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东海道新干线「希望号」的3号车厢里，一家三口提着行李箱走进来，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困惑。
孩子不停哭闹，妈妈抱着他在车厢连接处来回晃悠，爸爸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空座位。他们不知道的是，从2025年3月开始，「希望号」的3号车厢已经从自由席变成了指定席。没有提前买票，就只能站着。
从东京到大阪，2个半小时。带着孩子站一路，对任何家长来说都是煎熬。在过去，或许有乘客会主动让座；但现在，车厢里的人各自低头看手机，没有人起身。
这真是冷漠？还是另有隐情？
在中国，火车座位主要分"有座"和"无座"；高铁和飞机基本都是对号入座。但在日本，公共交通的座位制度要复杂得多。
1. 自由席（自由座席）：不对号，先到先得，就像国内火车的"无座票"，但如果有空位可以坐。票价最便宜。
2. 指定席（指定座席）：对号入座，需要提前预订。票价比自由席贵500-1000日元左右（约30-60元人民币）。
3. 绿色车厢（グリーン车）：相当于商务座或一等座，座位更宽敞，票价是普通指定席的1.5-2倍。
此外，日本的在来线（普通铁路）和公交车上还有优先席（優先席），类似国内的"老幼病残孕专座"，但并非强制让座区域。
需要注意的是，新干线和特急列车上没有优先席。所有座位都是"谁买票谁坐"的原则。
飞机的"全席指定"为何还会起纠纷？
日本国内航线和国际航线，无论是全日空（ANA）、日本航空（JAL）还是廉价航空，都是全席指定。理论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座位，不应该出现争抢。
但问题出在这里：
先说廉价航空。座位指定是收费项目。不额外付费选座，系统就在值机时随机分配座位。一家人或情侣很可能被分配到不同位置。
其次，座位并非完全等价。靠窗、靠走道、前排座位、紧急出口座位，舒适度和价格都不同。有人愿意为窗户位多付钱，自然不愿意换到中间座位。
再次，座位登记与飞行安全相关。飞机起飞前，航空公司会根据乘客体重和行李分布计算重心平衡。随意换座可能影响安全计算，空乘通常不允许乘客私自调换座位。
2025年12月1日，春秋航空日本（Spring Japan）的成田飞上海航班上，一名男性乘客在起飞后要求空乘帮他和女伴换到相邻座位，遭到拒绝后争吵了近2小时，最终导致飞机返航，两百多人滞留机场过夜。
这起事件在日本媒体上引发热议。许多人不理解：“只是换个座位而已，为什么不行？”但从航空公司的角度，规则就是规则，飞行安全不能妥协。
回到开头那个场景：新干线上，带孩子的家庭站在车厢里，周围的乘客没有人让座。这在中国人看来，可能会觉得"日本人真冷漠"。
但实际上，背后的逻辑并非冷漠，而是制度设计和文化观念的差异。
1. "我买了票，我有权利坐"
在日本，座位被视为一种购买的权利。你花钱买了指定席的票，这个座位就是你的，别人无权要求你让出来。即使是自由席，谁先坐下，谁就拥有这个座位的使用权。
这种观念在中国可能不太好理解，但在日本的法律和文化语境中，"购买即权利"是非常根深蒂固的概念。打个比方，你在电影院买了票，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突然有人过来说"我带着孩子，能不能把你的座位让给我"——你会怎么想？
2. "规则面前，人人平等"
日本社会非常强调规则意识。在公共空间，规则的权威高于个人情感。
如果你需要座位，应该提前购买指定席；如果买的是自由席，就要接受"可能没座位"的风险。这是规则的一部分。如果因为"我带着孩子"就可以例外，那么规则的公平性就会被打破。
这种观念在中国的"人情社会"中可能显得不近人情，但在日本，"守规矩"本身就是一种美德。
3. "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需要"
在日本，"看起来需要帮助的人"未必真的需要帮助。
比如，年轻人可能有隐性疾病，站着很难受；老年人可能身体硬朗，不需要座位；孕妇可能不希望被特殊对待，觉得被让座是一种"弱者标签"。
在这种文化背景下，日本人更倾向于"除非对方明确提出需求，否则不要擅自判断"。主动让座，有时候反而会让对方感到尴尬或冒犯。
4. 优先席的存在
在有优先席的车厢（如在来线、地铁、公交车），日本人会更倾向于"需要的人去坐优先席"，而不是"普通座位上的人主动让座"。
这是一种"用制度解决问题"的思路：既然已经设置了优先席，那么有需要的人应该主动去坐那里，而不是指望别人的善意。
如果你常年往返中日，会发现一个趋势：日本公共交通的座位越来越“商品化"。
新干线自由席大幅减少
2025年3月，东海道·山阳新干线「希望号」的16节车厢列车中，自由席从原来的1-3号车厢（共3节）缩减为1-2号车厢（共2节）。
这意味着，自由席的座位供应减少了33%。在旅游旺季和节假日，自由席车厢经常出现"人挤人"的状况，甚至有乘客站在车厢连接处或走廊上。
更极端的是，年末年初和黄金周等繁忙期，「希望号」会变成全席指定，自由席完全消失。如果你没有提前买指定席的票，就只能改乘「光速号」（ひかり）或「回声号」（こだま），这些车次停靠站多，耗时更长。
廉价航空的座位指定收费化
在廉价航空（LCC）领域，座位指定已经成为标准的"付费增值服务"。如果你不额外付费选座，系统会在值机时随机分配座位。
这种做法近年来也蔓延到传统航空公司。日本航空（JAL）和全日空（ANA）的部分航线，开始对"优选座位"（前排座位、紧急出口座位等）收取额外费用。
这背后的逻辑是：航空公司通过低票价吸引乘客，但把座位选择、行李托运、餐食等服务拆分成付费项目，实现盈利。对乘客来说，如果你想要更好的座位，就要为此付费；如果不愿意付费，就要接受被随机分配的结果。
了解了这些规则和文化背景，我们来聊聊实用的应对方法。
在新干线上，带着孩子、老人或大件行李？强烈建议买指定席。多花几十块钱，能省去很多麻烦。
年末年初、12月底到1月初、黄金吨4月底到5月初、盂兰盆节（8月中旬）是日本返乡高峰，自由席极度拥挤，最好提前订票。
如果在自由席站着，想找座位或换座位，可以找车掌（列车员）询问，而不是直接要求其他乘客让座。车掌会根据情况协调，比如引导你去其他车厢的空座。
买自由席，就要做好“可能没座位”的心理准备。不要抱着“肯定有人会让座”的期待。
在飞机上，即使是廉价航空，如果希望和家人坐在一起，最好在订票时就付费选座。等到登机后再要求换座，很可能被拒绝。
飞机起飞后，不要擅自移动到其他座位，即使那个座位看起来是空的。座位分配与飞行安全相关，必须经过空乘同意。
如果你提出换座请求，对方有权拒绝。不要因为对方拒绝就认为对方“不近人情”。对方可能花钱选了这个座位，或者有自己的考虑（比如晕机需要靠窗座位）。
如果确实有特殊需求（比如孩子太小需要和父母坐在一起），可以在登机前或登机时向空乘说明，他们会尽量协调。但要理解，如果航班满座，空乘也无能为力。
在日常通勤电车和公交车上
优先席是“优先”而非“专属”，健康的年轻人也可以坐，但如果看到明显需要的人（比如拄拐杖的老人），应该主动让座。
在日本生活，会发现很多人在普通座位上不会主动让座，这是文化习惯，不要因此对日本人产生负面印象。
如果你是孕妇、老人或身体不适，可以礼貌地询问是否能让座。日本人大多会同意，但很少主动开口。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新干线上不让座的人，是冷漠吗？
答案是：不是冷漠，而是规则意识和文化观念的体现。
在日本，座位被视为一种“买票就坐”的权利，而非“可以随时让渡的善意”。这种观念在中国的“人情社会”中可能显得生硬，但在日本的“规则社会”中，这是维护公平和秩序的方式。
日本公共交通制度也在变化。自由席减少、座位指定收费化，这些都是市场化和商业化的结果。在这种趋势下，“让座”这种依赖个人善意的行为，正在被“提前买票”这种制度化解决方案取代。
对于我们这些在日本生活或旅行的人来说，理解这些规则和文化，比抱怨"日本人冷漠"更有意义。毕竟，文化无优劣，只有差异。尊重规则，理解差异，才能更好地融入和适应。
（本文根据日本媒体相关报道整理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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