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后,欧洲从废墟中崛起成经济巨人,却在军事上屡屡受制于人。为什么?”

乌俄战争打到第四年,这个问题受到广泛关注。

到底是欧洲真的‘没出息’,还是大国博弈的结果?

二战前后,纳粹德国、美国与苏联终结了欧洲列强的时代。(见《欧洲列强的终结者:纳粹德国美国与苏联》,其他相关文章列在文末)。

二战后,德国被美英法苏分区占领,并走向分裂。德国分裂是欧洲的缩影,西欧与东欧分别被纳入美苏的势力范围,失去了自主性。

苏联控制下,东欧形成独特的体系,如丘吉尔所谓,沦入铁幕,充斥着压制、贫穷、谎言……

东欧剧变后,东欧各国纷纷加入欧盟与北约,面貌为之改变。

冷战结束后,东欧与西欧一样,虽受制于美国,但民众享有较好的社会福利,平时无事,欧洲倒也乐得如此。

遇到乌俄战争这种重大威胁与冲击的时候,欧洲缺乏自主性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与曾经列强林立、大国雄霸风云局面相比,欧洲显得“没出息”。

然而,欧洲甘于“没出息”吗?并非如此,这种局面是诸多因素造成的,但美国是关键。与一战前比较,这一点就显而易见了。

二战后初期,欧洲一片废墟,美国在欧洲大量驻军以应对苏联威胁;又通过马歇尔计划,向西欧提供130亿美元援助,以恢复欧洲,并推动欧洲走向联合。

欧洲付出的代价就是失去自主性,长期服务于美国的全球战略。

尽管艾森豪威尔以来,美国希望欧洲防卫“自主”,但美国允许的是北约框架下有限度的自主。美国要求盟友承担更多防务支出,而不是自主制定战略。一旦欧洲要求自主,美国则表达关切甚至强烈反对。

1959年,民族主义者戴高乐就任法国总统,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开始。戴高乐主张建立“欧洲国家联盟”,并任命法国驻丹麦大使富歇组织富歇委员会,该委员会于1961年11月2日与1962年1月18日分别提出草案,强调欧洲实行共同外交和防务合作,加强政治一体化,减少对美国的依赖。

欧洲内部对此存在分歧,荷兰、比利时担心削弱北约和英国加入;美国肯尼迪政府通过外交渠道表达关切,认为戴高乐图谋“欧洲独立”,将削弱北约的主导地位,担心此举将破坏跨大西洋联盟。美国的反对加剧了欧洲内部的反对声音。富歇计划失败。

二战后,欧洲走向一体化成为趋势,在50年代的几个经济共同体基础上,1967年西欧六国成立欧共体,且成员国越来越多。

冷战结束后,欧洲于1993年成立欧盟、1999年发行欧元,并继续寻求防务自主。

面对科索沃危机,欧盟行动乏力。1998年12月3-4日,英国首相布莱尔和法国总统希拉克在法国圣马洛举行峰会并签署联合宣言,推动欧盟发展独立应对危机与挑战的能力,包括建立快速反应部队。

宣言声称,欧盟要在国际舞台上充分发挥作用,“在世界事务中发出自己的声音”,欧盟必须具备自主行动能力,“以可信的军事力量为后盾,具有决定使用这些力量的手段,并准备好这样做,以应对国际危机。”

这是欧盟谋求防务独立的重要努力,但美国担心此举将分离北约、削弱美国影响力,施压欧盟导致欧盟大幅调整方案,确保欧洲防务严格从属于北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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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12月7日,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赖特声称:“我们反对三件事:无分离欧洲安全与北美安全、无重复北约已有效做的事、无歧视非欧盟的北约成员……我们不需要这三个“D”中的任何一个发生……无削弱北约、无歧视、无重复。”

这就是所谓“三D”原则,无分离(No decoupling不能将欧洲安全决策与北约分离)无重复(No duplication不能重复北约已有的军事能力和规划);无歧视(No discrimination不能歧视非欧盟的北约成员)。

于是,欧盟的努力又失败了。

伊拉克战争背景下,2003年4月29日,法国、德国、比利时和卢森堡在特尔菲伦峰会上发表联合声明,提出建立独立于北约的欧盟军事总部,包括欧盟军事规划和指挥总部,支持欧盟自主行动,避免完全依赖北约。

声明称“在比利时特尔菲伦建立欧盟主导行动的永久行动规划和指挥能力……这个总部将使欧盟能够在北约整体不参与的情况下开展自主军事行动。”

美国认为这将制造欧盟与北约的竞争,通过北约渠道施压欧盟,导致提案被搁置。

美国资深外交官、北约大使尼古拉斯·伯恩斯声称:“我们根本反对特尔菲伦总部,因为它与‘柏林加’安排相矛盾,会造成对北约能力的不必要重复……它有制造竞争结构的风险,可能破坏联盟。”

所谓柏林加安排是2002年12月16日北约与欧盟达成、2003年3月17日生效的一揽子协议框架,核心是允许欧盟在北约整体不参与情况下,使用北约的集体资产、规划能力和指挥结构开展危机管理行动,但前提是欧盟行动必须在北约框架下协调,避免独立或竞争。

2017-2019年,欧盟推动建立永久结构性合作(PESCO)与欧洲国防基金(EDF)。

2017年11月,欧盟理事会决定:“PESCO将提升欧盟作为安全提供者的行动能力……EDF将促进欧洲国防技术和工业基础的竞争力、效率和创新能力。”

PESCO是欧盟25国参与联合的国防项目,EDF是数十亿欧元资助本土防务研发和采购的基金。这些将提升欧盟的国防工业独立性和战略自主,堪称冷战后欧洲大规模的防务整合步骤。

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将其视为保护主义、排除美国企业并削弱北约。

2019年5月1日,美国国防部采购与维持副部长洛德和国务院军控与国际安全副部长汤普森,致信欧盟高级代表莫盖里尼,称“这些条款是‘毒丸’,会有效排除使用美国技术公司的参与……这代表过去三十年跨大西洋防务部门一体化进程的戏剧性逆转,并有破坏数十年合作的风险。”

美国施压后,欧盟只好放宽非欧盟国家的参与。

为回应特朗普退出中导条约的举动,2018年11月6日,接受欧洲1台广播采访时,法国总统马克龙称“我们必须在面对大国、俄国甚至美国时保护自己……当我看到特朗普总统宣布退出一个主要裁军条约……谁是主要受害者?欧洲及其安全……我们不会保护欧洲人,除非我们决定拥有一支真正的欧洲军队。”

2018年11月9日,特朗普发帖称:马克龙“建议欧洲建立自己的军队,以保护自己免受美国、大国和俄国的威胁。非常具有侮辱性,但或许欧洲应该首先支付其在北约的公平份额,美国对此补贴很大!”

2019年至2025年12月14日,乌俄战争刺激下,欧洲防务独立诉求持续加强:

马克龙多次重申建立欧洲军队和核威慑;

2022年3月21日,欧盟理事会批准欧盟战略指南,提出建立快速部署能力;

2025年3月4日,欧盟主席冯德莱恩提出ReArm Europe计划/Readiness 2030,并动员8000亿欧元强化国防工业和联合采购。

这些是对俄国威胁和美国不确定性的回应,美国则鼓励欧洲自主,要求欧盟分担费用并加强北约。

2021年11月19日,美国国务院顾问乔莱特接受Politico欧盟版专访时,称“美国总统乔·拜登绝对支持欧洲盟国发展自身更强大的军事能力……重要的是要走出战略自主的理论与智库领域……而谈论务实、实际的解决方案。华盛顿将非常乐意提供关于开始构建哪些类型能力的指导。”

特朗普则继续施压欧洲大幅增加开支,要求欧盟在北约框架内分担负担,先是要求各国支出达GDP的3%,然后是5%。

12月4日,特朗普政府正式发布“美国优先”原则下的“2025年国家安全战略”,涉及欧洲、北约和国防支出部分,施压欧洲大幅增加军费,批评欧洲依赖美国,并推动欧洲承担更多常规防务责任,设定2027年的欧洲主导北约常规防务期限,甚至声称没有美国的北约。“欧洲必须加紧,否则在贸易和安全承诺方面面临后果。”

这份安全战略被称为“针对欧洲”、“锤击欧洲”,以切断旧关系。

虽特朗普强调北约框架,又强调美国撤离北约。这确实是二战后欧洲自主的最好时机。

通过以上梳理,容易理解,所谓欧洲的“没出息”并非天生,而是强权铸就。

二战后,苏联是欧洲衰落的因素之一,如今的乌战又给欧洲提供了自主自强的机会。

成败都与苏(俄)相关,但从二战至今的历史看,导致欧洲“没出息”局面形成的因素中,美国比俄国的影响更持久。

在特朗普的“美国优先”和俄国威胁双重夹击下,欧洲能否抓住这个时机实现战略自主?

从当前来看,欧洲似乎很珍惜“瞌睡川“带来的机会,2025年3月欧盟提出8000亿欧元欧洲防卫预算。

走向自主的欧洲,再借助欧洲铁军——乌克兰军队,可以预见,战后的欧洲绝不再受制于美国,也不会再受俄国的威胁。

至于欧洲团结不团结,这不是能否崛起的关键因素。

不信,去看看一战前的欧洲。

欧洲列强的时代将回归?历史会给出答案,但笔者的答案是否定的。

现代文明的典范是欧洲,而非美国,尽管欧洲存在种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