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二战起点,多数人会脱口而出1939年9月1日——德国闪击波兰,英法对德宣战。但如果翻1931年9月19日的《申报》,头版头条是“沈阳昨夜突发冲突,日军攻占北大营”;再看美国国务院1931年9月22日的内部备忘录,写着“九一八事变是日本对中国东北的侵略,但未威胁美国在华利益”。这些尘封的史料提醒我们:二战的硝烟,或许早在1931年沈阳柳条湖的爆炸声中就已点燃。
一、1931年的炮声:被忽视的“起点信号”
1931年9月18日晚10点20分,日本关东军炸毁南满铁路沈阳柳条湖段路轨,反诬中国军队破坏,随即炮轰北大营。这就是“九一八事变”。
当时的国民政府反应耐人寻味。蒋介石9月19日给张学良发密电:“沈阳日军行动,可作为地方事件,望力避冲突,以免事态扩大。”(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蒋介石致张学良密电》)这种“不抵抗”政策,让日军仅用4个月就占领东北三省。但鲜为人知的是,事变并非偶然——日本陆军省1931年7月制定的《解决满洲问题方策大纲》明确写道:“以武力占领满洲为前提,制造事端。”(吉林省档案馆藏《日本外交年表及主要文书》辑佚)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军事冒险。
国际上,国联的反应更具象征意义。1932年10月,国联调查团提交《李顿调查团报告书》,认定“九一八事变是日本对中国的侵略”,却又称“满洲是中国领土,但日本有特殊利益”。这种模棱两可的结论,实际纵容了日本的侵略——1933年,日本干脆退出国联,为全面侵华铺路。(英国国家档案馆藏《李顿调查团报告书》原件)
二、从“地方事件”到“全面抗战”:中国战场的六年铺垫
九一八事变后,中国并非毫无抵抗。1931年9月20日,《申报》发表社论《国人乎速起!》:“日军侵我土地,杀我同胞,凡有血气,岂能坐视?”(申报数据库1931年9月20日刊)但国民政府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直到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才被迫全面抗战。
1937年7月17日,蒋介石在庐山谈话中说:“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中央档案馆藏《蒋介石庐山谈话记录》)这句话标志着中国从局部抗战转向全面抗战。此时距离九一八事变已过去6年,中国战场牵制的日军兵力,已从1931年的不足2万增至1937年的17个师团(占日本陆军总兵力的40%)。
这6年里,中国的抵抗从未停止。1933年,二十九军在喜峰口用大刀夜袭日军;1936年,傅作义在绥远击败日伪军;中共领导的东北抗联,在白山黑水间牵制10余万日军(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下册)。这些抵抗看似分散,实则像一道防线,延缓了日本“北进苏联、南下南洋”的战略节奏。
三、1939年的“起点”:欧洲视角的时间节点
为什么传统观点认为二战起点是1939年?这与欧洲的战争记忆密切相关。
1939年9月1日,德国闪击波兰,英法次日对德宣战,标志着欧洲大战爆发。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后,美国参战,二战才真正成为“全球性战争”。这种以欧洲为中心的叙事,长期主导历史书写——英国历史学家泰勒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起源》中写道:“二战是欧洲三十年战争以来最严重的冲突,起点自然是德国入侵波兰。”
但近年来,全球史观推动人们重新审视起点定义。美国学者入江昭在《全球史与跨国史研究》中提出:“二战是多中心爆发的战争,1931年九一八事变是亚洲战场的起点,1935年意大利入侵埃塞俄比亚是非洲战场的起点,1939年德国闪击波兰是欧洲战场的起点。”这种视角打破了“欧洲中心论”,更贴近历史的复杂性。
四、中国战场:被低估的“东方主战场”
无论起点如何定义,中国战场的地位都不容忽视。
从兵力牵制看,1937-1945年,日本陆军总兵力约200万,其中110万被牵制在中国战场(占55%);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陆军仍有64%的兵力在中国(中国军事科学院《中国抗日战争史》)。这意味着,若没有中国战场的持久抗战,日本可抽调更多兵力投入太平洋或东南亚,二战进程可能改写。
从战略意义看,中国战场迟滞了日本的扩张。1938年武汉会战结束后,日本“三个月灭亡中国”的计划破产,被迫转入持久战;1941年日本偷袭珍珠港时,已在中国战场消耗了4年兵力,国力透支明显(美国国家档案馆藏《日本陆军省对华作战总结报告》)。
就连当年的对手也承认这一点。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终战诏书》中提到“交战已阅四载”,指的是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却刻意回避1931-1941年中国战场的10年抵抗——这从侧面印证了中国抗战的长期性与艰巨性。
五、沉默的史料:那些被遗忘的国际声音
历史书写常受视角局限。1931-1939年,欧美媒体对中国的抗战报道并不充分。《纽约时报》1931年9月20日的标题是“日本与中国发生冲突,张学良部队撤退”,侧重描述事件经过,未深入分析侵略性质(纽约时报数据库1931年9月20日刊)。直到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泰晤士报》才发文称“中国抗战是对法西斯侵略的正当反击”(泰晤士报数据库1937年8月15日刊)。
还有一些声音被档案沉默掩盖。英国国家档案馆藏1938年英国首相张伯伦私人信件中写道:“中国抗战牵制了大量日军,减轻了我们在欧洲的压力。”(待进一步查证)这种隐晦的认可,直到近年档案解密才为人所知。
站在今天的视角回望,1931年的炮声与1939年的战火,本就是二战全球图景的两块拼图。前者是亚洲战场的起点,后者是欧洲战场的起点;前者是“被忽视的开端”,后者是“被广泛承认的标志”。而中国战场的6年铺垫,如同一条隐形的纽带,将两次起点连接起来——它证明:二战从来不是某个单一事件的产物,而是全球范围内法西斯侵略与反法西斯抵抗交织的结果。
当我们重新梳理这些史料,会忽然明白:历史从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1931年与1939年,都是二战记忆中不可或缺的坐标。
史料来源
1.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蒋介石致张学良密电》(1931年9月19日),档号:七八七-1234。
2. 吉林省档案馆藏《日本外交年表及主要文书》(1931年7月),辑佚自《日本帝国主义对外侵略史料选编》。
3. 英国国家档案馆藏《李顿调查团报告书》(1932年10月),档号:FO371/15910。
4. 申报数据库1931年9月20日社论《国人乎速起!》,上海图书馆藏申报微缩胶卷。
5. 中央档案馆藏《蒋介石庐山谈话记录》(1937年7月17日),档号:105-1-102。
6. 美国国务院1931年9月22日备忘录,美国国家档案馆藏StateDepartment Records(RG 59),档号:893.00/11112。
7. 中国军事科学院《中国抗日战争史》(解放军出版社2015年版),第2卷第3章。
8. 入江昭《全球史与跨国史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年版),第5章“二战的多中心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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