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庄老火车站往南五百米,曾经有一家“老马托运站”,招牌用红油漆刷了三次,还是被雨水冲得发白。九十年代末,每天凌晨四点,这里准时响起铁门拉开的哐当声,像某种闹钟,提醒整座城市:新的一天,黑道账本又翻页了。

马老五站在卷帘门后面,手里捏着半截烟头,眉毛上的疤一跳一跳。他其实不姓马,排行也不老五,只是蹲号子时同仓的老炮儿一句玩笑——“你这面相,活脱脱马王爷”,出来后就成了名片。电视剧里那个窝窝囊囊的“宋振涛”和他半点不像,真实版本的马老五,一米九的个子,夏天光膀子,胸口一块龙尾直接连到裤腰,走路像扛着两袋水泥,没人敢挡道。

他的狠,从学生时代就有名。那会儿流行军挎书包,他拿书包带当鞭子,一抽一条血印,老师也不敢劝。后来干脆书包不背了,改拎一根钢筋,说是“书包带容易断”。混社会的头一年,他把勒索来的钱全塞进老式冰箱,冰箱不插电,锁在租来的地下室,钥匙挂脖子上,睡觉都不摘。问他为什么,他说“钱得凉着,花起来才踏实”。别人说这是土办法,他笑,说“银行也凉,可银行不姓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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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让他登堂入室的是一次牢饭。宋老虎——也就是后来电视剧里那个总戴白边眼镜的“宋老虎”原型马老墩——在狱里被人堵在角落,对方拿着削尖的牙刷。马老五原本靠墙看热闹,听见有人骂“姓宋的白鞋狗”,顺手抄起铝饭盆照脑袋开瓢。血溅了他一脸,他居然伸出舌头舔了舔,说“咸”。这一盆下去,结拜兄弟有了,江湖座次也定了。出狱那天,宋老虎拍着他肩膀只说了一句:“石家庄晚上十点以后,咱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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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把张宝林演成了“刘华强”,其实真张宝林比孙红雷更瘦,眼神却毒得多。张宝林从小在桥西收容院长大,亲弟弟张宝义是他唯一的户口本。九七年,张宝林想在马老五地盘上插一杠子,托运站二八分账,他拿两成。饭桌上,马老五连眼皮都没抬,说:“给你两成是给你弟弟买糖吃,别不知足。”这话被张宝林的手下郝义听拧了,以为要火并,掏出五连发就轰。马老五腿上的疤就是那个晚上留下的,花生米大小的弹孔,夏天一出汗就发痒,他总用指甲挠,挠出血才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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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好那天,宋老虎办了保外就医,出来第一句话:“动我兄弟,得还。”石家庄的夜自此更黑。张宝林也不是省油的灯,弟弟张宝义被孙大洪(电视剧里的封飙)砍成重伤后,他干脆把复仇做成连锁生意——今天剁手指,明天烧仓库,后天往人家门口摆花圈。警察抓他时,他屋里搜出十三部手机、七张假身份证,房产证摞起来能垫桌脚。就这样,还是特警花了三天三夜才摁住。2001年,张宝林吃了花生米。多年后,张宝义也步了后尘。有人说这是宿命,其实是账本翻到了最后页,赤字只能用血填。

如今老马托运站早拆了,原地盖起了万达广场。地下一层有家奶茶店,店员小姑娘戴耳机摇头晃脑,没人知道脚下曾经的江湖。偶尔有老头遛弯,指着空地跟孩子讲:“这儿以前闹过枪。”孩子抬头,只看见霓虹灯亮得晃眼。马老五后来去哪儿了?有人说他跑去海南种香蕉,也有人说他在东北开矿,版本很多,唯一确定的是:石家庄凌晨四点的铁门声,再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