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10月的广州清晨,珠江边雾气未散,林若站在省委大院里,看着远处正在打桩的工地。改革的序幕刚拉开,广东需要一个敢闯的人,而这位出身潮安农家的书记,已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列好了一张“不能做”的清单:不能铺张,不能搞特权,不能让家人搭“顺风车”。
林若1924年10月出生,早年在梅州东山中学读书时,喜欢把日军侵华的旧闻剪下来贴在宿舍墙上。老师劝他“专心功课”,他却回一句:“国家都摇摇晃晃,念书有啥底气?”这种急迫感把他推向东江游击区。1945年5月,他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7月考入中山大学,白天上课,晚上给同学讲抗日救亡形势,连校门口的饭馆老板都常来旁听。
两年后身份暴露,他转入东江第二支队当教导员,再到粤赣湘边纵队负责政治工作。1949年春,他带着地方干部为陈赓部队探路,从湖南翻山越岭进入粤北。那段日夜兼程的行军,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时间拖不起,广东的群众等着解放呢。”同僚记下这一句,后来挂在了办公室墙上。
建国后林若留在广东,先在肇庆、韶关一带搞土改。听说一个村干部暗中吃回扣,他当晚就住进那干部家,边聊天边翻账本,直到对方把全部赃款交公。村里老人回忆:“他来三天,没带一兵一卒,村风却变了。”这种办事风格,为他日后主持全省工作埋下伏笔。
改革开放初期,中央要在广东跑出“先行一步”的速度。1985年,任仲夷身体吃紧,中央组织部把林若调到“第一台阶”位置。对比当时流行的警车开道和摩托车护送,林若坚持集体面包车。司机碰上塞车,他也不催,一边掏出纸笔记录路边厂房的空置率,一边问身旁工作人员:“堵就堵吧,正好看看真实交通量。”
1988年初夏,王光美陪同调研组到广州。听说林若常年住在八十年代初配的旧宿舍楼,她随口提议:“去老林家坐坐吧,向他学习。”消息传到省委,秘书想安排,但林若摆手拒了,“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就不添麻烦。”秘书以为事情到此为止。
第二天,王光美依旧拐进那片宿舍区。粗灰粉墙上爬满爬山虎,她笑问门口值班员:“林书记在家吗?”里屋传出一句:“进来吧,屋子小,别介意。”客厅只有拼补过的木沙发、几张藤椅,一盏老式吊灯晃着光。王光美半开玩笑:“老林,你这家具还能再战十年?”林若回答:“坏了再修,修不好再说。”对话不过几十秒,却在随行干部中炸开:省里“一把手”连招待客人的新沙发都舍不得买。
林若对子女同样立规矩。三个儿子,一个在东莞企业当技术骨干,一个在高校教理论经济,最小的做建筑设计。组织部门两度抛来“调行政岗位”的橄榄枝,都被谢绝。邻居打趣小儿子:“你爸当书记,你却挤公交上班,不累?”小儿子回一句:“累点儿心安。”这份戒律延续至今,街坊提起林家,总会补一句“从没见开过小灶”。
省里搞基础设施建设时,有人递条子求指标。林若把条子拍回去:“公共工程花的是纳税人的钱,谁也别想截胡。”工程完工,他没去剪彩,而是出差沿海县查看排污情况。有人不解,他只说:“搞经济不能再欠生态账。”
值得一提的是,林若对外资也有明确“红线”。外商宴请选在豪华酒店,他坚持把约谈地点挪到简易接待室。谈成项目后,合同条款第一条就是环保标准。参与谈判的翻译事后回忆:“外商原打算送他一块名表,他直接挡了回去。”
1991年,林若主动提出退居二线。临离任前,他在干部会议上讲了句颇具潮汕味的口头禅:“船要过海,船头换人很正常。”没有煽情,没有豪言。档案室里保存的一张发黄笔记纸,记录着他最后的工作安排:扶贫、治污、干部教育,三件事,没有标点。
退休后的林若搬回潮安老宅,种树、读书、写回忆录。地方政府想为他修纪念馆,被他婉拒:“人还活着,哪来纪念馆?”几年后,有关部门再次征求意见,他笑说:“等我百年后再研究吧。”目前那片老宅仍是民居,门口挂着小牌:非对外开放。
在广东省委历任书记中,林若的名字不算最响亮,却留下了一组难得的数据:任内审批的特批用地减少40%,公务接待费用压至全省最低;更少有人注意的是,他卸任时,三个儿子仍旧挤在人群上班,依旧是普通职员的工资条。简陋客厅里的那套木沙发,如今被孙辈刷了清漆,依旧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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