将信稿寄往纽约上东区。那年她已八十,宋美龄也八十七,山高水远,重逢几成奢望,可心中那份对民族未来的牵挂依旧炽热。

这只水晶兔,如同一段尘封往事的钥匙,折射出战火中结下的善意与信任。政治风云变幻,人情却未必随波。邓颖超与宋美龄共同搭建的保育网,曾为无数孤儿点燃生机;而跨越海峡的一封封手写信,亦在暗流涌动的年代提醒世人:在民族存亡的关头,有些选择超越了党派,也扛住了岁月的冲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