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刘文静的声音像撕裂的布,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响。
陈建辉一把捏住那份薄薄的报告,纸张在他手心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向前一步,眼睛血红,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那个周六的下午,太阳像一个巨大的、融化的橘子,汁水淌满了整个天空。
空气里都是橡胶跑道被晒得发烫的味道,混着青草和汗水的腥气。
陈梓涵就是那片绿茵场上最扎眼的一抹红色。
他的红色球衣被汗水浸成了暗色,紧紧贴在瘦削的脊背上。
足球像黏在他脚上一样,他一颠、一晃,就甩开了两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孩,然后一脚抽射。
足球“砰”地一声,砸在铁丝网做的球门上,震得整个球场都嗡嗡作响。
“好球!”陈建辉在场边的长椅上,忍不住喊了一声。
他看着儿子高举双臂,在阳光下奔跑,喉咙里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堵住的满足感。
旁边,刘文静“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手里的矿泉水瓶被她捏得咯吱作响。
她的声音比场上的哨声还尖利:“陈梓涵!你慢一点!跟你说了多少遍,小心把脚崴了!”
陈梓涵好像没听见,又或者习惯了。他只是回头冲他妈笑了一下,露出两排白得发亮的牙。
刘文静的叨念还在继续,像一只永远不会累的夏蝉。“你看你这一头的汗,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等下感冒了怎么办?晚上又要咳嗽。”
“让他玩吧。”陈建辉把烟蒂在脚下碾灭,声音有些沙哑,“男孩子,哪有那么娇贵。磕了碰了,长得才结实。”
刘文静回头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责备,也有陈建辉读不懂的恐惧。“你懂什么?他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地扎了陈建辉一下。他没再说话,只是把目光重新投向球场。
是的,不一样。陈梓涵是他们的奇迹。一个在刘文静快四十岁,他自己也过了四十二岁生日后,才从试管里“长”出来的奇迹。
在那之前,他们的人生是漫长而灰暗的等待。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B超探头冰冷的触感,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像钝刀子一样,磨光了刘文静所有的眼泪和笑容。
直到陈梓涵出生,那一声啼哭,才像一道光,劈开了他们后半生的阴霾。
所以,刘文静的紧张,陈建辉都懂。这个儿子,是她拿半条命换来的。
球赛散了。陈梓涵抱着足球,满头大汗地跑到他们跟前。他把球塞给陈建辉,一屁股坐在刘文静身边,大口喘着气。
刘文静立刻拧开水瓶,递到他嘴边,另一只手拿着毛巾,仔细地擦着他额头和脖子上的汗。“喝慢点,别呛着。”
陈梓涵喝了几口,就把头靠在了刘文静的肩膀上。
“妈,我好累啊。”他的声音有点闷。
“废话,疯跑了两个小时,能不累吗?”刘文静一边说,一边给他扇着风。
可陈建辉注意到,梓涵的脸白得有些不正常。
不是运动后的那种潮红褪去后的白,而是一种透明的、纸一样的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是不是最近没好好吃饭?”陈建辉摸了摸儿子的额头,不烫。
“吃了啊。”梓涵有气无力地回答。
就在这时,刘文静“呀”了一声,她的手指停在梓涵的小腿上。那光洁的皮肤上,有几块青紫色的淤青,像是被人用力掐过一样,颜色很深。
“这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弄的?”刘文静的声音一下子就变了调。
“不知道啊。”梓涵看了一眼,“可能踢球的时候撞的吧,不疼。”
“不疼?”刘文静的脸绷得紧紧的,“这么大几块,能不疼吗?你这孩子,就是会忍着。”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有点沉。
刘文静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座的儿子。梓涵已经靠在窗户上睡着了,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脸上,更显得那张脸没有血色。
“明天,我们带他去医院看看吧。”刘文静突然说。
陈建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看什么?不就是几块淤青。小孩子打打闹闹,正常。”
“不正常。”刘文静的声音很执拗,“他最近老说累,脸色也不对。我不放心。”
“你就是太紧张了。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挑食,运动量又大,可能就是有点贫血。”
“我要去检查。必须去。”刘文静的态度不容置疑,“万一呢?万一有什么事,我们后悔都来不及。”
陈建辉没再跟她争。他知道,在关于儿子的任何事情上,他都争不过刘文静的偏执。
他只是觉得,那种被幸福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活,好像被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有冷风钻了进来。
第二天的医院,是白色的海洋。白墙,白色的床单,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来来往往,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空气里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让刘文静的胃一阵阵抽紧。
他们挂了儿科。医生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听了刘文静的描述,又看了看梓涵腿上的淤青,开了一张验血单。
“先查个血常规吧,看看血小板和血红蛋白。”
等待结果的时间最是磨人。梓涵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玩手机,好像没事人一样。刘文静却坐立不安,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手指把衣角都快揉烂了。
陈建辉递给她一瓶水。“别自己吓自己,没事的。”
他的话音刚落,叫号机就响了。
他们走进诊室,那个年轻医生看着电脑屏幕,眉头微微皱着。她抬头看了看陈建辉和刘文静,又看了看门外的梓涵。
“孩子的多项指标都偏低,特别是血小板,低得有点异常。”医生的语气很谨慎,“我建议你们,去血液科找专家再做个详细的检查。”
“血液科?”刘文静的声音在发抖,“医生,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很严重吗?”
“现在还不好说。你们先去挂个专家号吧。”医生没有多说,只是在病历上写着什么。
从儿科到血液科,不过是几层楼的距离。但在陈建辉和刘文静走来,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血液科的专家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花白,表情严肃。他看了血常规的报告,又问了梓涵很多问题,最后沉着脸说:“需要做骨髓穿刺,才能确诊。”
“骨髓穿刺”四个字,像四把锤子,狠狠地砸在刘文静的心上。她“啊”的一声,身体晃了一下,被陈建辉一把扶住。
“医生,有……有那么严重吗?”陈建辉的声音也干涩得厉害。
“必须做。”专家的语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只有拿到骨髓的样本,我们才能知道造血功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那天,陈建辉第一次看到儿子哭得那么伤心。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恐惧。当那根长长的穿刺针扎进他后背的骨头时,他发出的那声惨叫,让等在门外的刘文静瞬间瘫倒在地。
之后,是比死亡还要难熬的等待。
诊断书出来的那天,是个阴天。天灰蒙蒙的,像是要塌下来。
专家把陈建辉和刘文静叫到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显得很暗。
“是再生障碍性贫血。很严重的一种。”专家把一张纸推到他们面前。
那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字,他们一个也看不懂。但“再生障碍性贫血”这八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他们的视网膜上。
刘文静没有哭,她只是呆呆地坐着,好像灵魂被抽走了。
陈建辉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医生,能治吗?怎么治?”
“目前最好的办法,是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也就是骨髓移植。”专家说,“亲属之间的配型成功率最高,你们夫妻俩,先做个配型吧。”
这句话,像是在无边的黑暗里,给他们点亮了一盏小小的油灯。
“能!一定能!”刘文静像是活了过来,她抓住专家的手,“用我的!抽我的!只要能救我儿子,抽干都行!”
陈建辉也立刻说:“我也做。我们俩的,总有一个能配上吧?”
专家看着他们,眼神里有一丝怜悯。“理论上,父母和子女全相合的概率,只有四分之一。但无论如何,这是第一步。”
希望来得有多快,破灭得就有多彻底。
陈建辉的配型结果先出来。医院打电话来的时候,他正在工地的脚手架上。电话那头,护士的声音很公式化:“陈先生,很遗憾,您的HLA分型和您儿子不匹配。”
陈建辉“哦”了一声,挂了电话。他站在几十米的高空,看着下面蚂蚁一样的人和车,突然觉得头晕目眩。
他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刘文静身上。
刘文静的结果,是又过了三天出来的。
那天她没去医院,是陈建辉一个人去的。他拿到那张报告单,上面复杂的字母和数字他看不懂,他只看到了最后一行结论:“与患者HLA不匹配”。
走出医院的时候,天正下着雨。陈建辉没有打伞,任凭冰冷的雨水浇在头上、脸上。他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被这场雨给冲垮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刘文静说。
回到家,刘文静正坐在沙发上等他,眼睛里满是期盼。
陈建辉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刘文静眼里的光,瞬间就熄灭了。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慢慢地站起来,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那天晚上,陈建辉在客厅坐了一夜。他抽了整整两包烟,直到天色发白。
梓涵的病情,在靠着药物和输血勉强维持。
他大部分时间都躺在病床上,昔日那个球场上的小旋风,现在连下床走路都费劲。他变得沉默,有时候会盯着天花板发呆一整天。
陈建辉和刘文静疯了一样,在中华骨髓库登记了信息,又发动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去查询、去验血。但那个庞大的数据库,像一片捞不到针的大海。时间一天天过去,传来的永远是坏消息。
绝望,像潮湿的苔藓,爬满了他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他们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梓涵的主治医生,那个头发花白的专家,把他们叫到了办公室。
“有一个新的基因筛查技术,我想可以试一试。”
专家说,“对你们一家三口的DNA,进行一次超高精度的全序列组分析。一方面,是想从基因层面,寻找梓涵发病的遗传学根源,看看有没有靶向治疗的可能。另一方面,也能把匹配范围扩大到一些非常规的位点,增加找到配型的几率。”
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对于溺水的人来说,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要死死抓住。
“做!我们做!”陈建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又是一轮抽血。然后,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漫长、更煎熬的等待。
那一周,陈建辉和刘文静几乎没怎么合眼。他们守在梓涵的病床前,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像被火烧一样。
报告终于出来了。厚厚的一沓,像一本天书。
主治医生把他们叫到办公室,他的表情很奇怪,严肃中带着一丝困惑,还有一种欲言又止的为难。
他没有先说配型的事情,而是翻到了报告的中间几页,用笔在上面圈出了几个地方。
“这份报告里,”
医生斟酌着词句,“有一些非常……特殊的信息。坦白说,有些东西超出了我临床的范畴。我个人建议,你们最好去咨询一下当年为你们做试管婴儿的医生。也许,他能给你们一些解释。”
陈建辉和刘文静都懵了。
“什么意思?”刘文静急切地问,“医生,你直接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跟配型有关系吗?”
“现在不好说。”医生摇了摇头,避开了她的问题,“你们先去找找那位医生吧。把这份报告带给他看。”
夫妻俩像坠入了云里雾里。救儿子的命,怎么会跟十三年前的试管婴儿扯上关系?
他们拿着那份报告,翻来覆去地看。
那些复杂的基因图谱他们完全看不懂,但其中一页的摘要部分,有一行被系统自动用红色字体标注出来的注释,特别刺眼。
上面写着一行英文和数字:“Chimeric Cell Ratio Anomaly”,后面跟着一个他们完全不认识的基因序列编号。
“嵌合体细胞比例异常”。
这几个汉字翻译,是陈建辉用手机查出来的。
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刘文静更不懂。
但就是这行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猛地扎进了他们的心脏。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他们。
他们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动物般的直觉告诉他们,这里面藏着一个他们无法承受的秘密。
车里的空气凝固了。医院外的路灯光线,昏黄而粘稠,透过车窗,照在刘文静惨白的脸上。她死死攥着那份基因报告,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整个身体都在无法控制地发抖。
“建辉……”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还有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医生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特殊信息’?为什么……为什么让我们去找高主任?”
陈建辉没有回答。他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份报告上,钉在那行血红色的注释上。
他看不懂那些该死的字母和数字,但他能读懂主治医生脸上那种混合着同情、为难和一丝惊骇的复杂表情。
一个可怕的,一个荒谬到让他想发笑的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钻进了他的脑海,让他从头到脚一片冰冷。
他突然抬起手,一拳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
“嘀——!”
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夜晚的寂静,像一声绝望的尖叫。
“走!”
这个字,几乎是从陈建辉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去哪儿?”刘文静茫然地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陈建辉猛地发动了汽车。
轮胎摩擦着柏油路面,发出一阵尖锐得让人牙酸的声音。那辆承载着他们全部幸福和痛苦的家用车,像一支离弦的箭,猛地冲了出去。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掉头开往公司,而是朝着一个他们十二年来再也没有踏足过,却又像烙印一样刻在骨子里的地方——城东那家灯火通明的生殖医学中心。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无法遏制的恐惧而彻底变了形,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
“去找高远!我要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当年,到底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车子开得飞快,窗外的街景被拉成一道道模糊的光线,就像他们过去十二年那看似清晰、实则早已扭曲的幸福生活。
他们像两头被逼入绝境、终于亮出獠牙的野兽,冲进了那座曾经给予他们希望的殿堂。高远,那个当年像神一样被他们仰望的男人,他的办公室就在顶楼。
门被陈建辉一脚踹开。
办公室里,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男人正收拾着东西,准备下班。他被这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错愕地抬起头。
陈建辉和刘文静像两头愤怒的狮子一样冲了进去,将那份要了他们半条命的基因报告“啪”地一声,狠狠摔在他桌上。
“高主任!你看看这是什么!”陈建辉的吼声,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我儿子快没命了,你必须告诉我们,12年前你到底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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