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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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鱼跃龙门

龙门是黄河咽喉,两岸悬崖断壁,河水喷涌而出,虽然近在百尺,唯有神龙可越,故名“龙门”。人们用鱼跃龙门的故事寄托着改变命运的美好愿望。龙门西岸的韩城县号称“文史之乡”,流传着“上了司马坡,秀才比驴多”的说法。沟北村就秉承着“耕读传家”的理念,历代不乏有登科入仕,据高家祠堂碑文记载:“始祖韦兴,自迁韩以来,居南乡,进而移居沟北,迄今子孙繁庶,凡二十余世,登科会者有人,入胶庠者亦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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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北村城高壕深,呈“丰”字型,南北两个城门,主道两侧有三条街巷,分别称南巷、中街、北巷。中街多是富户,住有前清秀才高会亭、杏林妙手高先登等大户人家,他们的房子都是四合院,大门上挂着诸如有“耕读第”、“状元宅”、“外翰第”之类的牌匾。高达柱在中街有三处联排院子,分别住着长子高瑞卿、次子高梅卿,三子高焕卿。高老爷非常喜欢老三,达到毫无原则的溺爱,这反而害了他。高焕卿成年染上毒瘾,成了一个败家子。反观高梅卿为人善良,平庸无为,但却多灾多难。民国初年,婆姨去世。高梅卿续弦娶了郭家砦的解兰芳。解氏处境尴尬,长伯持家,三叔得宠,更不幸的是她连续生了两儿一女都不幸先后夭折。1926年,清明节前一天,第四个孩子降生。因为高达柱前夜做了一个好梦,故给孩子取名梦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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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满月的婴儿认干爸是非常普遍的事,这样可以沾上干亲的人气、福气。高梅卿就让襁褓中的儿子拜郭家砦的解朝贵为干爸。解朝贵是郭家砦的大户,符合人财两旺、儿女双全、福寿周成的标准。郭家砦因唐代名将郭子仪在此驻军而得名。砦中有解、陈、卫三大家族,关系犹如村中“三圣庙”中的刘关张一样亲。另外,母亲还将儿子许给韩城紫荆山上的普照寺文珠菩萨坐下,以求保佑孩子健康成长。

沾上人气、福气和神气后,高梦吉健康成长,天资聪颖,睿智好学,在爷爷的严格要求下,四岁就会背《百家姓》,六岁入高会亭的私塾学习《三字经》《千字文》《论语》《大学》,八岁入西庄镇小学。高梅卿日子好转之际,父母先后去世,兄弟分家。他得到了一些田亩和一座四合院。由于他性格敦朴,不善耕种,不会生意,家道又逐渐衰落。高梦吉十二岁生日时,母亲只能以纸牛纸羊上山还愿。也许是再次得到神仙保佑,高梦吉又沾上官气。

1938年12月24日,蒋介石召集一、二战区师以上军官在武功县国立农林专科学校开会。日军抓住机会隔河炮击芝川镇,在此摆出强渡姿势,其真实目的是攻占龙门山,强渡禹门口,从而进攻陕西。日军第7、8联队,附以皇协军4千多人,于25日凌晨突然向龙门山发起进攻。新8师龙门山云中寺主阵地一度失守,副师长朱振民急令第23团从师家滩渡河,从梯子崖攀上龙门山,从侧面向日军反攻,经过七天激战收复全部阵地。此役毙伤日军200多人,取得“龙门保卫战”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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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初,国军61师换防新8师进驻韩城,该师参谋处长廖自新借住高焕卿家,成了高梦吉的贵人,带来了官气。廖自新是湖北京山人,黄埔三期,曾参加过中原大战、淞沪会战、兰封会战、武汉会战,因功升任参谋处长。夏忙前的一天,廖自新与高梅卿闲聊,谈起孩子的学习,高梅卿自豪地说:“孩子的作文常被老师评为范文,也写得一手好字,经常在学校编写墙报。”说着拿出孩子的作业本让廖自新看,接着叹息了一声,“高小快毕业了,家里实在供不起娃读书了。”

高梦吉文如锦绣,字如桃花,作业非常工整。廖自新觉得这么好学的孩子如果辍学非常可惜,就说:“在河东有一所中学,免费招收抗属子女,可以让孩子以部队家属的名义去。”。秋季开学时,高梦吉就以61师子弟的名义进入山西乡宁县联合中学。中条山战役之前,已升任61师参谋长的廖自新派人将高梦吉送回插班到韩城中学学习。一学期后,第1军在韩城招收干部学员,高梦吉和同学薛浩然、廉性毅、张永才等经考试被编入童子军,半年后进入西安战时干部训练第四团。

此时的陕西是第34集团军总司令胡宗南的天下。胡宗南是蒋介石真正的“亲生弟子”,“亲”是浙江乡亲,“生”是黄埔学生。传说,胡宗南任17军团长期间,在洛阳掘出一方刻有“一轮古月照中华,百亩雨田养农家”的石碑,正好镶嵌了胡宗南和戴雨农的姓和名。从此,胡宗南自命不凡,在组建中央军官学校第七分校时,特意将校址选在了终南山下王曲镇的青龙岭,终南与宗南谐音,王曲与青龙相应,幻想着自己和蒋介石一样,通过军校练兵实现自己的野心。按照惯例七分校校长是蒋介石,胡宗南以校务部主任的名义代行校长之职。1940年秋,胡宗南巧立名目,以“学生队”、“童子军”、“入伍生”、“战干团”的名义大规模招收学员。高梦吉等人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进入中央军官学校第七分校通讯军官训练班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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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南深知指挥通讯的重要性,为了确保通讯军官绝对忠诚自己,特意将训练班设在西安北校场。34集团军机要室主任王微兼任班主任。王微和胡宗南是浙江孝丰的同乡、吴兴中学的同学、孝丰小学的同事、国民革命的同志,二人关系非同一般。在西安说声“我是王微的学生”就相当于特别通行证。

默默无名的王曲,一时间遍地军人,学员多达万人,这引起了军事委员会军训部长白崇禧的不满。1941年初,白崇禧突然亲临西安对七分校的学员进行考核甄别,下令淘汰了2000多名不合格学员,并讽刺说了一句:“乱七八糟,糊里糊涂。”“七”指七分校,“八”指八战区,“糊”当然指胡宗南了。

命令一宣布,就炸了锅,被淘汰学员一起冲击校本部,捣毁大礼堂,准备前往在西安游行。胡宗南急令七分校入伍团团长张新进行劝阻。张新也是黄埔三期,参加过北伐战争、淞沪会战和武汉会战。特别是在徐州会战中,他率领552团在台儿庄与日军板垣师团血战十昼夜,全团仅剩200余人,自己也身负重伤,是学员心中的抗日英雄。

张新一到乱哄哄的学员面前,就瓦块砖头砸的头破血流。他捂着伤口大喊:“老子在台儿庄打鬼子时,受过伤、流过血。今天被你们打,也受了伤、流了血,这和日寇何异?”他进一步威胁道:“谁若再乱来,当以汉奸论处。”这一喊,镇住了闹事学员。接着他又大声说:“该打的不是我,是白崇禧。你们是胡先生的学生,不是白崇禧的学生。白崇禧不要你们,胡先生要你们。白崇禧不发毕业证,胡先生给你们发。白崇禧不给吃饭,胡先生这里有铁饭碗。”一场风波就凭张新的硬头软话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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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批被淘汰的学员重新编班培训,其中就有一位从湖北麻城来的李福泳,他被编入通讯班,和高梦吉他们成了同学。这群70多名学员都是十六七岁,来自五湖四海,有沦陷区的,有大后方的,最多的是陕西籍,他们形成了亲如手足的感情,这是难得的精神财富和革命资源。李福泳是湖北沦陷区逃难来的,在西安举目无亲。去年考入七分校步兵班受过军校训练,有一种成熟军人的气质,做事为人谨慎细微,被王微赞为“技术超群”,赢来了“小媳妇”的绰号。最有个性的是吕重山,是华县北田村人,小学毕业时正好第一军招收童子军,就迫不及待地报了名。他最拿手的是眉户戏,高兴时唱旦角、发泄时唱净角。大伙给他取了“迷糊旦”的外号。河南来的徐学章家境殷实,过着小资产阶级的生活,大家都叫他“少东家”。高梦吉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常在在七分校校刊《王曲》发表文章,在班里得了一个“高尔基”的雅号。高梦吉文静、薛浩然热闹、廉性毅仗义、张永才胆小,四人在班里是一个小团体,几乎形影不离。

通讯班主要课程是学习收发电报。发报容易,收报难,为了提高学员收报能力,王微让学员抄记中共新华社电讯,因为新华社电讯信号好,电文公开,适合练习。他们就借机收听延安广播电台。一帮处在逆反期的年轻人,他们对延安的声音都特别感兴趣,延安广播电台的旋律,几乎都能哼出来。军校的伙食虽然不好,但足以填饱肚子,加上体能训练,他们的个子一下窜了一截。高梦吉冷峻的面容,合体的军装、文雅的气质,经过一年的军校生活,蜕变成一个英俊潇洒的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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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12月,通讯军官二期培训班结业,胡宗南以一、二期学员为基础组建了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部通信营,配属各军、师、旅司职电台收发工作。高梦吉配属陆军36军52师,驻彬县炭店村。该师师长周嘉彬也是黄埔三期,毕业后留校任教育长张治中的副官,后跟随张治中参加过中原大战、淞沪抗战。1934年被保送到德国柏林陆军大学深造。抗战全面爆发后回国,任西安战时干部训练第四团教育长,七分校成立后任校务部副主任。1943年初,改任52师师长。薛浩然配属29军109师驻韩城。在老家当兵的好处就是回家方便。薛浩然家是柳树塬村一个小康之家,七十多亩地,十几口人。薛浩然上有四兄一姐。三哥薛浩堂读过几年私塾,做过商号学徒,是家中的主事者。薛浩然毕业不久,在父兄的操办下结婚了,婆姨张氏比他大四岁,这门婚事,薛浩然很不情愿。结婚半年后,因为河南战事,薛浩然随109师划归16军奔赴灵宝抗日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