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来源:《郭勋祺传》《陈毅年谱》《土城战役史料汇编》《川军出川抗日纪实》《四川文史资料选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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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7月,湖北襄阳。

这座扼守汉水要冲的古城,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三国时期,关羽曾在此水淹七军;南宋末年,蒙古大军围攻此城长达六年之久。如今,战火再次笼罩这片土地。

中原解放军发起襄樊战役,数万大军兵临城下。城内的国民党第十五绥靖区司令康泽自恃城池坚固,将主力部署在南门方向,准备与解放军决一死战。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解放军的主攻方向根本不在南门。

7月16日,解放军从兵力空虚的西门突入城内,守军顿时土崩瓦解。康泽在混乱中被俘,与他一同落入解放军手中的,还有绥靖区副司令郭勋祺。

消息传到中原军区,刘伯承立即发出电报,指示前线部队务必保证郭勋祺的安全,将其护送到河南宝丰的中原军区政治部。

与此同时,远在山东济南的陈毅也得到消息,当即动身赶往宝丰。

两位解放军高级将领如此重视一个被俘的国民党将领,这在当时是极为罕见的。

更让人不解的是,同为俘虏,康泽被送往战犯管理所接受改造,而郭勋祺却被安排住进中原军区政治部,不仅免于改造,还受到了礼遇有加的接待。

这个五十三岁的川军老将,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他与刘伯承、陈毅之间,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渊源?

1948年9月的一天,刘伯承、陈毅等人来到郭勋祺的住处。阔别多年的故人重逢,三人落座长谈,从大革命时期聊到抗日战争,从四川军阀混战聊到国共两党恩怨。

气氛融洽之际,郭勋祺却突然提起一件往事,语气中带着压抑多年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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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5年,四川华阳县永兴乡,一个男婴在一户自耕农家庭呱呱坠地,父母给他取名郭洪清,字翼之。这个孩子就是后来的郭勋祺。

那是一个风云激荡的年代。就在郭勋祺出生的前一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清政府被迫签订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

郭勋祺五岁那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慈禧太后仓皇西逃,泱泱大国沦为列强砧板上的鱼肉。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成长起来的郭勋祺,从小就对国家命运有着强烈的关切。

华阳县地处成都平原腹地,虽然远离战火,但各种关于国耻的消息还是不断传来。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着列强的蛮横、朝廷的腐败、百姓的困苦。

年少的郭勋祺听在耳里,记在心中,一个朴素的念头渐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将来要当兵,要保家卫国。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清王朝土崩瓦解。四川是最早响应革命的省份之一,成都城内一时间风起云涌。十六岁的郭勋祺目睹了这场翻天覆地的变革,心中的从军念头愈发强烈。

1912年,机会来了。北洋政府四川都督尹昌衡在成都招募新兵,准备组建入藏部队。十七岁的郭勋祺闻讯赶去应募,顺利入伍,成为一名二等兵。

对于一个农家子弟来说,这是改变命运的第一步。郭勋祺深知机会来之不易,在军营中格外刻苦。他身材魁梧,体格健壮,训练时从不偷懒,很快就在新兵中崭露头角。

不久,郭勋祺随部队踏上了入藏征程。从成都到拉萨,数千里跋涉,要翻越无数雪山,穿过茫茫草地。

沿途气候恶劣,高原反应剧烈,不少士兵半路倒下,再也没能爬起来。郭勋祺咬紧牙关,硬是挺了过来。

入藏征战的那几年,是郭勋祺军事生涯的起点。在雪域高原上,他经历了真正的战火考验,学会了如何在极端环境下生存和作战。

那些艰苦的岁月磨砺了他的意志,也为他日后成为一名出色的军事指挥官奠定了基础。

1915年,郭勋祺随部队返回成都。此时的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少年,而是一名经历过战阵的老兵。回到四川后,他投效潘文华部,从排长做起,开始了新的军旅生涯。

潘文华是四川军阀中的实力派人物,手下兵强马壮。郭勋祺在他麾下表现出色,作战勇猛,指挥有方,很快就得到了提拔。

从排长到连长,从连长到营长,再从营长到团长,短短几年间,他完成了从基层军官到中级将领的跨越。

郭勋祺打仗有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每逢战事,他总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有一次,部队攻打一座县城,久攻不下,伤亡惨重。

郭勋祺二话不说,亲自带着敢死队从城墙缺口杀入,硬是撕开了一道口子,最终拿下了这座城。

战后,战友们给他起了一个外号——"莽娃"。这个带着四川方言味道的称呼,既是对他勇猛作风的褒奖,也隐含着几分对他不顾生死的担忧。

1921年,潘文华投奔四川军阀刘湘,郭勋祺也跟着进入刘湘麾下。刘湘对这个能打仗的年轻将领颇为赏识,很快就提拔他为川军第四师第七旅旅长兼重庆城防司令。

二十六岁就当上旅长,这在当时的川军中是相当罕见的。郭勋祺一时间风头无两,成为刘湘手下最得力的战将之一。

郭勋祺长着一张圆脸,五官端正,看起来憨厚可亲,与他战场上的凶悍形成鲜明对比。于是,战友们又给他起了另一个外号——"熊猫"。

一个是"莽娃",一个是"熊猫",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称呼,却恰如其分地概括了郭勋祺的两面性格。

就在郭勋祺春风得意之时,一个人走进了他的生命,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1922年,郭勋祺在万县经陈孟熙介绍,与陈毅相识。

陈毅比郭勋祺小四岁,当时正在四川从事革命活动。他毕业于成都甲种工业学校,后赴法国勤工俭学,在那里接触到了马克思主义,成为一名坚定的共产主义者。

回国后,陈毅辗转于四川各地,以教书为掩护,秘密开展革命工作。

两人初次见面,就一见如故。陈毅学识渊博,口才出众,讲起革命道理来头头是道。

郭勋祺虽然是行伍出身,文化程度不高,但他为人正直,胸怀坦荡,对国家前途有着强烈的关切。两人虽然身份不同、立场有异,却在很多问题上有着共同的看法。

此后,两人过往甚密。每当陈毅来到重庆,都会去找郭勋祺叙谈。陈毅向郭勋祺讲述世界大势,讲述中国积贫积弱的根源,讲述革命的意义和前途。郭勋祺听得入神,常常与陈毅讨论到深夜。

这些谈话对郭勋祺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他开始意识到,军阀混战只会让国家越来越弱,让百姓越来越苦。中国要想自强,必须有根本性的变革。

1925年8月,郭勋祺参加了由共产党人领导的莲花池国民党(左派)省党部的活动。在那里,他结识了杨闇公等共产党人,思想进一步倾向进步。

1926年9月,郭勋祺又参加了由杨闇公主持召开的军事会议。这次会议的目的是配合北伐战争,在四川发动武装起义。郭勋祺的参与,表明他已经开始与共产党人建立起某种联系。

这些举动很快引起了刘湘的注意。作为四川最大的军阀之一,刘湘对共产党的活动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他发现自己的爱将郭勋祺竟然与共产党人过从甚密,顿时起了疑心。

1926年底,刘湘以"另有任用"为由,将郭勋祺调任第四师副师长。这是一个典型的明升暗降——副师长听起来比旅长高了一级,实际上却是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职。郭勋祺的兵权被收走了。

郭勋祺心里清楚,这是刘湘在敲打他。可他又能怎么办呢?刘湘对他有知遇之恩,是刘湘把他从一个团长提拔为旅长,给了他施展抱负的平台。如今刘湘猜忌他,他只能隐忍。

可他与陈毅的友谊,并没有因此中断。

1926年12月1日,为配合北伐战争的胜利进军,共产党人在四川的泸州、顺庆(今南充)地区发动了一场大规模的武装起义,史称"泸顺起义"。

这场起义由杨闇公、刘伯承、朱德、陈毅等人领导和策动,郭勋祺也秘密参与了相关活动。

泸顺起义虽然最终失败了,但它在四川播下了革命的种子,也让郭勋祺与共产党人之间建立起了更深的联系。

1927年,历史的车轮驶入了一个血腥的转折点。

这一年的4月12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和工人群众。紧接着,各地军阀纷纷效仿,白色恐怖笼罩全国。

四川也不例外。

1927年3月31日,刘湘在重庆打枪坝制造惨案,军警开枪镇压请愿群众,当场打死打伤数百人。此后,刘湘在重庆城内大肆搜捕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一时间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陈毅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通缉名单上。

当时,陈毅刚从北京赶到重庆,准备与四川的党组织取得联系。

可他一到重庆就发现,党组织已经遭到破坏,联络点不是被查封就是人去楼空。更要命的是,满城都是搜查的军警,关卡林立,盘查严密。他一个外地口音的年轻人,根本无处藏身。

就在陈毅走投无路之际,郭勋祺伸出了援手。

郭勋祺当时虽然已经被刘湘夺去了实权,但他毕竟还是川军的高级将领,在重庆城内有着相当的人脉和影响力。他得知陈毅的处境后,二话不说,就把陈毅带回了自己家中,秘密保护起来。

军阀的搜查人员不止一次来到郭勋祺家门口。每一次,郭勋祺都从容应对,声称陈毅是自己从乡下来的表哥,来重庆探亲的。搜查人员看在郭勋祺的面子上,没有深究,便离开了。

可重庆城内的形势越来越紧张,陈毅不能一直躲在郭勋祺家里。必须尽快离开重庆,去武汉寻找党组织。

郭勋祺亲自出面,替陈毅买好了去武汉的日本客轮头等舱船票。头等舱不仅舒适,而且检查相对宽松,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暴露的风险。

1927年4月的一个深夜,郭勋祺派自己最信任的亲信副官和卫士,护送陈毅通过层层关卡,渡过长江,来到南岸码头,安全登上了开往武汉的客轮。

船渐渐驶离码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站在江边的郭勋祺目送着船影远去,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别,两人天各一方。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会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

陈毅后来辗转到达武汉,找到了党组织,继续投身革命事业。而郭勋祺则留在了四川,继续在军阀的夹缝中生存。

郭勋祺不是没想过离开。以他与共产党人的关系,如果跟着陈毅一起走,未尝不是一条出路。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

原因很简单——刘湘对他有知遇之恩。

在那个讲究忠义的年代,知遇之恩重于泰山。是刘湘把郭勋祺从一个普通团长提拔为旅长,给了他施展抱负的舞台。

如今刘湘虽然猜忌他、夺了他的兵权,但毕竟没有加害于他。郭勋祺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

就这样,郭勋祺继续留在川军,在军阀混战的漩涡中沉浮。而他与陈毅之间的这段友谊,也如同一颗种子,深埋在岁月的泥土里,等待着某一天重新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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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之后的几年,是郭勋祺人生中最为沉寂的一段时光。

刘湘对他的猜忌始终没有消除。虽然没有进一步加害,但也不再重用。郭勋祺顶着一个副师长的虚衔,实际上无兵无权,形同闲置。

在这段沉寂的岁月里,郭勋祺冷眼旁观着四川的军阀混战。刘湘、刘文辉、邓锡侯、田颂尧......这些大大小小的军阀你争我夺,今天结盟,明天翻脸,把四川搅得乌烟瘴气。

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数生命消逝在战火中。

郭勋祺越来越感到厌倦。他当初从军,是为了保家卫国,不是为了替军阀打内战。可身处这个漩涡之中,他又能怎样呢?

1931年,刘湘在与刘文辉的争斗中取得优势,势力大增。他开始扩充军队,需要能打仗的将领。这时候,他想起了被冷落多年的郭勋祺。

刘湘重新起用郭勋祺,任命他为第二十一军第二独立旅旅长,派往湖北参加"围剿"洪湖苏区的行动。

这是郭勋祺时隔多年后重新掌握兵权。对他来说,这既是机会,也是考验。他知道,刘湘之所以重新起用他,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能打仗,另一方面也是在观察他——看他是否还值得信任。

郭勋祺带着部队开赴湖北,参与了对洪湖苏区的军事行动。这是他第一次与红军交手。在此之前,他对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力量只有耳闻,从未真正交过手。

这次交手让郭勋祺对红军有了新的认识。红军的装备虽然简陋,但士气高昂,作战勇猛,战术灵活。

与之相比,军阀部队虽然武器精良,却士气涣散,各怀鬼胎。郭勋祺在心里暗暗感叹,难怪红军能在敌人的重重围剿中生存下来并不断壮大。

1932年,洪湖苏区的军事行动告一段落,郭勋祺率部返回四川。刘湘对他这次出征的表现颇为满意,继续委以重任。1933年,郭勋祺被任命为四川教导师第三旅旅长。

1935年,郭勋祺的命运迎来了又一个转折点。

这一年的1月,中央红军在湘江战役中损失惨重后,进入贵州境内。蒋介石判断红军将北渡长江,与川北的红四方面军会合,于是严令四川军阀刘湘出兵堵截。

刘湘对蒋介石的命令颇有抵触。他深知蒋介石的如意算盘——让川军与红军两败俱伤,中央军就可以趁虚而入,把四川收入囊中。可军令难违,他又不能公开抗命。

最终,刘湘决定派三个旅入黔,由郭勋祺统一指挥。这三个旅分别是郭勋祺的教导第三旅、潘佐的独立第四旅和廖泽的模范第三旅,总兵力约一万余人。

出发前,刘湘特地把郭勋祺叫回重庆,单独与他密谈。

这次密谈的内容,后来被记录在多种史料中。刘湘向郭勋祺坦陈了自己的处境和考量。他告诉郭勋祺,川军的存在是建立在蒋介石与共产党的矛盾之上的。

没有红军,蒋介石早就把川军吃掉了;红军得胜,川军同样会被消灭。但眼下蒋强共弱,保存红军的存在对川军有利。

刘湘给郭勋祺定下的策略是:如果红军没有渡江入川的意图,就不要硬碰硬地堵截;

如果红军真的要渡江,也只需虚张声势进行牵制,把场面做得好看就行,不必拼命。简而言之,就是出工不出力,应付蒋介石的差事。

郭勋祺心领神会。

1935年1月20日,郭勋祺率部到达贵州温水,开始尾随中央红军行动。

与此同时,中央红军也在紧锣密鼓地部署下一步行动。遵义会议刚刚结束,会议确立了新的军事指挥核心。

红军的下一个目标是夺取赤水县,然后在宜宾和泸州之间北渡长江,与川北的红四方面军会合。

1月24日,红军攻占土城。

土城是一个位于赤水河畔的小镇,地势险要,是通往赤水县的必经之路。红军占领土城后,侦察部队传消息,说川军郭勋祺部正在尾随而来,兵力约四个团六千余人。

当时红军刚刚经历湘江战役的惨重损失,急需一场胜利来提振士气、补充物资。根据侦察到的敌情,红军兵力占优,地形也有利于伏击,于是决定在土城打一场歼灭战,吃掉尾追的川军。

战斗部署迅速展开。红三军团、红五军团担任主攻,在土城以北的青杠坡设伏;红一军团负责打援,阻击可能增援的敌人;干部团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1935年1月28日拂晓,土城战役打响。

红军从两侧高地向川军阵地发起猛攻。一开始,战斗进展顺利,川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随着战斗的深入,情况开始变得不对劲——川军的抵抗远比预想中顽强,而且兵力似乎远不止四个团。

原来,情报出了大问题。郭勋祺带来的不是四个团六千人,而是六个团一万多人。更麻烦的是,川军的装备比预想中精良得多,配备了迫击炮、重机枪等重型武器,火力相当凶猛。

郭勋祺虽然领会了刘湘"不必拼命"的指示,但他毕竟是一名职业军人,真到了战场上,本能地就要打出水平来。红军的伏击打乱了他的阵脚,但他很快稳住了阵脚,开始组织反击。

郭勋祺亲自率领第九团和特务营、机炮营,向红五军团的阵地发起猛攻。川军士兵在他的督战下悍不畏死,一波接一波地冲锋。红军的防线开始动摇。

与此同时,郭勋祺还派出两个团从侧翼迂回,突袭红军后方。这一招相当狠辣,一下子打乱了红军的部署。红三军团、红五军团两面受敌,陷入被动。

战斗打到上午十点左右,形势已经万分危急。川军不仅没有崩溃的迹象,反而越战越勇,步步向土城进逼,甚至打到了红军指挥部前沿。

危急时刻,朱德亲自拔出驳壳枪,冲到第一线指挥作战。陈赓率领干部团这支最后的预备队投入战斗,才勉强稳住了阵脚。

可局势依然不容乐观。红军的弹药消耗很大,伤亡也在不断增加。如果再打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关键时刻,命令传到了正在赤水方向执行任务的红一军团。红一军团接到命令后,立即回师增援。

傍晚时分,红一军团赶到战场,从川军侧后发起攻击。郭勋祺腹背受敌,不得不收缩防线。趁此机会,红三军团、红五军团撤出战斗,脱离了与川军的接触。

土城战役就此结束。

这是一场对红军来说相当不利的战斗。红军损失上千人,夺取赤水县和北渡长江的计划均未能实现,被迫放弃原有目标,改变行军方向。后来的"四渡赤水",很大程度上就是从土城战役的失利开始的。

对郭勋祺来说,土城战役则是他军事生涯中最辉煌的一页。他以一己之力,硬扛住了红军两大主力军团的围攻,不仅全身而退,还给红军造成了相当的损失。这在当时的国军将领中是极为罕见的。

战后,郭勋祺声名大噪。蒋介石对这个能打仗的川军将领另眼相看,刘湘也对他刮目相看。1935年5月,郭勋祺被升任川军模范师师长。

土城战役中,红军方面参战的将领阵容堪称豪华。朱德亲临前线指挥,彭德怀率红三军团主攻,董振堂率红五军团配合,林彪、聂荣臻率红一军团回援,陈赓率干部团拼死阻击......这些人后来都成为了开国元勋。

郭勋祺以一个旅长的身份,与如此众多的名将交手并占据上风,其军事才能可见一斑。

土城战役之后,郭勋祺并没有穷追不舍。在进入土城后,他看到红军已经改变方向,没有入川的意图,便以"休整"为名停止了追击。

此后,他带着部队不紧不慢地尾随红军,始终保持着一天左右的路程距离,做足了"追击"的样子,却从不真正咬住红军不放。

这正是刘湘所期望的结果——既完成了蒋介石交办的"围剿"任务,又没有真正与红军拼个你死我活。郭勋祺完美地执行了这一策略。

直到红军进入云南境内,郭勋祺才率部返回四川。

1935年冬,郭勋祺又参与了在天全、芦山等地阻击南下的红四方面军的行动。在百丈关战役中,郭勋祺部与红军激战三昼夜,迫使红军放弃目标后撤。这是郭勋祺第二次重创红军。

两次与红军交手,两次都取得了战果。郭勋祺的军事才能得到了充分的证明。可他在蒋介石那里,却始终得不到真正的信任和重用。

原因很简单——他是川军,是刘湘的人。蒋介石的如意算盘是削弱地方军阀,把四川收入中央的控制之下。像郭勋祺这样能打的川军将领,蒋介石不仅不会重用,反而会想方设法加以限制。

土城战役后,蒋介石给郭勋祺封了一个"模范师师长"的名号,听起来很光鲜,实际上却是一个空壳子——既不给兵,也不给钱,还派人暗中监视。

郭勋祺名义上是一师之长,手下却只有原来那点人马,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加强。

不仅如此,蒋介石还暗中离间郭勋祺与刘湘的关系。他派人在刘湘面前搬弄是非,说郭勋祺功高震主、野心勃勃,早晚会成为刘湘的心腹大患。

刘湘本就对郭勋祺有所忌惮,经蒋介石这么一挑拨,对郭勋祺更加防备。他把郭勋祺的部队调往川北偏远地区,远离成都和重庆这些核心区域。

郭勋祺心里明镜似的,可他又能怎样?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没有靠山、没有后台,再能打也是枉然。他只能隐忍,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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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7月7日,卢沟桥的枪声打破了沉寂。日本帝国主义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抗日战争的爆发,给郭勋祺带来了新的机遇。

8月中旬,蒋介石下令四川出兵抗战。川军各部纷纷开赴前线,郭勋祺的模范师也在出征之列。

出发前,模范师改编为第一四四师,隶属于第二十三集团军第二十三军,由潘文华统一指挥。

对于这次出征,郭勋祺心情复杂。一方面,他终于有机会为国家出力,不用再打那些毫无意义的内战了;另一方面,他也清楚川军的装备有多么简陋,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日军,胜算渺茫。

出发前,郭勋祺对官兵们讲话。他坦言,过去这些年打的都是内战,对不起家乡父老。这一次出川打鬼子,要给四川人争口气。

川军出川,走的是一条悲壮的道路。他们的装备是各路军队中最差的——没有重武器,没有装甲车辆,甚至连冬衣都不够。很多士兵穿着草鞋、扛着老式步枪,就这样踏上了开赴前线的征程。

1937年10月下旬,郭勋祺率部到达汉口。稍作休整后,又奉令向南京方向开进。

此时,淞沪会战正进入最后阶段。日军在付出巨大伤亡后突破了中国军队的防线,正沿长江两岸向南京推进。首都告急,蒋介石急调各路援军赶赴南京。

11月11日,郭勋祺部开赴新乡、博爱,然后转赴浦镇,参加拱卫南京的战斗。11月22日,又奉令向长兴前进,沿太湖西岸的金村、夹浦一线布防,阻击从太湖方向进犯的日军。

11月25日,第一四四师与日军第六师团在金村、夹浦一带遭遇。

日军第六师团是日本陆军的王牌部队之一,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后来南京大屠杀的罪魁祸首之一谷寿夫,就是这个师团的指挥官。

面对这样的强敌,装备简陋的川军处于绝对的劣势。可郭勋祺和他的部下没有退缩。

战斗一打响就异常惨烈。日军凭借优势火力发起猛攻,第一四四师官兵以血肉之躯拼死抵抗。阵地上炮火连天,硝烟弥漫,尸横遍野。

郭勋祺亲临前线指挥。在一次视察阵地时,日军的一发机枪子弹击中了他的大腿,鲜血顿时染红了军裤。部下们要把他抬下去救治,他却坚决不肯,硬是让人用担架抬着他继续指挥战斗。

一位师长负伤不下火线,这对士气是极大的鼓舞。第一四四师官兵群情激昂,与日军血战三昼夜,死战不退。日军第六师团久攻不下,伤亡惨重。

直到上级命令换防,郭勋祺才被部下强行抬往医院。此时他的伤口已经化脓溃烂,差点要了他的命。

金村、夹浦阻击战,是川军出川后打的第一场硬仗。第一四四师以简陋的装备、高昂的士气,硬生生挡住了日军精锐师团的进攻,为后续部队的调动争取了宝贵时间。

这一战,打出了川军的血性,也打出了郭勋祺的威名。

消息传到后方,举国振奋。各界人士纷纷捐款捐物,慰劳前线将士。郭沫若得知郭勋祺负伤不下火线的事迹后,特意赋诗一首相赠。

1938年春,郭勋祺伤愈出院。鉴于他在抗战中的出色表现,上级将他晋升为第五十军军长,授予陆军中将军衔。

第五十军是一支新组建的部队,下辖第一四四师、第一四五师和新编第七师,驻防皖南地区。军部设在青阳县木镇。

皖南,这个名字在中国近代史上有着特殊的分量。几年后,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就发生在这里。

而在1938年,皖南是国共两党军队共同驻防的区域——新四军的军部就设在泾县云岭,与郭勋祺的第五十军军部相距仅五十里。

新四军的到来,让郭勋祺又想起了那个阔别多年的老朋友——陈毅。1938年的陈毅,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四川从事秘密工作的年轻人了。

他经历了南昌起义、三年游击战争的血与火的洗礼,如今是新四军第一支队的司令员,统率数千健儿在江南敌后与日军周旋。

得知郭勋祺就在附近驻防,陈毅决定亲自去拜访这位老朋友。

1938年春的一天,陈毅带着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和秘书夏育群等人,从云岭出发,步行五十里,来到了第五十军军部。

阔别十一年,故人重逢。

郭勋祺对陈毅的到来喜出望外,盛情款待,留他在军部住了三四天。

在这几天里,两人秉烛长谈,畅叙别后沧桑。陈毅向郭勋祺介绍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意义,介绍了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和新四军的战略方针。郭勋祺听得连连点头,深受启发。

临别时,陈毅提出一个请求:新四军先遣支队即将东进敌后作战,需要通过第五十军的防区,希望郭勋祺能够予以方便。

郭勋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立即通知驻防南陵、繁昌的第一四四师,掩护新四军先遣支队顺利通过防区。

此后,陈毅又多次来到第五十军军部,与郭勋祺会面交流。两军的关系越来越密切,逐渐形成了某种默契的合作关系。

1938年4月,郭勋祺指挥第一四四师佯攻芜湖,配合新四军第三支队作战。这是两军的第一次联合行动。

第一四四师从正面攻击芜湖以南的日军据点湾让,引诱芜湖日军出击;新四军第三支队则在侧翼设伏,伏击出援的日军。两军配合默契,取得了重大胜利。

战后,郭勋祺专门致电感谢新四军第三支队的配合,并命令第一四四师拿出一部分弹药补给,援助新四军。

此后,郭勋祺多次向新四军提供援助。他先后三次赠送新四军子弹三万发、军装一千套以及其他物资。在当时国共关系微妙的背景下,这种支援是需要冒相当风险的。

更让新四军感激的是,郭勋祺还向他们提供情报。有一次,他得到蒋介石的防共密电,里面涉及对新四军的监控和限制措施。

郭勋祺毫不犹豫地把这份密电透露给了新四军敌工部长夏育群,让新四军能够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1938年夏,郭勋祺因功晋升为第二十三集团军副总司令兼第五十军军长。6月24日,被正式授予陆军中将军衔。

此时的郭勋祺,可以说达到了他军事生涯的巅峰。他统率一军之众,驻防抗日前线,与新四军并肩作战,屡建战功,前途似乎一片光明。

可是,暗流正在涌动。

郭勋祺与新四军的密切合作,早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国民党内部有人向上级告发,说第五十军与新四军过从甚密,军长郭勋祺有"通共"之嫌。

这些告发很快传到了蒋介石的耳朵里。

蒋介石本就对郭勋祺没有好感。这个川军将领太能打、太有主见,又与共产党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早晚是个隐患。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他拿掉。

1939年12月,一纸电令从重庆发来:以贵池战役"作战不力"为由,撤销郭勋祺第五十军军长职务,调往重庆另有任用。

所谓"贵池战役作战不力",不过是欲加之罪。那场战役第五十军打得并不差,至少比很多其他部队强得多。真正的原因,郭勋祺心知肚明——是因为他与新四军走得太近。

消息传来,郭勋祺愤怒到了极点。

他在抗日前线出生入死,负伤不下火线,立下了多少战功?就因为与新四军合作抗日,就要遭到这样的对待?

一个念头在郭勋祺心中升起:既然蒋介石不信任他,那他索性就投奔新四军,继续抗日去!

他派人秘密联系新四军副军长项英,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可等来的,却是婉言拒绝。

项英的回复很明确:当前正值国共合作抗日的关键时期,统一战线的大局必须维护。如果新四军接受国民党将领的"起义",就等于给了蒋介石口实,让他有借口破坏抗日统一战线。为了大局,这件事办不成。

郭勋祺拿着这封回信,心中五味杂陈。

他理解项英的考虑,也明白统一战线的重要性。可他还是感到深深的失望和委屈。

他一心抗日,却被自己人排挤;他想投奔真正抗日的队伍,却又被婉拒。他这一腔热血,究竟要往哪里洒?

郭勋祺离开了皖南,被调往重庆。他以为这只是暂时的挫折,很快就能东山再起。他没有想到,这一闲置,就是整整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