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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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许月莹。高三上学期期末,最后一次全市模拟考,我挤进了年级前三。班主任刘老师拍着我的肩膀,眼镜片后面的小眼睛闪着光,说:“月莹啊,保持住,清华北大不敢说,C9联盟肯定稳了。要是能拿到那个保送名额,就更好了。”

他说的保送名额,是学校每年都有一个的“优秀学生干部”保送资格,虽然不直通清北,但能去一所不错的985,不用参加高考。我们班是重点班,这个名额基本就在年级前五里面出。我是班长,成绩够格,还是校学生会副主席,按往年的标准,希望很大。

刘老师那话,像一颗定心丸。我爸妈都是普通工人,知道我进了前三,高兴得不行,我妈特意多做了两个菜,我爸破天荒开了瓶啤酒,说:“我闺女争气!要是能保送,咱们家祖坟都冒青烟了!”

我心里也憋着一股劲。从高一开始,我没在十二点前睡过觉,刷过的卷子能堆到房顶。我不是天才,就是靠死磕。保送,意味着我能提前从高考这座独木桥上下来,喘口气,也能给家里省下不少补课钱。

那段时间,我走路都带风。同学们看我的眼神也多了点羡慕。同桌林晓悄悄问我:“月莹,保送是不是稳了?刘老师是不是暗示你了?”

我抿着嘴笑,没承认也没否认。心里那点隐秘的欢喜,像春天墙角的草,悄悄滋生。

变故发生在寒假前,保送资格初审名单公示那天。

红榜贴在教学楼一楼的公告栏。中午下课,人挤人。我好不容易挤进去,心跳得很快,目光急切地在名单上搜寻自己的名字。

没有“许月莹”。

我愣了几秒,以为自己看漏了,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还是没有。

名单上只有一个名字:张子涵

张子涵?我们班的?我仔细回想。好像有点印象,坐在后排靠窗,平时安安静静,成绩……中游偏上?大概年级三四十名?她什么时候成了“优秀学生干部”?我怎么不知道?

周围的同学也看到了,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

“张子涵?谁啊?没听说过啊。”

“是不是搞错了?许月莹呢?”

“听说张子涵她爸是教育局的……”

“嘘!小点声!”

我站在人群里,觉得公告栏上那张红纸刺眼极了,耳朵里嗡嗡作响,血液好像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又迅速褪去,手脚冰凉。林晓拉了我一下,小声说:“月莹,可能……可能弄错了,你去问问刘老师?”

我机械地点点头,挤出人群,往教师办公室走。脚步有点飘,踩在地上像踩着棉花。

办公室门虚掩着。我敲门进去,刘老师正在批卷子,看到我,表情似乎僵了一下,随即露出惯常的笑容:“月莹啊,有事?”

“刘老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干,“保送初审名单……是不是弄错了?怎么是张子涵?”

刘老师放下红笔,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为难:“月莹啊,坐,坐下说。”

我没坐,就站着看他。

“这个事呢,是学校综合考量的结果。”刘老师避开了我的目光,拿起茶杯吹了吹,“张子涵同学呢,虽然成绩不是最拔尖的,但综合素质不错,平时表现也很积极。而且,她家里……有些特殊情况。学校领导经过慎重研究,觉得她更符合这次保送的精神。”

“什么精神?”我问,声音有点抖,“不是看成绩和表现吗?我是班长,年级前三,校学生会……”

“哎呀,月莹,你的优秀老师和同学们都看在眼里!”刘老师打断我,语重心长,“但是呢,有时候不能光看成绩,也要考虑……平衡,考虑其他因素。你还年轻,以你的实力,参加高考一样能考上好大学!甚至更好!这个保送,也就是多一份保障,对你来说,锦上添花而已。但对有些同学,可能就是雪中送炭啊!”

“雪中送炭?”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荒谬至极。张子涵穿着最新款的运动鞋,用着最新款的手机,她需要雪中送炭?我爸妈为了给我攒大学学费,连件新毛衣都舍不得买。

“老师知道你不服气,有情绪。”刘老师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想拍我的肩,我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了。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色也沉了沉,“许月莹,你要理解学校的难处。有些事,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张子涵的父亲,是市教育局张副局长,主管招生工作。这个名额,是张局长亲自打过招呼的。你说,学校能怎么办?老师能怎么办?”

他终于把实话说出来了。不是弄错,不是误会,是“打过招呼”。

我看着他,这个我尊重了三年的班主任,此刻他的脸在窗外惨白冬日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有些陌生。他眼镜片反着光,我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是无奈,是愧疚,还是根本无所谓?

“所以,”我听见自己异常平静的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意外,“就因为她是教育局领导的女儿,我的名额,就没了?”

“话不能这么说……”刘老师皱起眉,“月莹,你怎么这么轴呢?社会就是这样,你要学会接受现实!再说了,对你来说,参加高考说不定是更好的锻炼!老师相信你的能力!”

锻炼?我用三年汗水换来的“更好锻炼”?我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像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我突然觉得很累,很没意思。

“我明白了,刘老师。”我点点头,转身往门口走。

“哎,月莹,你去哪儿?下午还有课!”刘老师在后面喊。

我没回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很安静,同学们都去吃饭了。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能看见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我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走出教学楼,走到空旷的操场上。冷风一吹,脸上冰凉一片,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不是嚎啕大哭,就是眼泪自己往外涌,止不住。我抬手狠狠擦掉,可很快又流出来。心里像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又空,又疼。

我以为努力就有回报,我以为规则是公平的。原来在权力和关系面前,我的努力,我的成绩,我熬过的那些夜,刷过的那些题,都轻飘飘的,不值一提。一句“打过招呼”,就可以轻易抹杀。

我在操场上站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响,校园重新恢复安静。我走回教室,拿起书包。林晓担忧地看着我,小声问:“月莹,刘老师怎么说?”

我摇摇头,没说话,开始收拾桌子里的东西。课本,笔记,卷子,还有那本写满了目标的计划本。我把它们一股脑塞进书包,拉链拉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月莹,你干什么?”林晓急了。

“我退学。”我说。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周围几个还没出去活动的同学都看了过来,眼神惊愕。

“你疯了?!”林晓抓住我的胳膊,“就因为这个?你不高考了?你三年白读了?”

“我没疯。”我甩开她的手,背起沉重的书包,“我只是觉得,没意思了。”

我拎着书包,走出教室,走出教学楼,走出校门。门卫大爷认识我,探出头:“哎,许月莹,还没放学呢,你上哪儿去?”

“退学。”我丢下两个字,头也不回地走进冬日午后凛冽的风里。

回到家,爸妈都上班去了。我放下书包,坐在自己那张小小的书桌前。桌上还贴着我写的“清华,等我!”的便签。我看着那四个字,觉得无比讽刺。

我打开书包,拿出那些课本和卷子。一页一页地翻。数学的导数题,物理的电磁场,化学的有机推断,英语的阅读理解……每一页都留下过我思考的痕迹,密密麻麻的笔记。我曾以为,这些是我通往未来的阶梯。

现在,阶梯被人一脚踹断了。

我拿起那本厚厚的理综错题本,一页,一页,慢慢地撕。纸张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撕完错题本,是数学笔记本,英语单词本……我把它们撕成碎片,扔进墙角那个废纸箱。像在举行一场无声的、对自己的告别仪式。

撕到一半,手有点抖。不是舍不得,是觉得无力。撕掉了这些,就能撕掉这三年吗?就能撕掉那个被偷走的名字吗?

不,撕不掉。

我停下来,看着满桌狼藉的纸片,和墙角那个渐渐满起来的纸箱。心里那股冰冷的、空荡荡的疼痛,渐渐被另一种更坚硬的东西取代。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认输?凭什么我要像个失败者一样离开?凭什么偷走我东西的人,可以心安理得地去上好大学,而我就要放弃?

就因为她是教育局长的女儿?

就因为我的班主任不敢得罪领导?

就因为我爸妈是普通工人,没本事“打招呼”?

一股邪火,从心底最深处,猛地窜了上来,烧得我眼睛发干,手指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掐进掌心,生疼。

不。我不认。

你们不是觉得,拿走了这个保送名额,我就废了吗?你们不是觉得,我参加高考也翻不起浪花吗?你们不是用“锻炼”来粉饰你们的无耻吗?

好。那我就“锻炼”给你们看。

我要参加高考。我要用最堂堂正正的方式,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不,我要拿回更多。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许月莹的名字,不是那么好抹掉的。我要让那个偷走我名额的人,和那些帮她偷东西的人,睁大眼睛看清楚,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又招惹了什么。

我慢慢松开拳头,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印。我站起身,走到墙角,把那个装满碎纸的纸箱,拖到客厅,等爸妈回来当废品卖。

然后,我回到书桌前,把剩下的、还没撕掉的课本和资料,重新整理好,放回书包。又拿出一个新的笔记本,在第一页,用力写下两个字:高考。

下面,是倒计时。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五个月。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另一种生活。爸妈知道我退学,天都塌了。我妈哭,我爸摔东西,骂我糊涂,说我自毁前程。我平静地告诉他们,保送名额被张子涵顶了,因为她是教育局长的女儿。我爸的骂声戛然而止,脸色铁青,在屋里转了半天圈,最后颓然坐下,抱着头。我妈的哭声也停了,只剩下压抑的抽泣。

“爸,妈,”我说,“我要在家自己复习,参加高考。我能行。”

他们看着我,眼神里有心疼,有无奈,最后都化成了孤注一掷的支持。我爸说:“闺女,爸没本事,帮不了你。但你记住,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爸妈都支持你。咱们不偷不抢,靠自己!”

我妈擦干眼泪,开始每天变着法给我做好吃的,家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生怕影响我。

我制定了严苛到变态的作息表。早上五点半起床,晨读,背单词,背古文。上午数学理综,下午语文英语,晚上查漏补缺,整理错题。每天学习时间超过十四小时。我不再看学校的复习进度,那太慢了。我找来了近十年全国各地的高考真题、模拟题,特别是那些知名中学的压轴题、竞赛题。一题一题地啃,一遍一遍地刷。

没有老师答疑,我就上网搜,看名师讲解视频,泡在各大学习论坛。弄不懂的,就记下来,周末去市图书馆,那里有免费的学习区,有时能碰到好心的退休老教师或者大学生,我就厚着脸皮去问。

我屏蔽了所有外界的消息。林晓给我发过几次信息,说刘老师找我,让我回去上课,说学校可以给我申请其他补助。我回都没回,直接拉黑了。班级群退了,所有跟学校、跟那个班级有关的人和事,我都切断了联系。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两个字:高考。还有那个偷走我名字的“张子涵”。每次学得头晕眼花,想要懈怠的时候,我就想起公告栏上那张刺眼的红纸,想起刘老师那张无奈又虚伪的脸。然后,就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继续埋头扎进题海。

我知道我在赌。赌上这三年的全部积累,赌上这最后五个月的疯狂,赌上我的未来。赌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在失去学校系统复习、失去老师指导的情况下,靠自己,考出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成绩。

我不止要上大学,我要上最好的大学。我要用分数,响亮地打那些人的脸。

时间在疯狂的刷题和背诵中飞速流逝。窗外的梧桐树从光秃秃到抽出嫩芽,再到枝叶繁茂。天气从寒冷到温暖,再到渐渐有了暑意。

高考前一个月,我做完了能找到的所有能做的题。错题本积累了厚厚五本。我把它们翻来覆去地看,直到闭上眼睛,那些题型和解法都能在脑海里自动浮现。

我没有紧张,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和一丝压抑在平静之下、即将喷薄而出的炽热。

高考那天,爸妈送我到考场外。我妈眼睛又红了,抓着我的手说:“闺女,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我爸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好好考。”

我点点头,走进考场。坐下,深呼吸。当试卷发下来,我拿起笔的那一刻,心里所有的杂念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一道道熟悉的、或者略有变化的题目。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战士磨砺刀锋。

两天考试,顺得像一场演练。没有意外,没有难题能卡住我超过三分钟。当最后一门英语交卷铃声响起,我放下笔,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结束了。

不管结果如何,我拼尽了全力,对得起自己这五个月地狱般的煎熬,也对得起那被偷走的三年。

考完试,我睡了整整两天。然后开始帮家里做家务,跟我妈学做饭,偶尔翻翻闲书。绝口不提考试,不提成绩。爸妈也不敢问,家里的气氛小心翼翼中带着焦灼。

等待放榜的日子,比备考时更难熬。表面上平静,心里那根弦却绷得越来越紧。我会半夜突然惊醒,梦见自己考砸了,梦见张子涵拿着录取通知书嘲笑我。然后再也睡不着,睁眼到天亮。

我也偷偷上网,搜过“张子涵”的名字,没什么消息。她大概正享受着保送生的轻松假期吧。想到这个,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终于,到了放榜那天。一大早,我就醒了,躺在床上,听着自己雷鸣般的心跳。爸妈也起来了,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电视开着,声音调得很小。

九点,可以查分了。

我坐在电脑前,手指冰凉,输入准考证号,密码,点击查询。页面跳转的几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成绩跳了出来。

我看着屏幕上的数字,眨了眨眼,又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