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陈宇,我求你,回来吧!回来加班,帮公司把系统调通!”深夜的电话里,老板带着哭腔的哀求让我觉得无比陌生。
就在一个月前,同样是他,因为一场罕见的暴雪导致我迟到八分钟,便当众宣布扣掉我全年二十六万奖金,断了我买房的首付。
那一刻,我的心比窗外的风雪更冷。
我没有争辩,只是从此准时九点上班,五点三十打卡,绝不多留一分钟。
我的“不合作”让公司重金押注的核心项目迅速陷入混乱,外援团队束手无策,投资方即将撤资。
就在老板彻底崩溃、打电话向我哭求的当晚,一份匿名寄到的神秘文件袋,彻底揭开了这场“迟到处罚”背后令人脊背发凉的真相……
凌晨五点,我被窗外一片诡异的白亮晃醒。
掀开窗帘,倒吸一口凉气。积雪几乎没过了楼下花坛的冬青,天空还在往下倾倒着棉絮般的雪片,风卷着雪沫狂乱地拍打着玻璃窗。手机屏幕上,一连串的天气预警短信挤在一起。我心头一紧,今天要上线演示的新一代智能仓储管理系统“天枢”,是公司今年押上血本的核心项目,也是我带着团队熬了整整一年,掉了不知道多少头发的心血。演示会定在上午九点半,我原本计划七点前就到公司,做最后一遍压力测试。
来不及多想,我胡乱套上最厚的羽绒服,抓起背包就冲进了风雪里。
公交停运。地铁口排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队,缓慢地向前蠕动。打车软件上显示的排队人数是三位数,预计等待时间两小时以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站在路边,雪花往脖子里钻,冻得牙齿打颤。看着手机上逼近七点的时间,我第一次感到了恐慌。不能等了。我一咬牙,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及膝的积雪,朝着公司的方向艰难跋涉。
五公里路,平时开车不过十几分钟,那天我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羽绒服湿透了,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冷意渗透骨髓。鞋子里灌满了雪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脚早已冻得麻木。赶到公司楼下时,我已经筋疲力尽,头发、眉毛上都结了一层白霜,狼狈不堪。
抬头看,大楼的电子钟显示:八点三十八分。
我迟到了。
不是几分钟,是整整一个小时零八分钟。但想到九点半的演示,我顾不得喘息,拖着几乎冻僵的身体冲进电梯,直奔十六楼项目组所在的办公区。
工位上空无一人。我心里咯噔一下。冲到会议室门口,隔着玻璃,我看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公司老板李总、分管技术的副总、市场部的负责人,还有几个穿着西装、面孔陌生但气质不凡的人,估计是重要的投资方代表。我的直属上司,项目主管苏瑶,正站在投影屏前,神色紧张地调试着设备。而本该由我主控的演示电脑前,坐着的是组里的年轻程序员小赵,他额头上全是汗,手指在键盘上有些无措地悬停着。
我推门进去,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有惊愕,有不满,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李总,一个五十岁出头、身材微微发福的男人,平时总挂着几分儒商笑意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了一眼腕表,又看了看我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样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陈宇,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他的声音不高,但压得很沉,像一块石头砸进凝固的空气里。
“李总,对不起,雪太大了,交通全瘫痪了,我走过来的……”我试图解释,声音因为寒冷和焦急而有些嘶哑。
“走过来的?”李总打断我,嘴角扯出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全市几百万人,就你一个人遇到暴雪?就你一个人需要‘走’过来?”他刻意加重了“走”字,目光扫过我湿透的裤腿和鞋子,“苏瑶七点二十就到了,小张、小王住得比你远,八点前也都到了。怎么,就你陈工的路特别难走?”
我心里一阵发凉。苏瑶住公司附近的高档公寓,步行不过十分钟。小张、小王都是本地人,情况或许比我好些。但我无法再辩解,任何解释在此刻听起来都像是苍白无力的借口。
“行了,”李总挥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目光转回屏幕,“演示马上开始,别在这杵着了。小赵,你继续准备。”
我默默退到会议室的角落,找到最后一个空位坐下。湿冷的衣服贴着皮肤,寒意一阵阵袭来,但比这更冷的是李总那番话和在场那些沉默或异样的目光。苏瑶在继续调试的间隙,朝我这边瞥了一眼,那眼神复杂,有一丝同情,但很快被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取代。
演示开始了。小赵虽然参与了部分模块开发,但对整个系统的架构逻辑、特别是几个核心算法的耦合关系并不完全熟悉。讲解时明显有些磕绊,遇到投资方深入追问细节,他更是频频卡壳,额头上的汗越擦越多。李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次想要插话补充,但又怕越描越黑。我能看到投资方代表们交换着眼神,眉头渐渐蹙起,有人已经开始低头看手机。
一场本该精彩绝伦、为公司赢得关键投资的演示会,最终在一种近乎尴尬的气氛中草草收场。投资方礼貌性地表示“再研究研究”,便匆匆离去。
送走客人,会议室的门刚一关上,李总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他猛地转身,目光像刀子一样割在我脸上。
“陈宇!你知道今天这个演示有多重要吗?啊?!”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天枢’项目,公司前后投入了多少资源?指望它打开新局面!就因为你!因为你这莫名其妙的迟到!搞得一塌糊涂!”
“李总,我确实是因为天气……”我试图再次说明情况。
“天气!天气!别拿天气当挡箭牌!”李总猛地一拍桌子,“为什么别人都能克服,就你不能?说到底,还是责任心不够!是态度问题!你以为你是技术核心,公司离了你就转不动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地球离了谁都照转!”
他胸膛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苏瑶站在一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保持了沉默。其他同事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李总喘了几口粗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公司有公司的制度。你这次严重失职,给公司造成重大潜在损失,必须严肃处理。年度绩效清零,年终奖全部扣除。另外,‘天枢’项目组的季度奖金和项目奖金,你也别想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年度绩效和年终奖,加上项目奖金,加起来有二十六万多。那是我计划用来付房子首付的钱,是父母省吃俭用攒下一点,加上我这些年全部积蓄才凑够的数目。
“李总!”我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次迟到是我不好,我认。但扣除全年奖金……这处罚是不是太重了?‘天枢’系统是我一手搭建的,这一年来我几乎没有在零点前下过班,所有的核心难题……”
“功劳是功劳,过失是过失!”李总毫不留情地打断,“功过不能相抵。如果今天因为你个人的‘意外’,导致投资失败,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二十六万?二十六万连可能的损失的零头都够不上!这个决定,没得商量!”
他说完,不再看我,对苏瑶吩咐道:“苏瑶,后续的补救方案你抓紧拿给我。陈宇,”他侧过头,最后丢下一句,“写一份深刻检查,明天一早交到我办公室。另外,未来三个月,你的考勤由苏瑶重点监督。再有一次迟到早退,你自己看着办!”
李总摔门而去。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同事们陆续默默离开,没人敢过来跟我说一句话。只有苏瑶,在收拾东西时,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快速说了一句:“陈宇,李总正在气头上,话是重了点……你……唉,先写检查吧。”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歉疚,或许还有几分身为管理者的无奈,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疏远。
我独自站在空旷的会议室里,窗外依然风雪漫天,但心底的寒意比窗外肆虐的风雪更甚。湿冷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二十六万的重量,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那不是简单的罚款,那是我四年来的全部努力、无数个通宵达旦的夜晚,被一场暴雪和老板冰冷的几句话,轻易地抹去、碾碎。
一种混合着荒谬、委屈、愤怒和彻底心寒的情绪,在胸腔里翻腾、冲撞。我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那扇厚重的木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责任心?态度?我过去四年的996乃至007,换来的就是一场暴雪后的“责任心不够”和“态度问题”?
我慢慢地、慢慢地擦去脸上未干的雪水,也擦去了最后一丝残留的温热和期待。
检查我没有写。
第二天,我准时在九点整踏入公司。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甚至和前台的姑娘点头打了招呼。坐到工位上,我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登录系统,开始处理工作邮件。项目组的晨会,苏瑶简单说了几句后续安排,提到要尽快修复演示会暴露出的几个展示性问题,并准备第二套接洽方案。她看向我,眼神带着征询:“陈宇,核心算法的稳定性验证和压力测试脚本优化,还是你来牵头吧,时间比较紧。”
我点了点头,平静地说:“好,需求文档和排期发我就行。”
苏瑶似乎松了口气,可能以为昨天的风波随着我“认罚”就算过去了。她很快把任务派发下来。我一如既往地接下了最核心、最繁杂的技术攻坚部分。
整个上午,我全神贯注,效率甚至比平时更高。键盘敲击声清脆而规律,屏幕上代码流畅地滚动。同事偶尔过来讨论问题,我也正常回应,只是话比以往少了些,更专注于问题本身。午饭时间,我拒绝了小张一起吃饭的邀请,独自去了食堂,吃完便回到工位,没有午休,继续工作。
下午,我解决了两个关键的边界条件漏洞,优化了一段核心查询算法,效率提升了百分之十五。我把测试报告和代码更新提交到版本库,同时给苏瑶和相关的测试同事发了详细说明。
然后,当时钟的指针精准地指向下午五点三十分时,我保存了所有工作文件,关闭了开发环境和所有内部通讯软件,只留下邮箱客户端(用于接收非紧急工作信息,我设置了定时查看)。接着,我关闭电脑,屏幕暗了下去。
我站起身,开始收拾桌面。把水杯放进背包,检查了一下抽屉里没有遗漏的个人物品。
五点二十八分。距离标准下班时间还有两分钟。办公室里依然一片忙碌,键盘声、电话声、讨论声混杂在一起。没有人会在意这个时间点。通常,这个时间是我开始沉浸入某个技术深水区,或者等待晚上与海外团队开会的时候。
五点二十九分。我背上背包,拿起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
五点三十分整。公司的下班音乐铃声响了起来,是一段轻柔但几乎无人注意的钢琴曲。我穿着外套,脚步平稳地走向打卡机。
“嘀。”清脆的打卡声。
直到这时,附近几个同事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看过来。坐在斜对面、正埋头调试接口的小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又看了看我,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我对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直走向电梯间。
电梯门合上,镜面里映出我平静无波的脸。我知道,从明天开始,关于我“准时下班”的消息,会像水滴入油锅一样,在项目组、甚至在整个技术部炸开。
果然,第三天早上,我刚在九点整打完卡坐下,苏瑶就踩着点来到了我的工位旁。她脸上带着惯常的、略显紧绷的职业微笑,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陈宇,昨天那个压力测试脚本,运行到高并发场景时,报了几个诡异的偶发性错误,日志不太清晰,你看看是不是底层资源锁的机制有问题?今天最好能定位一下。”她语速很快,“另外,投资方那边反馈,希望我们能就几个关键指标再做一次内部模拟演示,时间定在下周二,留给我们的时间满打满算只有四天半。这是他们新提的详细需求列表,有些点比较棘手。”她说着,把一份打印出来的文档放在我桌上,厚厚一沓。
我拿起需求列表,快速浏览了一遍,确实有几个点涉及系统底层逻辑的微调,工作量不小,需要仔细设计。我点点头:“需求我收到了。压力测试脚本的问题,我需要先复现一下,看看日志和当时的系统监控数据。模拟演示的需求,我今天会做初步评估,下午下班前给你一个大概的时间排期和风险评估。”
苏瑶似乎对我的“配合”感到满意,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时间很紧,陈宇,”她强调,“这些都需要优先处理,特别是演示准备,李总非常重视。”
“明白,我会根据优先级安排。”我的回答依然平静、职业,挑不出任何毛病。
苏瑶张了张嘴,似乎想提醒我“加班赶一下”,但看着我已经低头开始查看日志文件的样子,那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或许觉得,以我过去的工作风格,遇到这种紧急任务,自然会主动加班。
这一天,我高效地工作。上午,我搭建了复现环境,分析了大量日志和监控数据,最终定位了压力测试脚本的问题根源,并非底层资源锁,而是一个第三方中间件在极端压力下的连接池泄露。我写了详细的排查报告和修复建议,附上了临时缓解方案。下午,我仔细研究了新的演示需求,画了几张架构调整的草图,评估了潜在风险和工作量。
我的工作节奏很快,但有条不紊。我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一个问题茶饭不思,沉浸进去直到深夜。我严格按照番茄工作法,专注工作一段时间,然后起身去接杯水,活动一下肩颈。午饭准时去吃,饭后散步十分钟。下午继续。
当下午五点半的铃声再次准时响起时,我刚好完成了演示需求的初步评估文档。我保存,发送给苏瑶,同时抄送了李总(这是制度要求的)。然后,像前一天一样,保存、关机、收拾、打卡、离开。
这一次,更多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我看到苏瑶在她独立的玻璃隔间里,正接着电话,目光却透过玻璃追随着我的背影,脸色有些难看。小王小张他们,更是面面相觑,低声交谈着什么。
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能猜到苏瑶和李总会怎么想。但他们怎么想,已经不在我关心的范畴内了。
第四天,情况开始变得微妙。我提交的修复建议需要测试团队配合验证,但测试团队排期已满。我提出的演示需求评估,指出了几处需要其他模块(如图形渲染模块、数据导入模块)配合修改的地方,我给相关同事发了协作请求,但回复都是“手头任务紧,排期需要协调”。
下午,苏瑶又来了,这次她脸上职业性的微笑几乎挂不住。“陈宇,测试那边排不开,你提的那个中间件问题,能不能先自己写个简易的单元测试验证一下?还有,渲染组的老刘说他们的排期已经到下周了,你需求里提到的那几个界面动态效果调整,可能赶不上演示。”
我看着她,语气平静:“苏经理,单元测试可以写,但无法完全模拟高并发压力环境,验证结论可能有局限性。至于界面调整,那是演示效果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无法实现,需要评估是否调整演示方案,或者与投资方沟通,明确哪些是本次演示的必备项,哪些是加分项。这涉及项目范围和预期管理,可能需要你或李总层面来决策和协调资源。”
我把问题清晰、理性地抛了回去,完全基于项目管理逻辑,不带任何情绪。
苏瑶愣住了。她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在过去,遇到这种跨部门协调困难,我多半会自己想办法,要么去找对方软磨硬泡,要么自己研究一下对方模块的代码,尝试弄个临时方案,或者干脆加班加点,把自己这部分做到极致,以期弥补其他部分的不足。总之,我会主动把问题和责任扛起来,想尽一切办法“搞定”。
而现在,我只是指出了问题所在,明确了责任边界,然后等待决策。
“你……”苏瑶一时语塞,脸色红了又白,“陈宇,现在是项目关键时刻,大家要有点大局观,克服一下困难……”
“苏经理,”我打断她,声音依然平稳,“我理解项目的重要性。我已经在职责范围内,完成了问题定位、方案建议和风险评估。跨部门资源协调和优先级决策,超出了我的权限。如果需要我加班来弥补其他模块的延迟,”我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她,“请问,这是公司层面的正式要求吗?如果是,有没有书面的加班申请和对应的调休或补偿方案?按照劳动法规定……”
“够了!”苏瑶低喝一声,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显然没料到我会提到劳动法和书面手续。周围隐约投来一些目光,她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带着明显的恼怒和失望,“陈宇,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一点‘意外’处罚,就让你变成这样?耍这种小性子,摆挑子,给公司添堵,对你有什么好处?别忘了,你的年终奖已经没了,难道连工作也不想要了?”
“我的工作,是在规定工作时间内,完成指派的任务,并保证质量。”我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我一直在这样做。至于‘小性子’、‘摆挑子’、‘添堵’,这些评价我无法认同。如果公司认为我目前的工作方式或产出不符合要求,可以依据绩效考核制度进行处理。”
苏瑶瞪着我,胸口起伏,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最终,她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走回了她的玻璃隔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我知道,战书已经递上去了。而我,刚刚严格执行了四个工作日的八小时工作制。风暴,正在玻璃隔间和更上层的办公室里酝酿。我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五点二十五分。还有五分钟。
足够了。
严格执行八小时工作制的第五天,微妙的变化开始像涟漪一样扩散,最终汇聚成清晰的暗流。
早上,我刚打开工作邮箱,就收到了几封措辞正式、抄送给苏瑶和李总的邮件。一封来自测试经理,表示“鉴于当前项目资源紧张,且陈工提出的问题需特定环境验证,建议该修复方案延后至下个测试周期,或由开发方提供更完备的自验证报告”。另一封来自渲染组的老刘,邮件里详细罗列了他们手头三个“高优先级”项目的时间表,最后委婉地表示“陈工所提需求涉及底层引擎调整,评估工作量较大,且与现有排期冲突,建议重新评估演示方案的必要性或协调额外资源”。
看,问题没有被解决,只是被更规范、更礼貌地抛了回来,并设置了更高的门槛。
我没回复这些邮件,只是把它们归类到“待协调”文件夹。然后,我按照自己的计划,开始为下周二的模拟演示编写核心算法的验证demo。这个demo不依赖复杂的界面渲染,只聚焦于最关键的逻辑和性能指标,是我职责范围内最能掌控的部分。我写得专注而高效,但只限于职责边界之内。
十点左右,苏瑶从李总办公室出来,脸色比昨天更加晦暗。她没来找我,而是召集了项目组几个骨干,包括我,开了一个短会。
会议气氛沉闷。苏瑶传达了李总的最新指示:下周二模拟演示必须成功,这是挽回投资方信心的关键一搏。所有资源必须向此倾斜。然后,她开始重新分配任务,试图绕过那些“协调不动”的障碍。
“小王,测试验证的事情,你协助陈宇,尽量在本周内完成自验证报告。”
“小张,你去跟老刘那边再沟通一下,看看那些界面效果能不能简化,用现有的控件替代……”
“陈宇,”她看向我,语气是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淡,但眼神深处藏着烦躁,“你的主要精力还是保证核心算法的稳定性和演示demo。另外,投资方新提的第三个需求点,关于数据实时同步延迟的优化,李总点名要你给出明确方案和时间表,今天下班前。”
第三个需求点我知道,那涉及到系统架构中一个比较根本的设计,当初为了平衡成本和性能做的折中。要优化,不是简单的代码调整,需要重新评估数据流,甚至可能动到底层存储策略。半天时间,连深入分析都不够,更别说给出明确的方案和时间表。
“苏经理,”我开口道,“需求三的优化涉及架构层面评估,需要协调数据库团队和运维团队,评估对现有业务的影响。半天时间,我只能给出初步的技术调研方向和大致风险评估,无法提供明确方案和时间表。”
“陈宇!”苏瑶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现在是讨价还价的时候吗?李总说了,今天下班前!我要的是结果,不是困难!你以前不是最能攻坚吗?怎么现在一点挑战都不敢接了?”
“我接到的任务是完成职责范围内的有效工作,并对工作成果的质量负责。”我迎着她的目光,声音没有起伏,“超出能力或资源范围,强行承诺无法保证的结果,是对项目的不负责。如果公司要求我必须给出明确方案,我需要相关的决策支持信息和跨部门协作的授权。”
“你……”苏瑶气得手指都有些发抖。周围一片寂静,其他人都低着头,假装盯着笔记本或水杯。这种场面让他们感到尴尬和不安。
“好,好,陈宇,你行。”苏瑶连连点头,怒极反笑,“你就按你的‘职责范围’做吧!需求三你不用管了!我会亲自向李总汇报你的‘工作态度’!散会!”
她摔下笔记本,率先冲出了会议室。
会议不欢而散。我回到工位,继续写我的demo。下午,我按照自己说的,就需求三整理了一份简短的初步技术分析,列出了需要进一步调研的问题清单、需要协作的团队,以及可能存在的风险。
在五点二十五分,我把这份分析发给了苏瑶,并抄送李总。在邮件末尾,我写道:“以上为基于当前信息的初步分析,如需深入方案,请明确排期并提供必要支持。”
五点三十分,准时打卡离开。
我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诧异或好奇,而是混合着担忧、不解,甚至是一丝隐隐的畏惧。我像一个突然脱离轨道的齿轮,虽然安静,却让整个机器的运转开始出现了不协调的噪音。
第六天是周五。早上,公司气氛有些异样。苏瑶一上午都没露面。午休时,茶水间里窃窃私语多了起来。
“听说了吗?李总昨天在办公室发了大火,好像是因为‘天枢’项目……”
“苏瑶上午被叫去,到现在还没出来。”
“陈宇也真刚啊,这么跟上面顶着干……”
“唉,他也是被逼的,二十六万呢,换谁不寒心?”
“寒心归寒心,工作总不能不要吧?这下闹僵了,怎么收场?”
“不知道,感觉……要出大事。”
下午,苏瑶终于出现了,脸色苍白,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哭过或者没睡好。她没看任何人,径直走进自己的玻璃隔间,关上了门和百叶窗。
不久,我收到了HR部门发来的会议邀请,时间是下午三点,地点是小会议室,主题是“员工沟通”。与会者只有我、HR经理、苏瑶,还有李总。
该来的总会来。
三点整,我推开小会议室的门。李总坐在主位,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HR经理是个四十多岁、面相和善但眼神精明的女人,坐在一旁,面前摊着笔记本。苏瑶坐在李总另一侧,低着头,手里无意识地转着一支笔。
“陈宇,坐。”李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坐下,静待开场。
HR经理清了清嗓子,露出职业化的微笑:“陈宇,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就近期的工作情况,做一个沟通。公司也关心每一位员工的成长和发展。”
李总直接接过了话头,省去了所有寒暄:“陈宇,你这几天的表现,苏瑶已经跟我详细汇报过了。我也看到了你提交的那些……报告。”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我理解你对于上次处罚有情绪。年轻人,受点挫折,有点脾气,很正常。但是,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尤其是带到‘天枢’这么关键的项目里,影响团队协作,延误项目进度,这就非常不应该,也非常不专业。”
他的语气不算严厉,甚至带着一点“推心置腹”的味道,但话语里的分量很重。
“公司处罚你,是依据制度,是对事不对人。目的是让你吸取教训,不是要一棍子打死你。你的技术能力,公司是认可的。否则,‘天枢’这么重要的项目也不会交到你手上。”李总话锋一转,“现在,项目到了最紧要的关口,投资方在看着,整个公司的下半年业绩都指着它。这种时候,更需要大家团结一心,共渡难关。而不是搞个人主义,斤斤计较那点工作时间!”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我:“陈宇,我今天找你谈话,是给你机会,也是给项目机会。过去的事情,翻篇了。只要你接下来全力以赴,配合苏瑶,把模拟演示和后续的正式上线做好,我可以考虑,在项目成功之后,对你进行一定程度的补偿。至少,项目奖金部分,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胡萝卜加大棒。先敲打,再给个模糊的希望。这是典型的管理话术。
苏瑶这时也抬起了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声音有些干涩:“陈宇,李总说得对。现在项目真的离不开你。之前……我可能也有些急躁。我们能不能都退一步?你专心把技术问题解决好,协调的事情,我去想办法。大家一起努力,先把眼前这关过了,行吗?”
她放低了姿态,甚至带着一丝恳求。这不像平时的她。
我看着他们,李总看似诚恳实则掌控一切的眼神,苏瑶疲惫中带着无奈和期待的表情,HR经理那张永远标准微笑的脸。我知道,他们是真的急了。项目的瓶颈,因为我的“不合作”而骤然凸显、放大。他们需要我这个“齿轮”重新咬合,带动整个机器。
我也知道,如果我此刻“顺坡下驴”,表示“以大局为重”,加班加点,力挽狂澜,那么我很可能会重新赢得“重视”,那被扣除的奖金或许真能有部分找回,我在公司的地位甚至可能更加稳固。
但是,那二十六万扣掉的,真的只是钱吗?不,那扣掉的是我对这份工作最后的天真和热忱,是对“付出必有回报”这个信念的彻底粉碎。那场暴雪和李总冰冷的话语,像一把冰锥,凿穿了我一直以来埋头苦干的幻象。让我看清了,在老板眼里,我的所有加班、所有心血、所有对技术的执着,在所谓的“制度”和“态度”面前,都可以被轻易地量化、剥夺、否定。
我现在执行的,不仅仅是八小时工作制,是我给自己重新划定的底线,是我对这个系统沉默而坚决的回应。
我沉默了几秒钟,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送风的微弱声响。
然后,我开口了,声音平静而清晰:“李总,苏经理,感谢你们的沟通。对于工作,我的态度一直很明确:在劳动合同约定的工作时间内,我会尽职尽责,完成分配给我的、在我专业能力和权限范围内的工作,并保证质量。对于‘天枢’项目,我会继续完成我职责内的任务,比如核心算法的验证demo。至于需要跨部门协调、资源申请,或者超出我个人权责范围的决策,我需要明确的授权和支持流程。”
我没有接受那个模糊的“补偿”许诺,也没有答应“全力以赴”和“共渡难关”。我只是再次,无比清晰地将我的“职责范围”划了出来。
李总脸上的那层“诚恳”瞬间冻结了。苏瑶眼中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光骤然熄灭,变成了更深的失望和……一丝怨怼。HR经理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陈宇,”李总的语气彻底冷了下来,不再有任何掩饰,“你这是在将公司的军?你以为公司离了你,这个项目就真的转不动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回答道,“公司人才济济。我只是在陈述我的工作原则。”
“好!很好!”李总猛地靠回椅背,冷笑一声,“有原则!有个性!既然你坚持你的‘原则’,那我们也按公司的‘原则’来办!”
他转向HR经理:“王经理,根据公司规定,员工不服从合理工作安排,消极怠工,影响项目进度,该怎么处理?”
HR经理迅速翻了一下笔记本,字正腔圆地回答:“根据《员工手册》第三章第七条,经沟通无效,可给予警告处分,情节严重或造成重大影响的,可考虑调整岗位、降薪,直至解除劳动合同。”
“听到没有,陈宇?”李总盯着我,“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因你在‘天枢’项目关键阶段,拒不配合项目整体安排,消极工作,经沟通无效,现决定,自即日起,将你调离‘天枢’项目组!你的工作,由苏经理另行安排!”
调离项目组。这意味着我被边缘化了。离开我一手打造的核心项目,去处理一些边角料的工作,或者干脆“挂”起来。
苏瑶猛地看向李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只是脸色更白了几分。
李总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你的薪资,暂时维持不变。但今年的绩效评定,会如实反映你近期的表现。另外,公司保留根据后续情况,进一步采取处理措施的权利。”
宣判结束了。
我点了点头,脸上依然没有太多表情:“好的,我接受公司安排。请问调令有书面文件吗?以及,我接下来向哪位经理报到,具体负责什么工作?”
我的反应似乎让李总更加恼火,他有一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和愤怒。“王经理,你负责跟进!苏瑶,你立刻接手陈宇的所有工作,组织人手,确保演示万无一失!我就不信,没了张屠户,就得吃带毛猪!散了!”
李总起身,拂袖而去。
HR经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苏瑶,合上笔记本,公式化地说:“陈宇,调令和相关手续,我稍后发邮件给你。在新的工作安排明确前,你先整理一下‘天枢’项目的交接文档吧。”说完,她也快步离开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苏瑶。
苏瑶呆呆地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抬起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压抑的怒火:“陈宇,你满意了?你就为了赌这口气,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项目如果真因为你黄了,你以为你能好过?李总会放过你?”
我看着这个曾经一起加班、讨论技术难题到深夜的“战友”,如今却站在管理者的位置,对我进行质问。我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荒诞。
“苏瑶,”我第一次在私下里叫她的名字,“你觉得,这只是赌一口气吗?”
她愣住了。
我没有等她的回答,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调令邮件在十分钟后准时抵达我的收件箱。措辞官方而冰冷,列明了调离原因(消极怠工,不服从安排)和即刻生效的执行要求。附件里有需要签署的岗位变更确认单。我的新归属部门暂时是“技术部待分配组”,直属上级变成了技术部的副部长,一位很少管具体事务的老好人。具体工作内容:暂定。
我知道,这是“冷处理”的开始。把我晾起来,让我自己难受,然后或许在某一天,找个由头让我“主动”离职。这是很多公司对付不听话又不值得立刻撕破脸的核心员工的常见手段。
我没有立刻签那张确认单,也没有回复邮件。我只是把它标记为未读,然后关掉了邮箱通知。
我开始整理“天枢”项目的交接文档。这其实是个技术活,因为系统太复杂,文档需要清晰、结构化,才能让接手的人(很可能是不熟悉细节的小王或小赵)看得懂。我并没有敷衍了事,反而写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细致、规范。每一个核心类、关键算法、配置文件、数据库表结构、接口定义、部署步骤、已知问题……我都分门别类,配上清晰的说明和示意图。甚至,我还录制了几个简短的屏幕操作视频,演示了系统关键流程的配置和测试方法。
我做得一丝不苟,像一个最专业的工匠,在离开前,将毕生心血铸成的作品,擦拭得锃亮,贴上详尽的标签。
但我只做这些。我不再关注项目群的任何消息,不再查看演示准备的进度,不再回答任何关于“天枢”的技术咨询——即使有小王怯生生地过来问我一个关于数据校验的边界条件,我也只是指了指我正在整理的文档:“这部分在‘数据模块’的第三节有详细说明,视频演示编号V07也涵盖了类似场景。”
我的态度明确:交接,仅限于已成文的、静态的文档和资料。动态的问题解决、知识转移、应急支持,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小王讪讪地走了。其他人更不敢再来打扰。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有人同情我,觉得李总太过分;有人觉得我不识时务,自毁前程;更多人则是明哲保身,小心翼翼地避开我,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苏瑶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玻璃隔间里,或者频繁进出李总办公室,脸色一天比一天憔悴。项目组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看似忙碌,却透着一股紧绷的焦虑。
调离后的第三天,下午快下班时,一个陌生的、穿着得体西装、提着商务行李箱的中年男人,在苏瑶的陪同下,来到了我们项目组所在的办公区。苏瑶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笑容,向那个男人介绍着我们的工作环境。男人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工位和办公设备,偶尔问一两个问题,苏瑶都连忙回答。
“李总监,这边请,这就是我们‘天枢’项目组的主要开发区域。核心团队都在这里。”苏瑶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像是故意要让所有人听见,“虽然遇到一点小小的……人员变动,但我们团队的技术底子还是很扎实的。而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李总特意请您和您的精英团队来协助我们把关,我们真是深感荣幸,也信心倍增!”
被称为“李总监”的男人矜持地笑了笑:“苏经理客气了。‘创达’的李总和我们老板是老朋友了,这个忙肯定要帮。我们‘迅捷科技’在智能系统集成和高压演示方面,还是有一些经验的。放心,既然我们接了,就一定帮你们把场子撑起来。”
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传开。原来,李总不惜花费重金(这价钱肯定不菲),从外面请了专门的“救火”公司——“迅捷科技”,来接管“天枢”演示的准备工作,以确保下周二的模拟演示成功。这无疑是对我,也是对现有项目团队能力的一种公开否定和放弃。
我看到小王、小赵他们的头埋得更低了。苏瑶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但很快被更热烈的笑容掩盖。
李总监带来了一个小团队,三四个看起来就很干练的年轻人,带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他们很快被安排到会议室旁边的临时办公区。苏瑶调集了项目组所有能调集的文档(包括我正在整理的那部分),全力配合这个外部团队。
我仿佛成了一个局外人,一个即将被清扫出去的旧家具。同事们经过我的工位时,脚步都会不自觉地加快。
也好。我心想。这样更清净。
我继续整理我的文档,效率很高,因为心无旁骛。调离后的第五天,也就是原定模拟演示的前一天,我终于将最后一部分——系统部署与监控手册——整理完毕,生成了一份完整的索引文件。我将所有文档打包,发给了苏瑶,并抄送了新任直属上级和技术部备份邮箱。在邮件正文里,我只写了一句话:“‘天枢’项目相关技术资料交接完毕,请查收。”
做完这一切,距离下午下班还有两个小时。我的工位上,属于“天枢”项目的一切痕迹,已经彻底清除。电脑里相关的代码库权限已被回收,项目群我也早已被移出。这个我奋斗了一年多的地方,忽然变得无比陌生。
我开始收拾真正属于我个人的物品。几本专业书籍,一个用了多年的保温杯,抽屉里的一些文具和私人物品。动作不疾不徐。
就在这时,项目组那边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隐隐听到苏瑶拔高的、带着惊慌的声音,还有那个李总监低沉快速的说话声。几个人影匆匆从临时办公区跑向会议室。
我没有抬头,继续将一本《分布式系统原理》放进纸箱。
过了一会儿,骚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大了。李总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这怎么可能?!关键接口调用全部失败!日志显示认证根本就没通过!你们给的权限配置和接口文档到底是不是最新的?!”
苏瑶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是最新的啊!昨天还测试过一部分……陈宇交接的文档里都写清楚了……”
“写清楚了有什么用?!现在是系统根本就跑不起来!连最基本的服务都注册不上!你让我明天演示什么?演示错误日志吗?!”李总监几乎是在低吼。
“我……我马上联系运维,查权限!重新配!”苏瑶的声音慌乱了。
“查?现在查来得及吗?!你们自己的系统,自己心里没数吗?!李总那边我怎么交代?我们公司的信誉怎么办?!”李总监的质问一句比一句重。
整个办公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着会议室方向传来的、压抑而激烈的争吵。那不仅仅是技术故障,那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投资方信任彻底崩塌前的最后警报。
我充耳不闻,将最后几支笔收进笔袋。然后,我拉开键盘托,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酒精棉片。
收拾个人物品之际,我取出酒精棉片,将键盘与鼠标上属于我的指纹,一丝一缕,认真地擦拭干净。那动作,好似在亲手抹去自己在这家公司虚掷的四年、愚昧的青春时光。
李总发言结束后,始终低垂着脑袋的苏瑶,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她用一种满是复仇快意、毫不遮掩轻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
那目光仿佛在无声地宣告:陈宇,你不是一直自视甚高吗?你不是觉得这个项目缺你不可吗?现在睁大眼瞧瞧,你不过是个随时能被替换、无足轻重的小卒罢了。
我直视她那挑衅的眼神,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荒诞可笑。
太幼稚了。
她真以为,金钱能解决所有技术难题吗?
她真觉得,仅靠一个临时拼凑的外部团队,就能在短短数日里,完全弄懂一个我耗费整整一年心血,用无数复杂逻辑和独特架构搭建起来的庞大系统吗?
会议结束后,我默默收拾起在这个工位上的个人物品。
既然已被公开调离项目组,继续留在这儿,已毫无意义。
苏瑶踩着她那双十厘米的高跟鞋,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宛如一位凯旋的女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嘴角挂着一抹胜利者的得意笑容。
“陈宇,现在感觉如何?是不是特别失落,特别不甘心?我早就提醒过你,做人,千万别太高看自己。没有你,地球照样转,我们‘创达科技’……只会运转得更加出色。”
我懒得理会她,自顾自地把一本《代码精要》塞进纸箱里。
“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她似乎觉得这样的羞辱还不够,特意俯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好似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我已经正式向公司提交了申请,以你‘严重失职且恶意破坏项目’的名义,不仅要追回你过去四年所有的项目奖金,还要启动法律程序,追索你这次给公司造成的所有直接和间接经济损失。我们的法务部正在连夜核算具体金额,你就等着收到法院的传票,赔到倾家荡产吧。”
说完,她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畅快淋漓的笑声,扭着腰,转身离去,留给我一个无比高傲、决绝的背影。
周围的同事们,看向我的眼神,已从最初的同情,彻底变成了赤裸裸的怜悯。
在他们眼中,我这一次,是真的彻底完了。
不仅丢了赖以谋生的工作,损失了所有收入,甚至还要背上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巨额官司。
我停下手中整理的动作,抬起头,望着苏瑶离去的方向,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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