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租这房子三年,从没拖欠过一分钱。
上周刚交了5000块暖气费,房东当场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她发来微信:7天内搬走,房子我女儿要结婚用。
我说还有半年合同,她直接甩话:随便告,反正你也折腾不起。
我没吵,也没闹,只是默默开始打包。
搬家那天,房东提着水果来了,满脸堆笑:小丫头,东西慢慢搬,不着急。
她推开门的瞬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屋里空荡荡的,干净得像从没住过人。
住进这个水泥盒子里的第三年,我已经把它当成了半个家。
窗台上的那盆绿萝,是我刚搬来时买的,现在藤蔓已经垂满了半面墙。
客厅的复合地板,是我嫌原来的水泥地冰冷,花了一个月工资铺上去的。
还有厨房那套整体橱柜,卫生间那个带加热功能的马桶盖,都是我一点点添置的。
我不是在租一个房子,我是在经营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活。
房东李淑梅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头发稀疏,眼袋浮肿,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总是闪烁着算计的光。
每个月二十五号,她的催租信息会准时得像闹钟一样响起。
哪怕我从未晚交过一天。
“小宋啊,这个月房租该交了啊。”
文字后面总会跟一个龇牙笑的表情,让我感到一种生理性的不适。
今天,她又来了。
“小宋,天气冷了,今年的暖气费是不是该交一下了?”
附带一张天气预报的截图,显示未来一周将有寒流来袭。
这个小区的暖气是独立供暖,由房东统一收取再上缴。
一年五千块。
一笔不小的开销。
我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很久。
这价格比同地段的小区贵了将近一倍,纯属霸王条款。
可当初签合同的时候,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我也只能认。
我转了五千块过去。
几乎是瞬间,那边就接收了。
李淑梅发来一个语音条,点开,是她那标志性的笑声。
“小宋就是爽快!真是好租客,模范租客!”
她那夸张的赞美,像是赏赐下来的骨头,带着一股廉价的施舍感。
我没回复。
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过了一会儿,她又发来消息。
“小宋,在哪家公司高就啊?看你花钱这么痛快,收入肯定不低吧?”
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我能想象出她此刻隔着网络探头探脑的贪婪模样。
我平静地回了句:“小公司,糊口饭吃。”
她没再追问,发了个“好好干,年轻人有前途”的表情包,结束了对话。
我放下手机,走到窗边,夜色浓重,城市的灯火在远处连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在胸口蔓延。
我转身拉开抽屉,从最底下翻出一个文件袋。
里面是我三年前签的租房合同和一张补充协议。
我抽出那张已经有些泛黄的补充协议,目光落在其中一条上。
“乙方(租客)在租住期间,自行添置、安装的固定设施,在租赁关系结束时,可自行拆除带走,或与甲方(房主)协商折价处理,甲方不得无故阻拦。”
这是我当年特意加上去的条款。
当时只是觉得以防万一,现在看来,这个心眼或许没白留。
我把协议小心翼翼地放回文件袋,心里那股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下去。
第二天是周一,早高峰的地铁挤得像个沙丁鱼罐头。
我被人群推搡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李淑梅。
我划开屏幕,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小宋,跟你说个事。这房子我女儿过两个月要结婚用,你看看,这几天收拾收拾,7天内搬一下。”
我站在摇晃的车厢里,周围全是嘈杂的人声,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大脑像是被瞬间抽空,嗡嗡作响。
7天内搬走?
我盯着那行字,反复看了三遍,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却让我无法理解。
上周刚交了五千块暖气费。
昨天她还夸我是“模范租客”。
今天就要我滚蛋。
我感觉一股滚烫的血液直冲头顶,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我回拨过去,响了几声,被挂断了。
然后她发来第二条消息:“有什么事微信说,在开会。”
我压着火气,一字一句地打字。
“李阿姨,我们的合同还有半年才到期。而且我上周才刚交了五千的暖气费。”
消息发出去,那边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几秒后,一条长达三十秒的语音弹了出来。
我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小,凑到耳边。
李淑梅那油滑又轻蔑的声音,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哎哟,我说小宋啊,做人不能这么死板嘛。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女儿结婚是大事,你通融一下嘛。”
“至于那五千块钱,你在这住了三年,我都没涨过你房租,不少东西都旧了,就当是这三年的折旧费和卫生费了,我也不占你便宜。”
“你要是觉得不合理,你去告啊,你去走程序啊。我跟你说,你一个外地来打工的,耗得起那个时间,花得起那个律师费吗?别到头来房子没得住,工作也耽误了。”
语音的最后,是一声短促的、充满嘲讽的嗤笑。
我站在原地,感觉车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那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一下下扎在我的神经上。
愤怒。
屈辱。
还有一种被当成傻子戏耍的恶心感。
我浑身都绷紧了,恨不得立刻冲到她面前,把手机砸在她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
地铁到站,门开了,人流涌动。
我被推着往前走,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让我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点。
我没有再发任何消息。
我只是面无表情地,将刚刚的聊天记录,连同那条刺耳的语音,还有昨天的转账记录,一张一张,全部截图保存。
截完图,我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然后,我拨通了李淑梅的电话。
这次她接了,语气很不耐烦:“不是说在开会吗?什么事?”
我用一种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语气问她:“李阿姨,我再确认一遍,您的意思是,合同不认了,暖气费不退了,让我必须在七天内搬走,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是不加掩饰的傲慢:“对,就是这个意思。识相点,对大家都好。”
“好。”
我说出这个字,然后挂断了电话。
没有争吵,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李淑梅那边大概也愣住了,她可能预想了我的愤怒、哀求、甚至是威胁,但绝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干脆利落的“好”字。
她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或许在她看来,这是一个成年巨婴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又一次轻易地取得了胜利。
她正在为自己的精明算计而窃喜。
我走出地铁口,阳光刺眼。
我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我吐出了胸口所有的浊气。
也吐出了最后一丝对这个世界的温情幻想。
既然体面和规则换不来尊重,那就用她的方式,给她上一堂终生难忘的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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